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日本摄影界涌现了一批对后世影响深远的摄影大家，其中最重要、最关键的摄影家，要数以东松照明、奈良原一高等人为代表的VIVO和以中平卓马、森山大道为代表的“挑衅”。
在这批人的影响之下，20世纪80年代，日本的年轻摄影师迅速崛起——他们既承继VIVO与“挑衅”，又发展出全新的摄影风格。
在课程《后挑衅时代的日本摄影》中，摄影研究学者林叶将聚焦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日本年轻摄影师，并从传统与继承、景观摄影、艺术摄影与女性摄影四个角度（即，四个课时），紧密贴合时代发展的状况，从“摄影内史”与“摄影外史”两条线索出发，全面、系统地讲述当时纷繁、兴盛的日本摄影。
后挑衅时代的日本摄影
主讲人 | 林叶
预备篇
20世纪70年代中期，随着电视的普及，报道摄影的发展逐渐式微。另一方面，随着日本社会的政治风潮日益消退，曾经产生强大影响力的批判性摄影作品开始不再受到欢迎，一些日本摄影家开始面临一个前途未卜的“空白期”。
东松照明、森山大道、中平卓马等人开始将尝试以全新的、私塾式的教学方式创办摄影学校。1974年4月22日，WORKSHOP写真学校诞生，以东松照明为中心，细江英公、森山大道、深濑昌久、横须贺功光、荒木经惟等人担任讲师，开设各自的授课教室，按照自己的喜好教授学生，培养了很多新一代年轻摄影家。
而这些年轻摄影家在WORKSHOP写真学校关闭之后，就开始积极地创办独立摄影画廊，寻找一个能够让摄影家独立自主地进行创作、发表的新途径。很快，日本就掀起了一股独立摄影画廊的风潮，而这样一个创作发表媒介至今依然是日本摄影家创作发展的一个重要手段。
西方摄影思潮的流入
另一方面，西方摄影领域的新动向也对日本摄影产生了一定的影响。首先是原版照片的概念开始传入日本，进入日本摄影家的意识之中。摄影家们开始举办以原版照片为重点的摄影展，一些摄影机构也开始举办原版照片的收藏展等。
不久之后，商业摄影画廊开始在日本诞生，摄影被视为艺术作品的同时也成为一种独特的商品，在画廊中销售。这也促使一部分摄影家开始以展览作为自己的主要发表渠道，重视照片的尺幅大小与作品版数。
而当代艺术领域的艺术家也开始积极地运用摄影手段进行创作，让观念摄影进入了日本摄影家的视野。
那个时期，苏珊·桑塔格的《论摄影》与罗兰·巴特的《明室》被翻译、引进到日本，并引起摄影领域的重视，成为被人们谈论最多、引用最多的文献。一些摄影理论家也开始摸索新的摄影理论风格。
1980年，大岛洋创办摄影评论杂志《写真装置》，邀请经济学、哲学、科学史、美术史等领域的研究者撰写摄影相关的文章，从不同角度对摄影进行深刻的探讨与挖掘。在一定程度上激发并推动了摄影家的创作发展。
20世纪60年代在美国兴起的第二波女性主义运动的风潮也影响了日本，在20世纪70年代初的反越战运动中，与学生运动相结合，激发了新一代日本女性意识的觉醒。她们对日本社会上存在的男性优位状况提出了强烈的批判，主张要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层面上根本改变日本女位，强调让女性从男权家长制与资本主义的压制中解放出来。而这样的女性主义思潮也蔓延到摄影领域，一些女性摄影家开始走上摄影的舞台。
在这样的时代大背景下，日本摄影开始逐渐发生裂变，呈现一个百花齐放、多元发展的景象，也催生了新一代优秀的日本摄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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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讲 森山大道的弟子们
在WORKSHOP写真学校时期，森山大道教室的学生北岛敬三于1976年与森山大道以及其他毕业学生一起创立了影像商店CAMP，成为这些学生自己的发表媒介。
北岛敬三本人便积极大胆地进行各种先锋性摄影实验，每个月举办摄影展，出版发行摄影集，以独特的摄影风格崭露头角。
1982年出版的摄影集《纽约》引起重大反响，并以此斩获该年度木村伊兵卫奖。经历了20世纪80年代末的欧洲摄影之旅以后，他的摄影风格开始发生根本转变，彻底放弃街头摄影，开始拍摄档案式的摄影作品。
而濑户正人、山内道雄、尾仲浩二等其他森山大道的弟子们，坚持以独立摄影画廊地方式，维持自身创作的独立性与自由度，都摸索到属于自己的风格，并得到日本摄影领域的认可，成为新一代日本摄影的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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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讲 日本景观摄影
到了20世纪80年代，日本出现了一些用大画幅相机客观地拍摄记录自然景观、社会景观的摄影家。他们以冷静、中立的视角凝视这个伤痕累累的世界，把自己的镜头对准了城市大发展、工业大发展所造成的各种社会问题，精密地将人工改造的痕迹记录在相纸上，并将自己的主观态度隐去，保持拍摄者的透明性。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柴田敏雄、畠山直哉、宫本隆司。
1975年，柴田敏雄前往比利时留学，在那里他接触到了摄影。回到日本之后，他开始用8×10大画幅相机拍摄日本各地遭到人类改造过的、如伤口般的自然景观，冷静客观地记录那些遭到破坏的环境。
1992年，凭借他的集大成之作《日本典型》获得第17会木村伊兵卫摄影奖。
同样是通过摄影关注自然结构变化的畠山直哉从1986年开始遍访日本各地的石灰矿山，以独特的视角客观地记录这些地方的石灰工厂和景观，创作了《LIME HILL》与《LIME WORK》系列，这些作品不仅让人们能够在只是层面上分析确认这些自然景观、地势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对人的生理感官形成强大的刺激力。
宫本隆司则从1983年开始拍摄各种建筑的拆除现场，细致地描绘出城市发展过程中短暂存在的“片刻的废墟”。通过摄影对城市发展的状况进行解构，激发人们的想象力，揭示了那个时代的疯狂与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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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讲 “艺术摄影”在日本
这个时期，西方开始出现了以辛迪·舍曼、桑迪·斯特格兰德等人为代表、以导演摄影为主要创作手法的摄影家，这一股潮流也很快被介绍到日本，促使艺术与摄影在日本再一次合流。
此外，日本当代艺术领域的创作观念也影响到了摄影领域，一些日本摄影家开始在纪实性摄影与以往的艺术摄影范畴外寻找新的创作途径，催生了新的艺术摄影创作。其中的代表人物是今道子、佐藤时启、森村泰昌。
今道子利用鲜鱼、蔬菜、西装或帽子等创作材料进行组合排列之后进行拍摄的《吃》系列作品。
佐藤时启通过长时间曝光来记录手电筒或镜子所形成的光线轨迹的《光-呼吸》系列作品。
森村泰昌那些将自己装扮成各种各样形象然后拍摄自拍像的摄影作品等，在20世纪80年代为日本艺术摄影开创了一个别开生面的新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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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讲 日本女性摄影的崛起
关于女性与摄影关系，从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也开始逐渐发生转变，一些女性摄影家的创作开始得到一定程度的重视，而一些摄影编辑，如山岸章二则及时捕捉这样的状况，在杂志上策划女性摄影的专题，尽管这样的动作并没有立竿见影地产生重大影响，但是为女性摄影的发展提供了很好的推动力。
在大学期间积极参加学生运动的石内都便凭借《绝唱 横须贺故事》《公寓》等一系列作品在日本摄影领域引起关注，虽然她的创作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挑衅”那批摄影家的影响，但她也逐渐地摸索出自己的发展方向，形成自己的问题意识。
在20世纪80年代，她与楢桥朝子一起创作独立摄影杂志，为女性摄影家提供发表的机会与平台。楢桥朝子则是在参加森山大道、深濑昌久的摄影课程之后，走上摄影之路。
她与森山大道的其他弟子一样坚持以独立摄影画廊为创作发表媒体，努力探寻自己的摄影感性与观念，很快在日本乃至世界其他国家受到关注。
潮田登久子1963年从桑泽设计研究所毕业之后，一直在大学担任讲师，她受到大辻清司的影响，于1975年开始成为独立摄影家，她的成名作《电冰箱》（ICE BOX）是以定点观测的方式，正面拍摄电冰箱，并每一张照片附上非常详细的数据，如家庭结构、房子的状态、使用年数等，让这些作品不仅仅只是简单的、供人欣赏的影像，更是一份详尽的社会学研究资料。
20世纪80年代，日本女性摄影家的数量尽管不多，但是为之后的女性摄影家提供了很好的榜样与启发。随着摄影相关的技术条件、社会环境的发展变化，日本在20世纪90年代末、2000年初迎来了一个女性摄影的高峰期。从此，大量的女性开始积极主动地选择摄影这个媒介进行创作，摄影学校的女生数量也超过了男生的数量。时至今日，日本女性摄影已经成为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发挥着令人瞩目的作用。
结语
20世纪八九十年代是日本经济发展发生拐点的时期，各种社会问题、经济问题的后果逐渐显现出来，另一方面，文化上经过长期的发展也逐渐进入一个成熟的状态，为摄影的发展提供了一个相对开放的、多样化的环境。
日本新一代的摄影家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逐渐成长，他们根据各自的问题意识，积极大胆地进行各种尝试与创作，并在各个领域都获得了显著的成就，他们继承并消化上一代日本摄影家形成的传统，接受来自世界新的摄影创作方式、风格与潮流，让自己成为转化内外两股摄影思想的媒介，不断推动摄影的发展，成为日本新一代代表性摄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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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讲 人
摄影研究学者、译者、写作者，主要从事视觉文化的研究与翻译工作。
出版译著包括杉本博司文集（《艺术的起源》与《现象》）、《日本摄影50年》《私摄影论》《亚洲家族物语》等，译作包括《日本艺术摄影史》（选译）。策划私摄影研究专题（“私之向度”）、日本摄影论专题（“日本摄影论选译”）、报道摄影专题（“报道摄影·国家·社会”）以及城市独立空间实践。
文章发表于瑞象视点、腾讯·谷雨、澎湃、《艺术当代》、Artforum以及《中国摄影》等杂志与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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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后挑衅时代的日本摄影 | 林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