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文史|陈胜墓:矗立即是一种厚重

编者按

什么也不说,只这样恒久的矗立,就已是一种厚重。何况用“鸿鹄之志”改写过中国的历史方向,用草木棍棒挥洒过波澜壮阔的农民史诗。

陈胜是一个传奇,有如落得垓下自刎的项羽,让“灭亡”成为中国历史上一个失败的启示,一个教训的反思。

任何有价值的存在,都将沉淀成经典,演绎成文化。只是这样的一种文化将怎样纳入传承与创新的发展序列?这是反思给予的反思:痛定时的思痛,居安时的思危。

记者曾站在蓝天翠柏间的陈胜墓前,心底里一个怪怪的念头难以遏制:如果让陈胜对今天的人们开口说一句话,仅此一句,他会不会说“我很委屈”?拼却生命将强大的秦帝国“拉下马”,到头来皇权却落在了一个“痞子”手里。

事实是他来不及知道,就是这样一个“痞子”,虽不曾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千古慨叹,却懂得将“鸿鹄之志”深藏心底,掩起锋芒,将“天下”的命运紧紧握在掌心。

聪明不一定叫智慧,勇武不一定叫谋略。但大丈夫处世,一张一弛间,一伸一屈中,又怎能少了智慧?失了谋略?

身成前藏起锋芒是谋略,身成后当断即断是智慧。但陈胜不懂刘邦的“精”,如同白天不懂夜的黑。

揭竿一呼,应者云集,一个“泥腿子”领导着一群手举棍棒与长矛的乌合之众,在震天的嘶喊声中愣是让强秦辉煌凋落,这的确是传奇,也是壮举。

然而,一个原本的王者最终却没能演绎王者归来的惊世剧情,让“中国历史上轰轰烈烈的第一次农民大起义”——如此光环盛大的历史节点,成为那么多无辜亡者的屈辱的人生情节。这才是一个人最难以成曲的千古悲歌,一个国家最不可忘却的亘古教训。

陈胜的失败,是最彻底的失败。但有一点我们不能不想到,陈胜的存在不似秦桧的存在,秦桧让人唾弃,陈胜给人借鉴。

一段历史的矗立

陈胜墓位于永城市东北芒砀山主峰西南麓,坐北向南,现存墓冢高5米,周长约50米。周围埢有青石墙,墓碑正中镌刻郭沫若书“秦末农民起义领袖陈胜之墓”。外围有群山环抱,内里有松柏掩映。

陈胜葬于芒砀山,《史记》、《汉书》、《水经注》等正史都有明确的记载,方位与今墓地完全吻合。地理书《水经注》写道:“山有陈胜睹秦乱,首兵伐秦,费终厥谋,死葬于砀。”《史记》也有“腊月,陈王之汝阴,还至下城父,其御庄贾杀以降秦,陈胜葬砀,谥曰隐王”的记载。

现在的陈胜陵园中建有隐王殿。“隐”是指陈胜取得了很大的功业,但没有被彰显,不为人知,不免使人哀伤之意。

到底是因为陈胜起义撼动了强秦的帝国大厦,给刘邦建立大汉王朝趟开了一条血路。无论是出于掩人耳目、笼络天下,还是确有感激之意,司马迁《史记·陈涉世家》中有“高祖时为陈涉置守冢人三十家砀”的翔实记载。高祖皇帝下诏按王侯待遇对陈胜墓年年进行祭祀,并派30户丁役,免其赋税杂役,以守护墓地。直至今日,陈胜陵园邻近的丁窑村有人还承认是守墓人的后裔。

到东汉时,陈胜墓不再受到保护,北宋淮南人陈纲在芒汤山看到的已经是“狐鸣陈涉孤坟坏,金尽梁王石室空”。解放前夕,陈胜墓已是残迹仅存了。

1976年国家文物局拨专款修复陈胜墓,辟地4000平方米,砌石围墓,载松植柏,置人守冢,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同年5月1日,著名历史学家郭沫若亲笔为墓碑题词并撰写了“碑文”。这块石碑现立在陈胜墓右前方。

2005年扩建陈胜园景区,建筑风格为仿秦汉建筑,由门阙、山门、前殿、主殿、石碑、墓冢及东西厢房组成。新刻的墓碑高大,正面刻有郭沫若题写的碑名,有落款和时间,碑的背面刻上了陈胜的生平事迹。陵园内还建有纪念堂和石刻画,展示了我国第一次农民起义的一幕幕情景和历次农民起义的悲壮历史。

一个传奇的矗立

陈胜无疑是刘邦“履至尊”道路上的一块“垫脚石”,一个王朝基业的坚实铺垫。这也是司马迁之所以把陈胜的事迹列入“世家”,而不是“列传”或其他的原因所在。

“世家”是记载诸侯国之事的。从西周的大分封开始,发展到春秋、战国,各诸侯国先后称霸称雄,盛极一时,因开国承家,子孙世袭,诸侯们的传记就叫做了“世家”。

司马迁把陈胜列入“世家”,显然将其视作“王侯”了。陈胜的确是起义亡秦的领导者,以平民身份起兵动摇残暴统治的第一人。司马迁将他列入“世家”,是把他的功业与“汤流放桀”和“武王伐纣”相提并论了。司马迁笔下的陈胜显然是一位震撼暴秦帝国统治的叱咤风云的伟大历史英雄。

陈胜,字涉,所以又称陈涉,阳城人。阳城即是今天的河南驻马店市平舆县阳城乡。中原大地出枭雄,他是一个。少年时虽为佣耕,却已志向高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及“苟富贵,无相忘”,这样的大吕之声不知被多少后人借以慨叹,借以明志。

陈胜处在一个强秦的残暴统治时代。当劳苦大众受统治阶级“富贵在天”的说教欺蒙还不能看到贫贱、富贵的不平时,他却率先看清了这“无形”的等级森严,并发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朴素而勇敢的思想诉求。

陈胜是一个人杰,他的杰出之处,在于他是一个思想者,然后是一个践行者,最后才是一个失败者。

秦二世元年七月,秦大举征兵去戍守渔阳,就是今天的北京密云西南,陈胜在征发之列,并被任命为带队的屯长。《史记·陈涉世家》“二世元年七月,发闾左适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次当行,为屯长”,记述的就是这一情况。

“天下苦秦久矣”,起义不仅拯救自己,也将拯救天下。这是陈胜的呼声,也是天下的呐喊。所以当两人卜问鬼神,上演过“置罾鱼腹”、“篝火狐鸣”以及“计杀将尉”的苦情戏后,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斩木为兵揭竿为旗,被坚执锐马首是瞻,攻城掠地势如破竹,这一切便都有了顺理成章的答案和注释。

陈胜打下陈县,称王立国,国号“张楚”,建立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农民革命政权。此后,全国范围内,众多贵族势力也纷纷起兵反秦,著名首领有刘邦、项梁、项羽、英布、彭越等人,反秦斗争的烈火迅速燃遍大江南北。不料半年不到,大好战局急转直下。秦二世二年十二月,陈胜亲率残部退至下城父,准备东山再起。没想竟被车夫庄贾杀害,千古遗恨。

陈胜死后,他的近侍吕臣杀了庄贾,葬“主子”于芒砀山。

三年后,刘邦领导的农民起义军杀入咸阳,推翻暴秦,建立大汉。“陈胜虽死,其所置遗王侯将相竟亡秦,由涉首事也”(《史记·陈涉世家》),“军功章”的一半,司马迁给了陈胜。

一种警示的矗立

陈胜是他传奇的创造者,也是他失败的担责者。这一点,他难辞其咎。

陈胜的失败,败在他自身的“思想蜕变”。司马迁依陈胜岳父的话总结为“怙强而傲长者,不能久焉”。

陈胜称王后,不再发表“苟富贵,无相忘”的豪言,他骄傲了,日益疏远群众关系,失道让他最终众叛亲离。

《史记》载,年少时一同跟陈胜做佣的一个同乡听说他做了王,特意从老家来找他,敲了半天门无人搭理。不得已等陈胜外出,拦路呼喊他的小名,才被召见。后因轻言陈胜旧事,招致杀身。自此以后,“诸陈王故人皆自引去,由是无亲王者”。

这是其一,其二被陈胜派往各地的将领各存异心,争相称王,致使义军内部公开分裂。致使“张楚”政权陷于孤立,强秦反扑有了机会。

如今陈胜陵园的隐王殿前立有一面铜镜,令人不禁联想起唐太宗李世民的一句名言:“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

历史是一面镜子,也是一种告诫,为官者不“居安思危,察纳雅言,择善而从”,最终“弱水”也会“覆舟”。

如何审视陈胜与其领导的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大起义所积淀下来的文化性质,记者从两个人那里看到了相同的历史高度和文化视野。一位是商丘师院的历史教授李可亭,一位是中华社会文化发展基金会副秘书长蒋晔。

李可亭在他的《拜谒陈胜墓》(2011年5月6日《商丘日报 文化周刊》)一文中说:1945年7月的一天,毛泽东问黄炎培来延安考察有什么感想,黄炎培坦率地说:“我生60多年,亲眼看到的,真所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能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毛泽东兴奋地答道:“我们已经找到了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

蒋晔在《就芒砀山景区发展提出建议》一文中表示:永城的“永”字极好,站在历史角度看待永城及这个“永”字,永城应当是历朝历代领导人、仁人志士在这座城市“永远”反思、并获得警示的“居安思危之城”。毛泽东早在延安时期,就与著名民主人士黄炎培交谈王朝兴衰规律。今天,党中央、国务院更是极为关注历史的经验和教训,并不断告诫全党要有忧患意识、要居安思危。所以,永城历史文化可以考虑定位在中华民族居安思危之城、王朝兴亡更替反思之城、历史教训警示之城,为此立历史教训碑,其意义具有超越历史时空的“永恒”价值,永城之“永”则名符其实了。建设与之相关的博物馆,更具有独一无二的国家意义了。

历史高度往往就是文化视野,文化视野往往就是发展际遇。

作者简介

班琳丽,笔名班若,1973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出版长篇小说两部,诗集两部,中短篇小说集一部。作品发表在《文艺报》《中国作家》《北京文学》《诗选刊》《星星》《绿风》等刊物。《一腔白菜》获《中国作家》文学奖;《小日子》获第一届浩然文学奖等。现居商丘。

文章作者:班琳丽

总策划:张凤玲

统筹:周小琦

原标题:《商丘文史|陈胜墓:矗立即是一种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