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问李飚一个问题，从事军工类行业，会不会担心政策变化，担心有一天丧失了经营权？

他是这样回答的：“即使有一天我老了，不能继续我的事业了，即使有一天企业不再属于自己了，但我们的技术成果依然会推动产业的发展，企业培养出来的优秀技术人才，依然是推动社会科技进步的重要力量。”

产业情怀溢于言表。

航空产业是一个高门槛行业。30年前，李飚与父亲毅然投身其中。数十年来，他们带领海特集团矢志创新，填补行业空白，成长为国内领先的民营航空科技企业集团。

时代的企业

海特的成功是“父子创业”的典范，更是时代发展的选择。

1986年，为了捧上“铁饭碗”，在空军某航空工程学校学习的李飚中断学业，参加空军某厂招考。结果却成为了改革试点全国的第一批合同制工人（“瓦饭碗”）。

李飚不甘心一辈子当工人。三年合同期满，他辞职了。之后一边进修学习，一边学做生意，卫星地面接收前端系统、计算机销售、数字集成电路等商业贸易，他都涉足过。

父亲李再春是扎根某军工厂30多年的高级工程师。早在1983年，李再春就当起了“星期天工程师”在外兼职。1986年，他参与发起了一家名为“成都市新技术应用研究所”的民营机构，研制飞机VHF天线国产替代、滤波器、功能板卡等。李飚加入后，承担采购电子元器件、联系客户等工作。

1991年，李飚和父亲决定单干。他们成立了四川海特高新技术公司，当时共投资1万元、挂靠在某国营单位，经四川省科学技术委员会批准（1992年10月21日），正式做起了航空检测设备研制和航空机载电子部附件维修业务。

李飚说，海特的成功，得益于当初勇敢地跨入了航空电子维修业。

上世纪80年代末，由于西方的长期封锁，民用航空业仍旧是“两头在外”：从国外采购飞机，航空公司的运行一直依靠国外保障，每年要花费大量外汇；由于国外原厂技术垄断，维修费用高，并且遇到质量问题索赔困难。尤其是动辄三五个月的维修周期，已经严重不能适应市场需要，迫切需要建立自己的航空检测和维修技术产业。

当时国内还没有航空数字检测技术保障体系，寥寥无几的研发还停留在苏联的离散元件、模拟电路。李再春牵头，组织研发团队，突破了当时的技术屏障。在国家民航局西南管理局的支持下，搭建了中国第一个民营自主可控的航空技术保障体系，获得数十项技术专利。

凭借精湛技术，海特通过严格的资质考核，成为我国第一家取得维修许可证的民营航空维修企业。相比于国外维修，海特具有价格便宜、方便、节省外汇等优势，逐渐得到客户的认可，经营状况一天天好起来。

李飚很认同张瑞敏的一句话，“没有成功的企业，只有时代的企业”。他说，当时中国现代航空维修业一片空白，是市场亟需解决产业的问题，而我们正好抓住机遇奋力一试。

苦难磨炼意志

回顾创业历程，李飚深有感触：“民营企业在成长过程中，会遇到很多预料不到的困难。有时危机就在一刹那间降临，使你感到难以承受，万般无奈。但这时候一定要忍受住煎熬，熬过来，你才能继续往前走。”

创业之初，父亲负责技术和管理，李飚则包揽了销售、采购、后勤等工作。李飚经常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成都几个电子市场。为了保证产品质量，电子元件要求极高，比如一个电阻，其精度要精确到小数点后面4位数，往往要在上千支电阻里面才能找到一支。

李飚说，海特是在很多人的怀疑甚至嘲笑中成长起来的。

1994年，有人向国家民航总局告了海特公司一状，说“成都有家民营企业胆大包天，竟然搞起了飞机维修……”适航司司长吴湘茹专程到成都调查，调研完成后她说：“本来打算看你们不行就马上关你们的门，没想到干得这么好！国家的民航事业很需要你们这种敢闯敢干的航空科技企业，为我们的航空公司解决了实际问题！”

李飚感叹，后来我们要上市，包括做飞机大修、飞机改装、直升机大修，搞航空研发、飞行模拟机研制等等，很多人都表示怀疑。但我们就是迎着怀疑和嘲笑去努力进取。事实证明，这些事情最终都干成了。“要敢于挑战，海特的成长经历，就是一部挑战史。”

1998年亚洲爆发金融危机，海特也遭遇了不小的危机。

当时，李飚和父亲坚定地走产业深化，收入都投入到研发、设备引进和产业链扩张中，但有一部分人产生了小富即安心理。加之工人眼看周围很多厂都倒闭了，担心海特就是下一个倒闭的，希望分钱走人。虽然股东只有李再春父子，其他人无权干涉企业经营决策，但由于历史原因，海特当时是“戴红帽子”的企业，无奈之下只好妥协，把公司账面的钱都分光了。

公司到了崩溃边缘。“当时我儿子刚刚出生，家里只留了1万元防病防灾，剩下的全部投到公司，家里能抵押的全都抵押给了银行，真的是背水一战。”李飚说，后面也证实了，长远的打算比眼前的利益更经得起考验。

熬过了艰困，海特的发展驶入快车道。2000年，经过资产重组与明晰产权，海特更名为四川海特高新技术股份有限公司。2004年，海特高新在深交所上市，成为我国航空维修业首家实现上市的企业。

创新，是海特的核心竞争力。

“作为一家民营高新科技企业，创新是我们最根本的东西。”李飚说，仿制品可以满足一部分市场需求，但是企业发展不仅要看市场需求，还要承担产业发展的责任，契合国家发展战略。

李飚也坦言，创新需要非常坚定的信念和勇气。

2017年海特高新研发投入占营业收入比例58.25%，2018年在经济下行压力下这个比例仍高达37.60%。显然，创新不仅投入大，失败率也高。

但是李飚说，“我们是一家上市企业，会考虑股东利益，但如果只是满足短期利益，做的决策可能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的盲目投机。要想把企业做到伟大，让企业在产业发展中有意义，只有去走那条最苦的路，就是实实在在地投入和发展。”

2014年，海特旗下的亚美动力技术公司和李飚获得工信部颁发的“国防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表彰他们在某一型号的飞机发动机工程中做出的突出贡献。

这一成果可谓“十年磨一剑”。

航空发动机里的电子控制器，相当于发动机的大脑，是要求极高、研制难度极大的一个部件。40多人的研发团队，历时8年，前后投入1.5亿元经费，集中攻关。

当时，有一种芯片被国外进行了技术封锁。“放弃，还是造一个？”李飚选择了后者。后来，研制的这款发动机电子控制器，其核心控制处理器芯片用的就是海特独立自主研发的国产芯片。

2014年，海特又进入芯片制造这一核心科技领域。2016年4月，海特高新6寸砷化镓芯片生产线建成投入使用，突破了国外对中国高端射频芯片的封锁，成为国家高端芯片供应安全的重要保障。

海特还是第一家获得全球B737NG飞机客改货STC资质的中国企业。目前，海特集团在国内外拥有48家分子公司，业务涵盖航空制造、航空维修工程、航空培训、航空租赁等领域。

“我们走在前面，也要带动更多民企参与军民融合。”李飚说。

2014年年底，海特集团发起并组建四川省川联科技装备业商会，目前已发展170多家实体企业会员，涵盖航空航天、IT电子、机械制造、生物医药、石油能源、节能环保、农业科技、网络应用等高端科技装备行业。为扶持更多的会员企业，海特集团还发起成立川联科技装备创业投资基金，首期资金规模1.5亿元，主投民参军企业。

不改产业本心

李飚有一份浓厚的产业报国情怀。

他坦言：我尊重商业，从不否定商业的价值，却不改产业本心。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海特收购了美国波音翱腾公司，组建成立了昆明飞安航空训练有限公司，主营飞行员、空乘人员和机务人员培训，现在已发展成为中国最大的第三方飞行员专业培训公司。

李飚说，“如果以商业为目的，我们的做法可能是不断地复制粘贴这个模式，不断开展各种各样的行业培训，这样做可能很赚钱、很舒服”。

但是他目标清晰：我们有很多次做商业的选择，我个人也尊重商业，但在我看来，现阶段应该在产业上发力，以完善产业链为目的。

“我坚定的就是以产业思维，加强基础科技建设，增强核心科技投入，让科技推动产业的发展，促进国家的强盛。”

最近十多年，李飚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想要做的事儿太多。有时也想退居二线，享受生活，但“似乎总是被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实业报国的情怀推动着向前走，希望为社会多创造一些价值”。

他喜欢苏东坡的两句词：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所以我不认同归隐心态，人一辈子就要积极作为，积极做事。”

“面临新技术的洗礼，我们的核心就是以产业思维发展技术，希望能够为这个时代多做一些贡献。”李飚说。

责任编辑 | 迟明霞

本期编辑 | 颜 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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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李飚：奇绝处览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