档案春秋︱郑苹如绝笔信后的密码档案

澎湃新闻 10-31 18:04
郑苹如是电影《色戒》王佳芝的原型,1940年2月牺牲。1月16日她在给家人的绝笔信中都写了哪些内容?

2017年是全面抗日战争爆发八十周年,为了纪念那场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伟大战争,中央电视台社会与法频道《法津讲堂》栏目,特意制作了“审判大汉奸”系列节目。南京曾经是国民政府的首都,1946年,许多汪伪特任级的大汉奸都是由首都高等法院审理,并在南京老虎桥监狱服刑或走完他们人生最后的路程的。因此,南京市档案馆是保管汪伪汉奸档案的唯一地方。我们摄制组扛着机器,有幸进入南京市档案馆。果然发现了不少珍贵的历史档案。

其中,郑苹如烈士的绝笔信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眼球。郑苹如正是电影《色戒》王佳芝的原型。

信笺用的是精美的仿明代《十竹斋笺谱》宣纸信笺中“博古”签纸,应该是上海朵云轩印制的,这说明使用该信笺的人有一定的身份与教养。信封上的地址为法租界吕班路(今重庆南路)201弄88号。这里就是郑苹如的家。这也是当时上海白领阶层的住宅区,住户多为企业家、政府高级官员和社会名流。

信封上的收信人为郑天如小姐,她是郑苹如的妹妹。落款是郑苹如,时间为1940年1月9日,而信中内容是写给二弟郑南阳的,落款为一月十六日。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明代的十竹斋笺谱每日所用的图案是规定好的,一月九日使用的就应该是《十竹斋笺谱》卷一的博古之七图。郑苹如懂得哪天用什么图案,所以她没用错。但这封信肯定经过反复推敲、精心思虑所致,最后成于一月十六日。这就是为什么一封信上出现两个日期的原因。

全文如下:

亲爱的二弟:

上次送去的信看到了吧!家里都很好的吧,我是每天都想念着你们的,我在这里很好,和同房间的太太们谈谈说说,也不觉寂寞,不过有时很想家。

爸爸妈妈身体都很好吧,妈妈的手好了没有,真是挂念,小妹妹呢,她很用功吗?常常倍(陪)母亲去看看电影,我在报上看到大光明电影很好,你们去看过没有,大熊有信来吗,请爸爸代我去封信,说我生伤寒不能握笔,这事托你要办到,人家欠的钱请你负责去取,我在这里很好,请家里放心,祝健康!苹如一月十六日。

培培亲爱的你好吗,学校放假了没有,这次考第几名,是不是考第一名,我想假使你唱歌和体育考的 (好)点 大阿姨写

郑苹如给二弟郑南阳的绝笔信

郑苹如的父亲郑钺,字伯英,浙江兰溪人。曾留学日本,与于右任结交,加入同盟会,追随孙中山,奔走革命。郑钺在日本留学期间,娶一日本女子木村花子,中文名郑华君。生有三女二男。

1917年,郑钺参加了于右任为总司令的陕西靖国军,任秘书长和军法处长。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郑钺先后出任南京大理院检察官、山西省高等法院院长、江苏第二特区法院首席检察官,仅月薪一项就有八百大洋,两个儿子在日本留学。

郑家的长女真如,嫁国民政府审计署副审计长王培源;二女郑苹如,肄业于上海法政大学;幼女郑天如;长子郑海澄,肄业于日本名古屋飞行学校,抗战爆发后,被日方软禁,在其母和日本友人帮助下,回国参加空军部队,任飞行教官;幼子郑南阳抗战初期与其兄一起返国,就学于上海东南医科大学。

郑苹如的父亲郑钺

由于李士群、丁默邨相继投敌,给上海的地下工作造成很大的破坏,中统与军统相继下令予以制裁。中统上海区副区长张瑞京和稽希宗受命以后,决定利用“美人计”引诱丁默邨上钩,然后乘机刺杀丁默邨。他找的这个“诱饵”,就是家住万宜坊88号的郑苹如。稽希宗也是上海法政大学的学生,比郑苹如低一届,他介绍郑苹如为国服务,加入中统,两人经常以探讨学业为名秘密联络。

稽希宗布置给郑苹如一个任务,叫她以营救熊剑东的名义去接近丁默邨。

熊剑东是何许人呢?此人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别动军淞沪特遣分队司令,并兼忠义救国军太(仓)、昆(山)、松(江)、青(浦)、常(熟)、嘉(定)六县游击司令。1939年3月7日在常熟一带被日军抓获,关押在上海日伪监狱中。

熊剑东的老婆唐逸君去找郑苹如帮忙,设法营救熊剑东。郑苹如曾经在上海民光中学读书,而丁默邨曾经是民光中学的校董、校长,也算有师生关系。郑苹如正好借此机会去接近丁默邨。

丁默邨

丁默邨虽然是个痨病鬼,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色鬼,在没遇上郑苹如之前,还和一个色情女伶在沧州饭店开房间鬼混。“中统”上海区就是研究了丁默邨的弱点,投其所好,才制定了“美人计”的。

于是,为了完成上级交与的任务,郑苹如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日本沪西宪兵分队长藤野少佐的介绍下,来到“76号”,与丁默邨见了面。

果然,丁默邨一下子就被郑苹如的美色迷倒了,主动送上门来的美人岂能轻易放过?对于郑苹如为熊剑东求情之事,拍着胸脯说:“这没问题,我来办。”

他还对唐逸君说:“熊剑东有带兵的经验,我们现在正要筹建新税警总团,总团长之职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要熊剑东答应参加‘和运’,我负责推荐给周佛海,只要他听话,可以让他带兵。”

果然,丁默邨将熊剑东从大牢里保释出来,推荐给周佛海,因为熊健东懂得军事,后来做了伪税警团副团长。

再说郑苹如与丁默邨的关系迅速升温。据日本宪兵队特高课的监视记录,从郑苹如第一次见丁默邨,到丁默邨被刺,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两人来往频繁,密切交往竟有50次之多。眼看时机成熟了。“中统”上海区决定采取行动。他们将第一次暗杀行动定在12月10日万宜坊郑苹如家里,利用丁默邨送郑苹如回家之机,邀请丁默邨“喝茶”,然后由埋伏在郑家的稽希宗、陈彬动手,一举制裁丁默邨。

丁默邨不愧是干特务的料儿,警惕性特别高,陌生的地方根本不去,看看表:“来不及了,改天再来吧。”任凭郑苹如怎么“邀请”,他就是不下保险汽车。稽希宗等人只能眼睁睁“让这只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于是第二次的暗杀行动开始了。1939年12月21日,丁默邨要到上海滩码头大王潘三省家里吃饭,出发之前,他拨了个电话给郑苹如:“中午我去接你,不见不散。”

郑苹如立即电话通知稽希宗。稽希宗决定由郑苹如将丁默邨诱至必经的静安寺附近的西伯利亚皮货店,由埋伏在那里的稽希宗和刘彬将其打死。

丁默邨和郑苹如在潘三省家吃饭,直到下午才结束。从别人家出来,天近黄昏。丁默邨对郑苹如说:“你自己走吧,我还要到虹口,梅机关的机关长影佐祯昭今晚在虹口酒家的料理馆宴请76号处长以上的官员。”

郑苹如要丁默邨替她买一件大衣。当汽车行至静安寺路和戈登路口的西伯利亚皮货店对面的安登公寓前,司机将车停在路边。郑苹如打开车门先跳下去,丁默邨与司机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熄火”,于是他也下了车。

郑苹如和丁默邨横穿马路,来到西伯利亚皮货店前推开玻璃门进入。该店店主是一个白俄贵族,俄国“十月革命”后逃到上海,专营高档的皮货服装生意。

郑苹如走到衣架前去挑选大衣。店堂里,还有几个男女顾客在挑选大衣。丁默邨也踱到衣架前,装作看衣服,用眼角的余光,向周围瞟了一圈,店内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他又往外一看,突然发现有两个短打衣着,形迹可疑的人,正隔着落地玻璃窗向店内打量。丁默邨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但依然不动声色地走到郑苹如旁边。“这件披风式的我看蛮适合你的。你慢慢挑吧。”说完还没等郑苹如反应过来,丁默邨突然一个急转身,迅速走到门前,猛地推开门,拔脚向马路对面狂逃。

门外正是稽希宗和刘彬,他们见丁默邨和郑苹如在挑选衣服,以为还要等一段时间,正在这时,没想到丁默邨像兔子一般蹿出来,稍一愣神,才想到拔出枪,丁默邨已冲过马路。

司机见丁默邨拼命朝这边跑来,知道有情况,立即打开车门,就在丁默邨弯腰时,“啪—啪—”两声枪响,子弹擦着丁默邨的头皮飞了过去,他连滚带爬,进到车内,反手关上车门,“啪啪—”子弹又打在车门上。

司机猛地一踩油门,这辆1936年出品的美国别克车,就像离弦之箭冲出去。

紧接着远处警笛声声,一名骑着摩托车的捕头和几名巡捕拼命向这边赶来。稽希宗等人立即消失在人群之中。

过了几天,郑苹如见一切照旧,便从日本宪兵队给丁默邨打电话,丁默邨便让郑来见他。

12月26日下午,郑苹如让沪西宪兵分队队长渡边给“76号”的日本宪兵分队队长打电话联系过后,请渡边开着摩托车送她到“76号”去见丁默邨。随即郑苹如被捕。在审讯过程中,为保全稽希宗等安全和组织不受破坏,郑决定自毁名誉,将刺杀丁默邨之事,完全说成是男女感情间的纠纷,愤愤地说:“我要让丁默邨晓得,天底下的女人不都是好欺负的!”

不管“76号”如何审问,郑苹如始终在“桃色案件”中与特务周旋。所谓 “郑苹如间谍案”,审来审去,给人的感觉的确是一次情杀行为,搞得汪伪集团人人皆知,成为丁默邨的一大丑闻。

1940年1月16日,郑苹如在关押地给家人写了最后一封信,但她并不知道这是最后的绝笔信,以为有出去的一天,所以看不出有不安的情绪。

郑苹如在这封信中究竟说了些什么呢?首先让家里人安心,不要担心她,她在关押地的情况还好,还与同房间的太太们谈谈说说,就是想家;这是让其家人放心的意思。其次,主要是关心她的父母和家人,尤其是她的妈妈,因为手受伤,这是她一直担心的;希望她的小妹妹天如能经常陪她的母亲去大光明电影院看看电影,以抵消对她的挂念;再次,也是主要的,就是希望父亲能代她给大熊写封信,以免大熊长时间看不到她的信而担心。

那么,大熊又是谁呢?大熊的真名叫王汉勋,是郑苹如的恋人。当时,王汉勋正驾驶战鹰翱翔在祖国的天空与日寇进行战斗。对于日本侵略者和出卖民族利益的大汉奸来说,如果得知真相,那肯定会对郑家乃至顺藤摸瓜找到王家都极有可能,因此,身陷囹圄的郑苹如只能用“大熊”来称呼之。而这个称呼对郑家人来说都是心知肚明的。

王汉勋,江苏宜兴人。1912年2月6日生,比郑苹如大一岁。1933年考入中央航空学校第二期,毕业后,被派赴意大利进修。归国后先任试飞员、训练教官,为国民政府空军仅有的两个攻击中队之一的中队长。郑苹如与王汉勋相识,是郑苹如的同学胡福南介绍的。胡福南住万宜坊13号,是上海大同大学校长胡敦复的小女儿,又是郑苹如在大同大学附中的同学。王汉勋是福南的哥哥新南的同学与好朋友,都是大同大学附中的毕业生。王汉勋长得高大英俊,郑苹如一见钟情,亲切称呼他为“大熊”。两人的感情应该很好,从互赠的照片背后的题字就可以看出,王汉勋称苹如“送给我最最亲爱的人,苹如:你!”而郑苹如称王汉勋为“最最亲爱的汉勋,你的苹如”,因此,两人的恋人关系也毋庸置疑。

王汉勋

1939年春,王汉勋曾两次来信,约郑苹如赴香港结婚。但郑苹如有任务在身,无法脱离,只得相约于胜利之日,再步入婚礼的殿堂。

郑苹如牺牲后,为免不测,妹妹天如被母兄秘密送去大后方,托付给于右任照拂。天如辗转万里来到成都太平寺空军基地,将姐姐的死讯告诉了王汉勋,但天如并没有将实情完全相告,只说姐姐因伤寒“病亡了”。 王汉勋哽咽着说:“我不要她死,宁可是她变心别恋,也希望她好好地活着。”

郑苹如的绝笔信中还提到希望他弟弟把别人欠她的钱讨回来。什么债呢?郑苹如没有说,什么人借的债,也不清楚。这极有可能是句暗语,类似《红灯记》中李玉和交待他闺女李铁梅的那句唱腔:“小铁梅出门卖货看气候,来往账目要记熟……”

郑苹如绝笔信后面,又专门附上给外甥女王蓓蓓的几句话。王蓓蓓是郑苹如的大姐郑真如和其夫王培源的女儿,当时上小学二年级。

因为其母在生下蓓蓓不久去世,蓓蓓从小在外婆家生活,很得姨妈、舅舅们的宠爱。蓓蓓特别聪颖,每次考试都是学校第一名。在寥寥几句话中,反映出郑苹如不但希望蓓蓓的功课好,对她的音乐和体育方面也希望她能全面发展。王蓓蓓中学毕业后,去了台湾,在台大念书,后来去了美国,生活得很幸福,现在依然健在,已经84岁,不知道看到这封信,会有怎样的感想。

1944年8月7日,时值日军为打通大陆交通线,发动衡阳之役,王汉勋时为空运大队长,军衔上校,驾驶运输机奉命执行任务。由岭南飞衡阳,因天气骤变,飞机于衡山撞山牺牲。也在同一年的1月19日,郑苹如之大弟弟郑海澄,时任空军第四大队第二十四中队的中尉飞行员,在重庆空军基地因飞机失事,为国捐躯,遗有一子,名国基。

郑苹如究竟是何时牺牲的呢?有关郑苹如被害的日期,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伪特工马啸天说命令是汪精卫在赴青岛前下达的。汪精卫是1940年1月21日赴青岛的,而郑苹如写给家人这封信的时间是1月16日,可以肯定,这是郑苹如的绝笔信,只是写信时郑苹如并不知道她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的日子了。2月15日,郑苹如家接到嵇希宗电话,说有人从“76”号出来,带回消息,郑苹如已经在几天前牺牲了。

1940年1—2月间,正是丁默邨与李士群争夺特工总部大权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李士群以丁默邨与郑苹如事件为抓手,攻击丁默邨,想把他从特工总部一把手和警政部长的位置上排挤出去;丁默邨则否认与郑苹如之间的关系,加之其妻赵慧敏必致郑苹如于死地,极力要求枪毙郑苹如。汪精卫为缓和内部矛盾,于是秘密下达了处死郑苹如的命令。

要杀死这样美丽的一个姑娘,对任何一个刽子手都是很残忍的。就连日本特务头子 “76号”的后台老板晴气庆胤,也表示出恻隐之心。他在回忆文章中写道:“妖艳的重庆‘白蛇’、蓝衣社女间谍——郑苹如最终也未能逃离被送上祭坛的悲惨命运。她为了躲避‘76号’的追踪,曾在虹口隐居下来。虹口是日本军的驻地,是‘76号’力所不及的死角。郑苹如后来又巧妙地钻进了日本军内部。南京的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二课的一位参谋和上海第十三军司令部一位年轻的大尉参谋,都为她的妖艳着了魔。她出卖的重庆情报和蓝衣社情报以及正活跃于上海内外的游击队动向等等,正是当地日军求之不得的。两位单纯的参谋不问情由地轻信了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以这些来历不明的情报为诱饵,换取了日本军宝贵的最高机密情报。

“我不知为什么,很想救她,哪怕是免她一死也好。我也知道她罪孽深重,可总想救她一下。我之所以产生这种心情,也许因为她是日华的混血儿吧,在她身上流着日本人的血。她虽死有余辜,但为了她那日本籍的母亲,我也想请求饶她一命。我与李士群商量,设法寻求一条可免她一死的活路。但是,李士群哭丧着脸说:‘其实,我也想尽了各种办法,但都行不通。丁默邨怎么说也不答应,何况汪精卫先生也下达了关于执行死刑的命令。我已是无能为力了,要是你能给汪先生打个招呼,或许有用处。’我虽然可怜她,但一想到汪政府会发生动摇,也只得无能为力了。”

1940年2月的一天,春寒料峭,郑苹如被骗到刑场,自知不免一死,只是要求最后打扮一下。她掏出化妆盒,在哭得一道道泪花的脸上,细细地扑上粉,重新画了妆。瑟瑟的春风吹拂在郑苹如美丽的脸上,在太阳的映衬下,好像一朵鲜艳的桃花,这朵绽放的花就要枯萎了。顷刻之间,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变得十分可怕,她痛骂汪精卫、痛骂丁默邨、痛骂日本侵略者!临死前,她对刽子手说:“请不要打我的脸!”

特务大队长林之江亲自瞄准射击,对着她打了两枪,郑苹如倒在血泊里,玉陨香消。林之江扒下她的麂皮大衣,另有三克拉钻石两粒、金器三两、图章一枚(系用于大陆银行存款),总价值在二千万元左右,均被林之江一并夺走。

郑苹如的父亲郑钺在女儿死后,因悲伤过度,不到两年就病故。这场残酷的战争,让原本属于社会上层的幸福的郑氏一门,家破人亡。

郑苹如与其弟郑海澄、郑南阳(右)

那么,郑苹如的这封绝笔信为什么会保留在南京市档案馆审判汉奸的档案中呢?

这封信原本应保留在郑苹如家中,这是抗战胜利后,在审判大汉奸丁默邨的过程中,郑苹如之母郑华君和其子郑南阳向上海、南京高等法院起诉丁默邨杀害郑苹如,这封信应是作为证据提交了法庭,因此就存留在审判丁默邨的档案之中。现珍藏于南京市档案馆特藏部。

1947年7月5日,大汉奸丁默邨在南京老虎桥监狱伏法。

(本文摘自《档案春秋》2017年08期,图片由作者提供,作者系中央电视台社会与法频道《法律讲堂》栏目总编导。澎湃新闻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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