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中路西段上三棵古树

原创 本地老洋房 外滩以西

1918年前,霞飞路还没冠到法界里大马路头上,叫Avenue Paul Brunat。

The early Avenue Paul Brunat, named after a famous doctor in Shanghai, changed the name in Avenue Joffre during the 1st World War. Nowadays it is called Huaihai road.

翻译过来是宝昌路,后改霞飞路,1943年租界收回后,霞飞路改名泰山路,1945年10月起称为林森中路,1950年5月25日改名为淮海中路。Paul Brunat是个著名医生(此说来自Virtual Shanghai,也有说是法公董局总董宝昌,要不总董宝昌本人也是著名医生?),霞飞是个著名的法国将军,林森是个著名的中国政界人物。

很早找到这幅画,还推测过画家站立的具体位置,大概是在今天的鸿艺豪苑原先曹家弄,远看盛宣怀宅,那时侯此地还是一条土路,在发布图片的网站说明里划定的时间范围为1900年-1918年。但俄罗斯汉学家张霞女士对这幅画的解释有点不同,她认为此地是今天的淮海中路、汾阳路附近,大宅是爱滋拉的天赐大宅。链接点进去看看:《爱滋拉光辉岁月定格在38岁 天赐大宅内外走几圈看历史存留还有几许修旧如旧路漫漫》。不管如何解读,盛宣怀宅和爱滋拉天赐大宅都已经百多年了,还挺立着,蛮好。

盛宣怀宅=淮海中路1517号=霞飞路503号

爱滋拉宅=淮海中路1209号=霞飞路445号

(霞飞路地址是1925年行号录记载)

我们在《字林西报》能看到“宝昌路”的最早时间为1904年1月,那时候宝昌路没有门牌号码(有三条信息,均没有门牌号码),1905年1月行号录出现了门牌号码:

Boehmer & Co., L.播美

Unger, A. Eckardt, Theo., signs p. p. Schnabel, H.

Time:1905- 1

Address:103, Avenue Paul Brunat.

1930年代初,一架飞机掠过此地,留下了一幅航拍照片,因为画面聚焦的是今天的衡山路一直到徐家汇,机身下扫到了一个角落,正巧,我们看到了如今淮海中路西段第一棵大树附近场景,淮海中路、乌鲁木齐中(南)路口,转角和西边分别为吉尔宅院(后被瑞士领事馆租用)、丰田纺织大班住宅和盛宣怀私邸,对应如今的使用单位分别为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上海新邨和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官邸。

1925年行号录记载着,霞飞路497A是L.Basset,这已经被考证出是如今法国驻上海总领事官邸(1921年由上海股票经纪人Lucien Basset委托义品洋行建造),497号是门口那栋吗?499号是E.C.Gill的宅院,他可能是上海电话公司的副总裁,1930年字林西报有一条新闻写道:

IMPORTANT LAND SALE重大土地交易

Former Residence of Mr. E. C. Gill Bought

by Messrs. Jardine, Matheson & Co.

怡和洋行买下E. C. Gill先生的故居

Time:1930 - 6 - 19

吉尔先生1933年4月在伦敦去世,离开上海前已经将自己的转角大宅卖给了好买家怡和洋行,怡和洋行大概也是过了一下手,转卖给了荣鸿元,荣家喜欢投资房产的那个富二代(出生于1905年,荣宗敬之长公子),我们查到1945年《上海百业人才小史》记录,荣鸿元当年登记的住址为祁门路186号,也就是如今的陕西北路186号荣家老宅,普拉达の荣宅。说来有趣,荣鸿元买下吉尔旧居,隔一条乌鲁木齐路,马路东头的转角大宅自巴塞之后,买进者为普益地产公司大班雷文(F.J.Raven),后来转卖到了同样是富二代同是无锡人同处纺织业的唐君远手里。唐先生比荣先生大四岁,同辈同乡同行,不知道谁先买?谁启发了谁?

两幅照片摄影:kissyegg 2014年6月8日

这一切,此地最久的“居民”,那棵老樟树,站着,看着,不响。《上海百业人才小史》对荣鸿元做了如下评价:

氏係我國實業鉅子榮公宗敬長公子,畢業國立交通大學,旋進申新紡織總公司襄助其尊人管理申新各廠,對業務頗多擘劃;其尊人逝世後,卽繼任申新紡織總公司總經理之職迄今。現兼任恆大紡織公司董事長、合豐企業公司董事長、三新銀行董事長;平素對拓展實業抱有宏願有其尊人風度云 。

1947年《上海時人誌》写得更有时代感:

先生為國內少壯實業鉅子,無錫榮氏事業之唯一肩承者,學識優異,幹才槃槃。作事重効率,重實際,有歐美實業家之風度。年來國內紡織事業,風雨飄搖,所以獨能勉渡難關者,實先生居中擘劃之功。

大树大概也这样认为的。

航拍图中间的那栋老洋房只能在看看照片了,这里已经变成了上海新邨,说起上海新邨,大概全上海最安全的居民小区非他莫属了,以前小区里由(武)(警)(站)(岗)(放)(哨)的,我一个老同事有一套三楼一门关,我一直建议她打开阁楼,她怕麻烦,有一回我上门实地勘景,哦喔,隔墙就是美国领事馆的大花园,喵到一只角。

上海新邨是新式里弄住宅,越往里走,新里洋房了,开间大,花园大。据说当年是开发商自住的,查了一下Ins,看到知情人xianbeizhou写的一个故事。

記憶中的童年,一個很神秘的上海老弄堂,走到深處裡面有一個很少人知道的苗圃,小時候最怕苗圃裡面小女孩抱球的雕像,因為聽說她曾經溺死在裡面的河裡,雨天苗圃里的石板橋常常淹沒在河裡,春天弄堂裡滿牆爬滿的薔薇花,也是我名字的由來,夏天爺爺最愛帶我去門口小賣部買光明冰磚,哥哥喜歡拿來泡雪碧,吃完晚飯總跑去隔壁苗圃乘涼,因為那裡有講聊齋故事的爺爺,門口托兒所里欺負我的小胖子.....

摄影:xxsarah_k313 2016年9月5日

摄影:christa.yang 2020年4月23日

下图,如今三角小花园叫“聂耳音乐广场”,以前叫“宝昌广场”。

THE French Municipal Council have decided that the square situated at the intersection in Avenue Joffre of Routes Magy and de Boissezon shall be named Square Paul Brunat.法国公董局已经决定,将位于霞飞路与白赛仲路交叉路口的广场取名为宝昌广场……Time:1924-5-30

请注意,聂耳雕塑是由张充仁创作,作品的名字叫《起来》;张先生据说是法国漫画家埃尔热笔下的《丁丁历险记之蓝莲花》中的人物。

淮海中路西段上的第一棵树

淮海中路西段上的第一棵树在这里,三角小花园西过乌鲁木齐路口。曾有几年我们住在附近,散步过来总会看到虔诚的男女烧着高香,在这里叩头膜拜,后来树洞被封了起来就没有什么信男信女前来。现在这棵树可以说是表达曹家弄历史的一个象征物了。站在今天的复兴中(西)路口远眺一下,老树还是很精神的。链接点进去看看:《淮海中路1500号原是曹家弄 西区豪苑掩不住历史痕迹 永福路147弄探究竟》。

淮海中路西段上的第二棵树

过了高安路以后,这里的人就渐渐少了起来。先来看看历史照片,一般人都知道淮海中路以前叫霞飞路,但霞飞长什么模样不太清楚吧,下图是找到的一张珍贵合影,画面中间的女生是霞飞夫人,她先生站在图片的右侧。Joseph Jacques Césaire Joffre(1852年-1931年),丰功伟绩不罗列了,站在图片左二干练的军人是谁呢?潘兴将军(John Joseph Pershing,1860年-1948年),这位将军的名字也留在了淮海中路这一段,吴兴路以前叫潘兴路,和霞飞路成丁字路口。

还是看看刚刚建成的潘兴公寓吧,拍摄者为著名的美国战地记者福曼,最近从张霞这位汉学家的研究路径发展,找到了存放在美国威斯康辛州立大学密尔沃基分校数字图书馆里”福尔曼“+”东亚“图像目录,他在上海拍摄的照片均由其女儿赠送给了该大学图书馆。2700多张,大开眼界,链接点进去看看:《跟福曼在80年前上海热点街区打卡》+《来上海的外国记者生活待遇优渥 美国著名战地摄影记者福曼1930年代旅居上海生活起居实录》+《著名摄影记者福曼的Modern Shanghai专题 东湖路上的杜公馆落成组照抓不抓你眼球?》+《福曼1973年重返上海的彩色照片大公开 登上海大厦并重走南京路》。

那时还是小树,但正茁壮成长着呢。

插一句,在淮海中路的陕西南路段,因为1990年代修建上海第一条地铁线,整个淮海中路(茂名南路到陕西南路)被掀开,路两边的行道树挖走,找到一张历史照片,那时开挖面积太大,现在开挖技术更先进了。

没有了树的历史街区,觉得很怪,现在这一段路和茂名南路以东很不一样,还有在淮海中路靠近华亭路也如此,最奇怪的是华亭路口有三个地铁站出入口,现在有了七号线,只多了两个出入口。为什么?当年的地铁规划者真为华亭路服装市场疏散人群尽力和尽职了,现在觉得出口有点多,建议不妨在新康花园门口的地铁进出口利用台阶顺势开一个书店会比较有趣。链接点进去看看:《包包手表要吗?你一定在华亭路襄阳路市场人挤人时候看见明星潮人》。

回到正题,淮海中路西段的第二棵树在今天南鹰饭店门口。这个路口对着吴兴路,查了老地图发现此地原来是苗圃,种树是他们的职责啊。

可以说,当时的道路测绘技术员在看到这两棵大树以后,两点成一线,一条大路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下图,福曼拍摄到的测绘员,看装扮,高级白领哦,不像现在马路上有时看到测绘员,防护马夹,朴素,蓝领即视感。下图放大看过不是拍照。

此地再往西一点点就是著名的淮海中路1754弄,此地老土地都是这样叫,才不会改口叫淮海中路1768弄呢。看看台湾学子Mike 2002年拍摄到拆房照片,不多见的史料照片。链接点进去看看:《挥不去上海老洋房情结 台湾学子Mike走街串巷一路拍 如今是沉甸甸高价值城市史料》。

原来淮海中路1754弄和武康路333弄是前后弄。

淮海中路西段上的第三棵(组)树

准确地说,是很多树,因为在一个大花园里,淮海中路1843号宋庆龄故居内,成组的巨大香樟树是该花园特色之一。

上海宋庆龄故居的庭院里有两棵树。有一次,周恩来同志觉得那房子小了一点,就劝宋庆龄同志搬个家。她不肯,说:“我舍不得这两棵树。”这是两棵樟树。樟树不高,但它的枝干粗壮,而且伸向四面八方,伸得远远的。稠密的树叶绿的发亮。樟树四季常青,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它们总是那么蓬蓬勃勃。别的树木容易招虫。从同一棵石榴树上可以捉到三四种不同的虫子。它们还要养儿育女,繁衍后代,子子孙孙都寄生在树上。而樟树本身却有一种香气,而且这种香气能永久保持。即使当它枝枯叶落的时候,当它已经作为木料制作成家具的时候,它的香气仍然不变。只要这木质存在一天,虫类就怕它一天,樟树的可贵之处就在这里。人们怀着崇敬的心情前来瞻仰宋庆龄的故居,也总爱在这两棵樟树前留个影,作为永久的纪念(茹志鹃《宋庆龄故居的樟树》)。

茹志鹃是王安忆的母亲,王写了著名的长篇小说《长恨歌》,被关锦鹏(也是《阮玲玉》电影导演)拍成了故事片,郑秀文演王琦瑶,梁家辉演程先生。上海题材影片有点难拍的,上海观众不太好伺候,不太容易糊弄,接下来就看王家卫如何拍《繁花》了,金宇澄用上海话写的那个长篇故事。

扯远了,回到淮海中路1843号,前些日子,我们利用了此地作为历史坐标,找到了淮海中路1823号,链接点进去看看:《淮海中路1823号:因孙俪而网红 此宅是邬达克风格还是赉安风格?》,关于淮海中路1843号曾经业主,上海纽约大学顾老师做了深度研究,链接点进去看看:《宋庆龄故居的早期历史揭秘》。

摄影:pandamimi0928 2017年7月30日

摄影:bisonleader 2017年2月25日

摄影:why.wss 2017年2月19日

摄影:macchiatoyb 2019年6月25日

我喜欢在围墙外的小弄堂散步,也曾经拍摄了如下同样构图的照片获得单位举办的摄影比赛优胜奖,也许评委看到了画面中的很多信息,获得了一些共鸣吧。这条小弄堂在淮海中路西段非常值得散步的,通周围各条道路的。

从1948年到1963年,宋庆龄在这里工作、生活达15年之久。在上海能参观到一个正国级领导人故居不容易的,要珍惜,在不远的武康路也有一个对外开放参观的副国级领导人故居,那就是巴金故居,巴老生前担任过全国政协副主席。武康路上还有一个副国级旧居,武康路99号,刘靖基曾居住此宅,刘老生前也担任过全国政协副主席。

再退回到淮海中路、乌鲁木齐中(南)路口三角小花园,那里有百年悬铃木,冬季里落了叶,枝干还是高耸挺拔。上海多悬铃木,最集中的地方是静安公园,原先的外人公墓(Bubbling Well Road Cemetery),墓道两侧。据说有34棵,全是百年老树。链接点进去看看:《[增补版]在静安寺新建筑群里钉几个大头钉pin Annotation View 静安寺一带历史地图及影像瞥一眼》。

衡山路成排的悬铃木,夏天穿行其间,很惬意,链接点进去看看:《跟着地产经纪人跑去衡山路41号登高 俯瞰历史风貌区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从空中俯瞰80多年前的衡山路大宅已老洋房 乡村巨变成了上只角》。

1915年10月21日,《大陆报》(China Press)报道了公董局收到霞飞将军的来信,霞飞将军在信中告诉远在海外的老乡们,对采用他的名字来命名上海法国城里一条主要道路表示感谢。

The French Municipal Council has received a letter from General Joffre thanking it for the honor done him in giving his name to the former Avenue Paul Brunat.(Source:The China Press;Time:1915-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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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增补版】淮海中路西段上三棵古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