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微笑,映在蓝天上 ——追忆歼十飞机总设计师宋文骢院士

如果没有他,天不会这样的湛蓝;

如果没有他,孩子们的笑脸不会如此灿烂……

五十载春秋风华,二十年丹心铸剑。每一架掠过头顶的歼十飞机,都凝炼着他的灵魂;每一组穿云破雾的战鹰,都闪烁着他的微笑:宋文骢——一个把自己浇筑在蓝天上的名字,一个永远微笑在蓝天的老人。

共和国70华诞就要到了!天安门广场已是一派盛装。国旗、鲜花、蓝天、白鸽,欢声笑语、喜气祥和……

举世瞩目的盛典就要到来了!期待仿佛是一条穿越时空的射线,把我的思绪又一次带向蓝色的天际,我的耳边又一次响起航空发动机引擎的巨大轰鸣……

天边有双眼睛在看着我们,他,就是宋文骢!

当一个人,为了梦想,在经历了无数艰难困苦的历程,终有一天,梦想的结晶摆在他的面前,当所有的人欢呼雀跃的时候,他却可以如此云淡风轻的一言以蔽之:“为了战机,值了”。这个人的内心,是如此强大!

2010年2月11日晚上,我打开电视,一眼不眨的看央视一套《感动中国》。主持人敬一丹宣读到宋文骢的名字时,我看到宋总迈着坚毅的步伐,从后台穿过观众注视的目光,迈向那个祖国为他铺设的最华丽的殿堂接受检阅!我仔细地看着为他精心打造的颁奖词:

2009年度感动中国人物评选组委会授予宋文骢的颁奖词:

少年伤痛,心怀救国壮志;中年发奋,澎湃强国雄心。如今,他的血液已流进钢铁雄鹰。青骥奋蹄向云端,老马信步小众山。他怀着千里梦想,他仍在路上。

59个文字,书写了一个为战机倾注全部心血的老人,也许不够,但是,他的战机,化作蓝天的图层,他的微笑,穿透银色的白云,向祖国的70华诞问好!

感动中国推选委员会委员 杜玉波这样评价他:

五十载春秋风华,二十年丹心铸剑,他的心血和灵魂全部默默倾注给了共和国的蓝天卫士,熔做了他的体,化作了它的魂。

纪宝成:

终于,中国的蓝天上翱翔着可以与先进国家水平媲美的战斗之鹰,这是中国制造。他以赤子之心,蕴持伟力,铸就祖国蓝天的龙魂。

宋总,今天是2019年10月1日,是新中国创建70周年。在今天隆重的阅兵典礼上,遥望蓝天,我们再次看到了歼十飞机带着您的的祝福,带着您的微笑向祖国人民频频点头,穿云破雾,勾勒出美好的“蓝天画卷”!

展开画卷,每一笔全都是你的“孩子”---歼十飞机!

宋总,您为了祖国的国防事业;为了航空武器装备赶上、超过西方先进国家的水平,您一生两次老来得子:过了不惑之年;喜得“棉袄”乖女,临近古稀之年;盛得“歼十战机”!

让战机说话的老人

说到《感动中国》,我与宋总还有一个小插曲。那是2009年国庆节后,宋总接到通知,到央视录制他的《感动中国——宋文骢:歼十飞机总设计师》。他是从不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的总师,这次是躲不过去了!例如,白岩松问他,1998年歼十首飞那天,你坐在哪里?主席台为他留出位置,他默默坐在塔台的左边,他说,他可以与飞行员距离近;建国60周年,你又坐在哪里?他坐在观礼台的右边。

录完节目,他徒步从央视走到国贸总部大楼,17层去看望我。总部新闻办的年轻人告诉他,我已经调走。他又执着地给我的新的部门打电话。我没有接到电话。中午快12点时,我收到宋文骢的短信息:小谷同志,你好!我上午到CCTV录制《感动中国》,很顺利,我想感谢你,去看看你,新闻办同志讲你在科技委那个大院里上班,如果我过去,就赶不上航班了。下回到北京,我们提前约好,我再去看望你。更希望你去四川成都,到所里看看,我请你吃饭。

看着宋总这短短几十字的信息,我的眼泪“哗哗”止不住地流出来。我立马把这感人的短信发给我沈飞的航妹,不到五分钟,她回复我——宋文骢,感动中国!姐姐,你,感动宋文骢!

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流出来…….

我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是,此刻并成一句话:宋总,我一定去成都看望你!

宋文骢对当选《感动中国》十大人物这样评价——他只是一个“得奖的代表”,“真正感动中国的,是(航空武器装备)推动中国军事航空领域的崛起。”

自从2007年年初在钓鱼台国宾馆举办歼十飞机公开亮相新闻发布会后,一有新闻的事情,他就会想到是我的安排!执着的宋总……

2007年后,中航一集团在总部大厦门口矗立起一架1:1的歼十飞机原型机,落成那天,我在人流中,找到宋总,并与他在飞机前合影。这竟然是我和他最后的合影与见面……

岁月,不堪回首!

由于阴差阳错,我始终没有再见到宋总,只是我们一直微信联系。

时间追溯到2016年3月23日,我依旧像往年一样,给宋总发出生日祝福短信,可是,我再也等不到他的回复啦!

直到3月24日,我才从电视和网络里,得知3月22日宋总因病在301总医院去世的噩耗!

得到消息后的我,一时震惊不已,为什么?我打开手机,迅速查找他最后回复我的微信,是春节祝福短信后的感谢表情符号。平时看着做事还算细致的我,竟然马虎到宋总近一个多月没有音信,我居然没有察觉。伤心和懊悔,让我想把自己撕扯成两半,双手握拳猛烈敲击我的脑袋,眼泪无声地落到电脑桌上;我问自己,为什么2014年到了成都,本来计划安排看望宋总,可是为了他人的一句话,赌气没有去!?因为居住地区移动信号不好,两次宋总来北京开会,打不通我的电话,老人没有使用微信通话的习惯,但是,回到成都,他会认真地发短信告诉我,让我注意保重身体,他会到北京再看我的。

宋总,是老天捉弄人吗?为什么忙碌战机的艰难岁月里:

我会在繁忙的设计大楼里,看到您的身影;

我会在成飞型号研制的现场,看到您和成飞杨宝树总经理、薛总、许总等对照图纸比比划划;

我会在在歼十两总系统大会的主席台上,在战机节点的签订责任书的现场,看到您简短的铿锵有力的发言;

我会在战机模拟机的操作台上,看到您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我会在战机首飞的现场,看到您目送雷强的身影;

宋总,一个人一生干过两大成功型号,您应该实至名归,好好休息啦!

宋总,所里的年轻人,等着听您讲歼十战机的故事;

宋总,女儿还希望与您再到北航的校园里一起散步,和爸爸说说“悄悄话”;

宋总,家人等待与您一起共度良宵;外孙等待您的熏陶与教导;

宋总,我还有很多关于战机的“八卦”笑话,等着与您分享,希望看到您孩童般的大笑。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但是,今天,看到蓝天上的歼十战机,我知道,它们带着您的祝福,回答了一切……

这也是我一直想把对他的崇敬和研制战机的一点点回忆翻出来的原因。

从他录制感动中国到现在,整整十年过去了。每每我从网络电视看到,还是到珠海航展亲临歼十飞机的飞行现场;都会情不自禁的感觉到他的存在。与他生前的几个往事仍历历在目:

宋总是一个有担当的型号总设计师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到本世纪近30多年里,在我职业生涯的记忆里,是中国航空工业为我国国防事业厚积薄发的30年;是航空人与世界航空武器装备先进国家争分夺秒、缩短差距的30年;是通过型号研制提炼了一支能吃得苦、能耐得住寂寞、能从无数个失败和数万次试验中总结经验、并扭转战局进而打了胜仗的队伍;是通过几十年的“精神历炼”形成了“航空报国、航空强国”的理念;让这支庞大的、为中国空军和中国民航提供军民机装备的“机库”发展壮大、日臻完善!

宋文骢,就是这支队伍里的一员,他先后担任了歼-7C飞机和歼-10飞机的总设计师,是我国唯一担任过两代国家重点型号飞机研制并走完全程的总设计师。

因工作调动,我在1993年—2008年15年间,职业生涯三步曲(专业技术干部管理工作、涉密人员管理工作、新闻工作)。真可谓:曲曲有“颂”(宋),文文有“机”(歼十飞机)。

1993年——1998年的五年时间,因为工作原因,我经常出现在每年重要的歼十飞机工作会议上,在会议期间,接触了歼十飞机总设计师系统和行政指挥系统的诸多领导、军方首长、专家。为了最后制订《航空工业型号两总系统人员审批使用管理办法》,我利用会议期间,请教分系统、子系统主任设计师、主管设计师的设置和使用情况,这期间,我有幸与宋文骢总师近距离对话,因为他是歼十飞机总设计师。

每年一度的歼十飞机工作会议,犹如歼十飞机是一个主角,所有人围绕主角未来的演出,编剧,导演,服装在围绕主角的出色演出,与每一个环节的制作步骤一一对接,如有任何一个环节疏漏,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个大型战斗机,特别是像歼十飞机这样第三代先进战机,无论是从设计角度的创新、艰难;还是从行政指挥角度的垂直、协调;以至于中后期的制造、生产,全国一盘棋,几乎是那个时代装在每一位航空人心里的沉沉的重重的光荣的神圣的使命!

看到会场上,小组会议上,大家提出问题,宋总回答问题,我们看到了他及时将设计思想和理念与每一个环节的分系统总师协调、共识、达成一致!

他所做的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新歼早日上天!

看着他如此忙碌,确实不忍去打扰他,可是,制订行业指导的规范性文件,要有大的型号支撑,才更有说服力!我把我的初衷告诉他,请他帮助我,型号行政指挥系统的协调的横坐标与总设计师系统的纵坐标的考虑是否合适?如何完善?他说,你刚才看见我和分系统的总师们对话了吧?这是针对十号而言的上下专业对话,基本不扯皮,我是惧怕与技术无关的行政扯皮,太浪费时间了,军队等着我的飞机呢!

我似乎从他的简短话语里,听明白了一个型号总师的困惑与内涵。

为了打破僵局,我与宋总调侃了一个小秘密,我告诉他,您还记得国防科工委任命您和王部长的文件吗?他说,记得!【1986年7月14日,国防科工委正式发出经张爱萍主任批准的任务书即【1986】技办字第997号,任命王昂为新歼(歼10飞机)型号行政总指挥,宋文骢为新歼(歼10飞机)总设计师。这一年,宋文骢已是56岁了。】

我说,那个文件的时间落款,您有注意吗?是7月14日。宋总一脸茫然,我说,我不是学工科的人,但是对数字很敏感。7月14日,是法国人民推翻帝制、攻占巴士底狱、建立法兰西共和国的纪念日。我想,宋总,我们航空工业一定会攻下歼十飞机这个堡垒,让我们的战机早日进入第三代战斗机的行列!宋总听完我的“八卦”式调侃,很激动,他说,小谷,你可真会鼓励人!

看着他高兴,我顺便告诉他北航高研班飞机专业已经举办两期,建议宋总把所里优秀骨干及时送到那里培训。虽然型号任务重、时间紧,可是他们接受了新的知识的培训,会更好地运用到歼十飞机的设计之中!我还把新的一期飞机专业高研班的课程表拿给宋总过目,他一看20多个课程和讲座,都是世界航空工业制造工程一些前沿管理知识;他突然和我说,我也申请去上课,我不是官迷,可是我岁数大了,给个班长当当还可以吧?!宋总,您如果去,我们太高兴了,可是,不是做学员,是当教员,给学员们讲课。他听完我的话,使劲的乐,哎呀,你可真认真,我是愿意和年轻人开个玩笑,轻松一点吗!

看着眼前这个幽默的老总,打消了我对以往总师们老科学家“书呆子”的惯例印象。

看来,歼十飞机型号压力山大,我的一句调侃,居然能让他在瞬间反击一个“幽默”,我很欣慰!

一个不断学习的老人

有人说,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用自己仅有的经验来揣测这个世界;那些真正见过世面的人,用谦卑、虔诚、和学习的态度来看待这个世界!

那个时候,宋总已经是研制歼七飞机走完全过程的成功的总设计师,他本可以在56岁时候,不出任新歼击机型号总师,然而,宋文聪总师就是这样一个真正见过世面的人,他为了让歼十飞机的设计不仅赶上更要超过世界先进国家航空技术水平。因此,他利用每次出国、考察的机会,去广泛汲取、搜集、学习旁国的先进技术,消化在歼十飞机研制之中!宋总是在设计阶段,就把国外同类战机的弊端,提前考虑在设计方案里。

这是后来我与凤凰卫视2003年采访前空军副司令员林虎中将时印证了宋总注重在设计阶段借鉴国外正反两个方面的经验。林虎将军和我指着家里的歼十飞机模型说,十号工程,交给航总干,空军放心;1997年首飞前8个月,刘总率领8员大将住到成飞了,这个“军”将得好,背水一战,让歼十飞机上天了!那个宋总了不得,快70的人,学习国外的东西很快,科学态度严谨;飞行员出身的林虎将军说,歼十飞机到目前没有摔飞机,俄罗斯、美国都有事故;得到空军首长的首肯,我心里为宋总感到骄傲。为航总感到欣慰!

工程院院士是这样炼就的

十号工程办公室的领导们,看到航天的院士层出不穷;就建议总公司为宋总申报院士。这项工作难度大,任务艰巨!航天那里卫星一上天,全世界都知道了,不用宣传,只要卫星进入预定轨道,就是成功的项目了!航空工业呢!

当时歼十飞机还没有首飞;

首飞成功,只是走完第一个过程,我们的专家告诉我:首飞难,定型更难!

在定型的过程中,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要完成飞机上所有涉及的技术参数,在空中的“可靠”的表现;航空工业的从业人员都知道的一个道理——民用飞机要有“适航验证”;军用飞机要有“可靠性验证”!才可以放飞!!!歼十飞机当时只有“全尺寸金属样机”,还有发动机的选型(航空发动机号称是飞机的心脏,对于飞机能否安全飞行,至关重要!)问题,还在进一步论证和考察。

我们奔赴成都611所,把可以代表歼十飞机的高难技术的业绩材料搜集整理,准备拿到工程院去“见公婆”。问题来了,由于保密要求,我们要送去的材料和专著几乎毫无例外的被标注成【机密】【秘密】有的甚至还标注为【绝密】,宋总曾经参与设计的歼七飞机等有的还未解密。材料都出不了所,更别说拿到行业外面。怎么办?

我们先后去了三次中国工程院,从道理上讲,工程院的成立,应该说,给预先研究技术在重大工程上的应用打开了一扇大门。

而事实是,在我们上报材料的不久,歼十飞机上天了,因为保密原因,不能公诸于世,依然造成宋总当选院士的重重艰难!

工程院反馈意见,情况比以前好多了,宋总的材料可以进入第二轮了(原则上要经过三轮即审查、审核、审批的环节)!难度依然很大!

歼十飞机进入调试关键阶段。

这一年是1997年!

把一个高水平的院士给耽误了,宋总是奔70岁的人了,在他有生之年,拿到这个荣誉,不仅是对他的肯定,更是对中国航空工业的鼓舞!

那年,距离歼十飞机首飞还有不到一年,距离宋总当选院士整整7年!

2003年,宋总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我打心眼里为他高兴,真是好事多磨,实至名归!

宋总是一个高调做事低调视誉的人

不问西东,埋头做事。

航空工业属于国防科技工业的一个研制领域,保密是对每一个从业人员的基本要求!

有人讲,中国的改革开放40年的巨大发展和成就,是因为有一批甘于奉献、敢于追梦、倾于付出的人在中国广袤的大地上努力创业!

以宋文骢总师为代表的我国航空工业卓越的知识分子和以歼十飞机为标志的第三代武器装备诞生于那个年代!

去年,看到一个航天女博士在一个视频里的演讲《伟大的后面都是苦难》,她为国人阐述了一个从事国防科技事业的重要性,从价值观上说起,她说,国防值多少钱?全中国人民的身家性命值多少钱?国防就值多少钱?航天人曾经有过搞“导弹”的不如卖“鸡蛋”的。其实,所有的军工行业都是曾经面临改革开放、社会物质发展不断上升,物欲横流的极度刺激,国外封锁同类专业技术;因此航空工业的从事型号研制人员即涉密人员开始有向外企、私企、民企流动的,据此,建立保密管理工作机构,出台稳定涉密人员管理办法,迫在眉睫;势在必行!

宋总所在成都611所,一个涉密人员走失,让我又有机会去成都611所调查走失原因等;

1998年3月23日歼十飞机首飞后,互联网上就有很多歼十飞机图片。最严重的一个事件,是1998年7月间广州《羊城晚报》在显著版面刊登《歼十,一睹为快!》作者署名是:陈晓

这个泄密事件,惊动了上级主管单位,让航总积极配合,严肃查处!

又是歼十飞机,再次去611所全面了解情况。

在所里全面检查了解情况时候,再次与宋总接触。宋总一脸焦虑的样子,他和我讲,首飞后定型任务时间紧迫,任务艰巨;他安排了懂技术的系统总师协助工作。他说,如果有什么大的问题,我来解决!

后来,经过我们到广州一周内调查结果:陈晓是华南理工大学大二学生,他是一个航空爱好者,从互联网上发现歼十飞机图片,很兴奋,终于有鸭式布局的卓越战斗机可以对付美国和俄罗斯了!他的初衷是爱国的;他不知道当时飞机处于保密状态。

总公司领导和保密局领导在客观分析判断具体情况后,与主管上级领导汇报情况后;上报调查结果。至此,《羊城晚报》泄密案告一段落!

说起保密,宋总的女儿宋凌回忆说,从1986年研制歼十飞机开始,到1998年3月飞机首飞,父亲在家里从来不提工作上的任何事情,小的时候,只是偶尔听到父母为飞机的蒙皮差毫米的事情争得很认真,因为小,她听不懂!她说,父亲在单位有再大的压力,不带回家里。

歼十飞机首飞后,进入了定型阶段!

歼十飞机从“遮面”到“出世”

1999年,军工体制改革,航空工业被列入首批机构体制改革,一个整体中国航空工业被分成几块:按照产品分类派生出中航一集团和中航二集团。

这一年,歼十飞机进入了定型阶段!

新闻宣传工作

把“追忆性的”被动的报道,逐渐向“占位性”主动性报道转化

我的领导说,你们做新闻报道工作,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解决航空工业的定位和定义。有一个很悲哀的段子——

你在哪里工作?我在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

问:啊哦,昨天你们发射卫星了?

答:那是航天集团,不是我们。

问:那我下次坐飞机旅游,找你买机票。

答:那是民航总局下属航空公司,不是我们。

问:啊,知道了,你在亚运村那个CATIC,对吧?

答:沾边,那是我们的外贸公司。

在集团领导的高度重视和厅领导的具体指导下,新闻办通过徐主任与《科技日报》的仇方迎的《飞豹,横空出世!》和央视《新闻联播》专栏“可下九天揽月”专题报道航空航天半个世纪的跨越发展成就,经过我们与央视新闻部马主任等请示争取,终于在专栏节目里做2分半的新闻。在沙河航空博物馆进行前期拍摄准备,央视非常重视这次专栏节目的制作,由航空产品部部长晏翔代表科研人员接受采访,育英小学去了50多名小学生参与现场拍摄,我记得是个大礼拜,当主持人采访完晏翔部长,回头问孩子们,大家知道我国最先进的战斗机是什么?孩子里面有人大声喊道“飞豹”!在场的我们几个航空人很激动!

一周后《新闻联播》准时在要闻里播出专栏,时长2分半。

次日早上上班,大家都对联播的专题给予肯定!航空工业终于有自己的“话语权”啦!

我深刻地感到,最能让人感到快乐的事,莫过于经过一番努力后,所有东西正慢慢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每一次的成功的后面,是领导再一次的提高要求。刘高倬总经理是从王昂副部长手里接过歼十飞机行政总指挥的“接力棒”,他总是希望早日把歼十战机报道出去,不仅给航空工业全行业鼓劲,更重要的是扬军威、壮国威!

2008年的主要成就业绩,我基本都跟踪报道了,在2006年12月29日之前的报道,因为没有公开,讲到歼十飞机一律用“重点型号”来表述。在我和歼十飞机新闻报道的印象最深的是那件事:

新华社2006年12月29日,“由中国自主研制的新一代歼10战斗机,已成建制装备部队、形成作战能力。这对加快我军武器装备现代化建设、巩固国防具有重大意义。”

当晚,央视新闻中心高主任那边在《新闻联播》及时报道了歼十飞机成建制装备部队、形成作战能力!这是非常震撼人心、提升国力的消息。

那一年,宋文骢76岁,离他受命为歼-10总设计师之时,已经过去了20年。

因为是年底得到歼10飞机的公开信息,集团领导部署2007年初开始集中报道歼十战机,弘扬歼十精神的工作。

时任中航一集团总经理林左鸣要求我们要把提炼歼十精神与扩大航空工业在公众当中的影响结合起来。

2007年1月5日,中航一集团在钓鱼台国宾馆举行了盛大的《歼十飞机公开亮相新闻发布会》。

为了强化扩大宣传效果,我们在邀请了常规的主流媒体以外,加强了网络媒体的直播,邀请了凤凰卫视资深军事主持人阮次山做专题。新闻发布会的议程走完,我很快在歼十战机团队里去找宋总的身影,那天,他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大家争相恐后与他合影。我终于在他和记者合影的间歇,快速找到他,迅速将接受阮次山采访的意向与他沟通。

他把我叫到一边说,你先听我安排,行吗?我说,可以。他马上把距离身边不远的“枭龙”总师杨伟叫过来,“你认识他吗?他今后接我的班,你要支持他!”我说,宋总,是您们关照我,我没有搞错!

宋总说,“来吧,为了加深印象,我们三个合张影。女士在中间,我们保卫你!”

这张与宋总、杨总的合影非常珍贵,我的两边是歼10飞机总师、歼20飞机总师,都是中国工程院院士。

照完相,宋总就和我说,你安排让薛总、周总、老季、罗老大他们接受采访;我要有事去看朋友。临走时,他还很认真地和我强调了一件事:这次宣传歼十飞机,提他的时候,要冠以总设计师,不说宋文骢院士。宋总的本义是:院士是一种荣誉,而总设计师代表着一种责任和担当!

这次新闻发布会后,我的初衷是想让宋总作为公众人物接受专栏深度采访,一来可以让他从总设计师角度回答主持人提出的各种关于歼十飞机的问题;二来可以扩大国防军工企业即航空工业在公众中的影响。

宋总简短的话语,让我感受到一个老总,把祖国交付的研制战机的任务,看得高于一切!他视战机如生命的全部,这也是航空人对于国防使命的理解!

人生有两种境界,一种是痛而不言;另一种是笑而不语。在他的身上,那种宠辱不惊的修养,我全部看到了!

说完,宋总就向外面走去。

正是因为宋总低调视誉,使得我活动后不久,我借着歼十飞机的公开新闻的氛围,我请教央视新闻中心高主任,能否看看在央视的人物栏目里为宋总做更好的宣传,她说,目前火候尚欠一点,等到宣传力度再大一点,例如:珠海航展能让歼十飞机作为主打项目展示飞行和静展,再考虑与评论部合作《焦点访谈》、《感动中国》的入选。她顺便告诉我感动中国的栏目定位,让我们做好相关新闻素材的准备工作。

我看着高主任提示的《感动中国》栏目的特点:《感动中国》的感动,在于它的真实。真实是新闻的生命,是新闻本质的要求!从栏目人物选择上,透视平凡里的崇高;栏目的设置,是朴素的华美,体现新闻的尊严和力量;语言及栏目对人物的颁奖词由简言里折射着深意!

《感动中国》里每位年度当选人物,他们的所作所为,感动了公众,感动了中国,他们用自己的力量,推动中国社会的进步和发展;诠释着一个人对这个国家、对这个社会,应当担当的责任,以坚强的民族精神,挺起了国人的民族脊梁,进而带给人们感人至深的心灵冲击!

我在想,《感动中国》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望着宋总远去的背影,歼十飞机研制中,我所见所闻的事例一股脑儿在我的思绪里涌动:

九十年代初期,第三代战机歼十飞机研制,由于经费、预研、技术、时间等多方面原因,歼十飞机进入研制瓶颈,困难重重,有些领导对飞机的研制甚至想打退堂鼓,在这个关键时期,厂所结合制作出歼十飞机全尺寸金属样机,希望听取军方意见。关键时刻,林虎将军率领空军各大军区的司令员共13位将军(号称将军团)到成飞公司,他在那里坐镇,让所有的将军们都好好看看这个第三代战机的雏形,结果,将军们反响强烈,他们说,空军指战员期盼新歼早点研制出来以装备部队,纷纷对航空工业通过自己的能力预研制造出全尺寸金属样机,表示将全力支持这个飞机的后续工作,这次将军团的现场观摩调研活动,极大地调动了航空工业总公司特别是研制厂所全体人员的积极性,使得歼十战机得以在九十年代后期实现首飞,为我国国防武器装备的发展实现了一个质的跨跃,缩小了与世界航空武器装备的差距!

这就像一个人,当你一无所有,还要决意迎接一切挑战的时候,你的最后一张王牌,也是最强的底牌,就是信念!

航空工业几十万大军正是凭着这种坚强意志、执着的信念趟开一条条前所未有的路径!

我再次看到发布会现场彩灯下照射的绚丽多彩的歼十战机模型前一排老团队队员们的身影。

我在那里寻找敬爱的杨宝树总经理、许德总师,李文正所长以及为试飞牺牲的飞行员。他们就是用自己的生命铸造战机灵魂的英雄!前成飞总经理、现任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总经理罗荣怀的“两个终将”是对忠诚于、奉献于祖国的航空人的最好的诠释:

祖国终将选择那些忠诚于祖国的人

祖国终将记住那些奉献于祖国的人

宋总就是这样的一个低调视誉的人,这让我想起十年前去工程院为他申报工程院院士时候;三进三出费尽周折,因为歼十飞机保密原因,不能像航天的卫星上天那样,一举成名,不用介绍,不用推举,不用解密走程序。而当歼十飞机可以名扬天下的时候;他却选择回避低调。

再次望着宋总远去的背影,才明白了,实际上,他是有意识把荣誉亮相的机会,让给他人。宋总女儿宋凌回忆父亲时,这样说,爸爸最不愿意“出风头”亮相,也轻易不流泪;他非常自信,也信任他人。她说,爸爸是42岁才有她,按照一般常理,好像爸爸应当宠惯和溺爱,事实却不是这样,我们家很平等,基本是妈妈管的稍微多一点,爸爸对我是放养,让我早日独立,不依赖父母。她回忆2018年央视在清明节《春天的思念》里安排让宋总的生前友好追忆宋总,请到了宋凌,宋凌望着宋文骢的遗像,眼含热泪说,我知道您最不愿意我来这个场合,如果可能,我们下辈子还做父女!

歼-10的横空出世,令中国成为了全球第五个能够独立研制第三代战斗机的国家。这是数以万计的研制人员二十年的奋斗,也是被誉为“歼-10之父”宋文骢一生的追求。

只有对自己的人生充满自信,才能在自信里找到自强,自强中彰显自立,自立成就自我,才会在自我中不断演绎人生的精彩。

《飘》里有一句话:所有随风而逝的都属于昨天;所有历经风雨留下来的才是面向未来!

然而,中国航空工业的成长、发展、壮大,是像宋文骢院士老一辈总设计师书写战机宏图;是像罗阳、杨宝树一样优秀的企业大管家殚精竭虑的超人付出;是航空工业几十万人的忘我付出、无私奉献;耐得住寂寞和不畏一切艰难险阻的挑战!

我们由衷大声呐喊:让历史告诉未来!航空工业将不辱使命!

人,必须面对自己不能承受的东西,然后起个名字:叫成长!

你入了航空工业的这个行业,就要不断地去挑战自己,耐受来自各种压力,这个世界不会偏爱任何一个不劳而获的人,当然它也不会辜负一个默默努力的人!当你努力后,看到成果或者接受教训,都是一个历练和成长的过程。也许,坚持下去不一定能成功,但是,一旦放弃就一无所有了!

我们总是说,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

中年发奋,澎湃强国雄心。如今,他的血液已流进钢铁雄鹰!

如果没有宋总的中年发奋积累,日后的钢铁雄鹰何以驰骋蓝天?!

中国航空工业的成长发展壮大,就是一个人才辈出的链条与阶梯,王若松识准宋文骢,宋文骢相准杨伟;

如今,我们欣喜地看到,通过歼十飞机几十年的研制,已经形成了一支能打硬仗的团队,歼十精神。

青骥奋蹄向云端,老马信步小众山。

他怀着千里梦想,他仍在路上。

正像时任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党组书记林左鸣对他的评价,他回顾了宋文骢同志波澜壮阔的报国人生,认为他是航空工业的一代宗师,他把全部智慧和心血都奉献给了党和国家,为祖国航空工业发展披肝沥胆、鞠躬尽瘁,他用心血铸就了“东风113”、歼-8、歼-7C、歼-10等一个个守望共和国蓝天的倚天长剑!实现了我国战斗机从引进仿制到自主研制的历史跨越,开启了我国航空武器装备从跟踪发展到自主创新的历史进程!他的历史功勋将永远镌刻在祖国的蓝天之上!

林左鸣高度肯定了宋院士的杰出贡献。他说,一代飞机一代魂!作为两代飞机的总设计师,宋文骢同志倾注了全部心血,铸就了自主创新、跨越发展的魂魄,特别是通过自主研制歼-10这型世界第三代先进战斗机,趟出了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在一无技术、二没设备、三缺经费的条件下,他带领研制团队,创建新专业,建立新体系;在陡峭的技术跨度与薄弱的工业基础的矛盾挑战中,他直面困难,勇于担当,契而不舍,以严谨认真的科学态度和敢于负责的过人胆识,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难关,率领研制全线最终打造出了“大国重器”。

林左鸣认为,宋文骢同志具有强烈的责任感、使命感,醉心科研,亲力亲为,长期超负荷工作,为航空科技创新呕心沥血,在住院前仍坚守工作岗位。他常说的“身为航空人,就要做到淡泊名利,耐得寂寞”,是对他严谨求实、无私奉献精神的最好诠释。

女儿眼中的父亲

“在工作中,他认真严肃;在生活中,他热情阳光充满活力。”谈起父亲宋文骢,他的女儿宋凌这样说道。

“他经常有一些层出不穷的点子和突发奇想的创意。”宋凌记得,有一次父亲骑着自行车出去买菜,因为菜买的太多,篮子里装不下了,他就把胡萝卜夹在自行车的轴条里,骑着回来了。

在宋凌心中,父亲的形象高大、伟岸,从来没有哭过。

但歼10首飞那天,父亲却没能掩盖自己激动的泪水,她通过电视看到飞行员从飞机上下来后,父亲第一个上去拥抱了他。

父亲非常自信,也信任他人。她说,爸爸是42岁才有她,按照一般常理,好像爸爸应当宠惯和溺爱,事实却不是这样,家里很平等,基本是妈妈管的稍微多一点,爸爸对我是放养,让我早日独立,不依赖父母。她回忆2018年央视在清明节《春天的思念》里安排让宋总的生前友好追忆宋总,请到了宋凌,宋凌望着宋文骢的遗像,眼含热泪说,我知道您最不愿意我来这个场合,如果可能,我们下辈子还做父女!

结尾的话

建国70周年临近,10月1日,21年过去了。我在北京,遥望祖国西南,美丽的晨曦喷薄欲出,我就想,她预示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希望!那是国防人牢记习近平总书记的不忘初心、砥砺前行的伟大实践!那是祖国统一的希望!那是我们国防科技工业的军工人,航空人报效祖国的希望。在那晨曦的周围是洁白无瑕的一朵朵白云。她衬托着美丽的晨曦;她托起美丽的晨曦!而那白色的云朵。托起的不仅仅是宋文骢院士当年用歼十飞机去呼唤和平;也是航空人、国防人托起的神圣使命!更是我们将要实现祖国统一大业的重任!在晨曦和云朵之间,我屏住了呼吸,我看到了中华民族的希望,看到了祖国日益强盛的美好未来!

“宋文骢”这三个字,将与歼—10战机一起,闪耀在中国航空工业腾飞的光辉史册上。

21年后的今天,我再次仰望天空,仿佛看到了:

为歼十战机拼搏奋战的已经故去的值得我们怀念的尊敬的林虎将军,杨宝树总经理,李文正所长,许德总师,屈建忠局长;还有更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英雄,你们的灵魂已经化作彩虹,在蓝天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我想那是宋总在想我们,召唤我们,他在问我们:我未竟的事业,你们努力得怎么样啦?

宋总,您放心吧!这空军,如你所愿;航空工业的未来如你所愿;军工人的使命如你所愿;国防人不可懈怠的历史使命如你所愿!

迎着晨曦,透过洁白的云朵,在蓝天的映照下,我看到老人的微笑,那是您代表几十万航空人感动中国的微笑,被收藏在绚丽多彩的祖国表情包里!激励我们时时给强大的祖国点赞!!!

注释1、【歼十飞机鸭式布局的特点与优势】

现代战斗机的气动布局可以分为:常规布局和鸭式布局两大类。常规布局的飞机居多;如美国的F15、F16战斗机和俄罗斯的苏27战斗机就是采用主翼在前,水平尾翼在后的常规布局。也有一些著名战斗机采用在主翼前配置小翼的鸭式布局,如欧洲的“台风”战斗机,法国“阵风”战斗机以及中国的歼十战斗机。鸭式布局的几个特点:1、鸭式布局可以提高飞机的总升力;2、鸭式布局有助于改善飞机的操纵性;3、鸭式布局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飞机的机动性。

鸭式布局优势即机动性能好,能实现电传操纵,放宽静安定性!

(转载荔枝新闻《科普中国》专家王明志答疑)

注释2、【宋文骢与歼十飞机的结缘】

1、歼十飞机在“珍贵的一刻钟”被611的宋文骢拿下

1982年2月,我国新型战斗机研制方案评审论证会在北京海运仓总参谋部招待所召开。会议由国务院国防工办和航空工业部联合主办。这次会议规模很大,邀请了有关单位领导和航空界专家共141人参加。会议的主题就是评审由兄弟单位提出的新歼设计方案。

宋文骢、成志明、谢品和王子方等来自611所的4个人也应邀参加了这次会议。参加会议前,宋文骢很为兄弟单位感到高兴,他们制定的新歼方案能引起领导机关如此重视,召开这样规模的会议来进行评审,确实是很不容易的。

可让宋文骢措手不及的是,当天预备会之后,航空工业部军机局副局长王若松突然来到了他们的房间,希望611所的同志也能在会上讲一讲自己的方案,并给他们争取了“15分钟”的发言时间。

为了牢牢抓住这来之不易的一刻钟,宋文骢和其他几个同志从兄弟单位借了几张空白的明胶片,连夜从带来的资料里,将鸭式布局飞机的图形、基本数据重要性能曲线摘录下来,制作了几张汇报用的明胶片。这一切忙完,已是夜深人静了。宋文骢后来戏谑道:“我们这叫做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第二天一早,一进会场,与会者的目光就被兄弟单位制作的飞机模型,以及会场四周挂满的飞机示意图、各种设计数据图吸引了。

晚上,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宋文骢拿出了昨天画的几张明胶片,一边看一边陷入了思索——“新歼研制事关中国国防建设、中国空军未来发展的大计。我们决不能重蹈歼9的老路了。国家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搞新歼研制,实在是不容易啊!我们要搞,就要搞一架像样的飞机,搞一架能在未来10年或20年都不落后于世界的飞机,我们要从学习模仿的传统思维里跳出来,搞一架真正由中国人自行设计的先进战斗机!”

第三天上午,会议继续进行。轮到宋文骢发言了,没有飞机模型,没有图样资料,手里有的只是连夜赶制出来的几张明胶片。

然而,宋文骢一开始发言就引起了与会者的极大兴趣,他从当前世界战斗机发展的现状、结合未来的空战将会怎样打讲起,然后他话锋一转,讲我们的新歼应该具备的基本战术技术指标,要实现这些指标,新歼设计应采取何种气动布局,采取哪种飞控系统和拦射火力系统……最后,宋文骢用明胶片展示出他们这些年来设计的“鸭式气动布局”飞机方案,对具体战术技术指标数据进行了简要的说明。并表示以上方案满足目前的要求是有希望的。

宋文骢的汇报结束后,会场陷入短暂的沉默,继而是一阵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最后,不知是哪个同志首先鼓起掌来,引起会场上一片热烈的掌声。

这次会议从2月16日开到25日。1982年2月海运仓会议的一刻钟,歼十飞机的雏形首次“露面”。

这次会议,对于宋文骢总师来讲,是与歼十飞机结缘的开始!

围绕新歼的战术技术指标、气动布局、飞控和火力系统等进行了严肃而周详的研究讨论。会议最后做出了出乎与会者意外的决定:新歼研制事关国防建设未来大计,这次会议暂不确定方案,当前还需要继续发扬民主,畅所欲言,充分听取不同意见,理清思路;两个总体设计研究所继续做新的方案,3个月以后再开会进行论证。

2、鸭式布局方案脱颖而出

1982年4月,新歼方案评审会再次在北京空军招待所召开。611所参加会议的人虽然比兄弟单位少一点,但也来了20多人。而在会议议程表上安排的方案汇报时间,虽说兄弟单位排在前面,但两个单位汇报方案的时间是均等的,都是一天时间。

第二天,兄弟单位的方案汇报整整持续了6小时,但是给人的感觉是他们在过去3个月虽然又做了不少工作,但基本的东西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在原来的方案上进行了一些修正和改进。

第三天,轮到宋文骢代表611所汇报方案了。宋文骢汇报了他们准备的两个新歼设计方案。这两个方案都是鸭式布局,只是一个是采用腹部进气,一个是采用两侧进气。他首先讲解了鸭式布局在世界飞机发展中的普遍规律,鸭式飞机目前在先进国家应用的状况,以及为什么要采用这种布局的理由,同时他具体分析了无尾布局、固定前翼布局、全动前翼布局等几种布局技术的优势和不足。

“这里还要考虑机动性、武器系统、雷达系统等问题。比如我们设计的腹部进气方案,就主要考虑大迎角机动问题……”宋文骢用手比画着,向与会者讲道。

坐在前排的谢光看宋文骢在上面用手比画,他顺手把放置在桌子上的有机玻璃飞机模型给宋文骢递了上去,示意他照着实物模型给大家讲解,这样让大家更明白更清楚些。

宋文骢接过模型,想对着模型给大家讲解。但他看了一下模型——这模型实在太小了,下面的同志根本看不清楚。宋文骢一眼看见桌上放明胶片投影仪投射的光柱,他灵机一动,将模型从支架上拔了下来,直接往投影仪上一放——这全透明的有机玻璃飞机模型投在后面的幕布上——好家伙,这架飞机看起来非常漂亮非常壮观!极具时代感,简直就像人们在电影屏幕上看见一架现代的战斗机威风凛凛地穿行在云海雾霭里一般!

这次会议接着开了5天。分为总体气动、动力系统、飞控系统、武器系统等专业组进行了充分讨论。讨论结果,与会领导与专家基本认可了宋文骢提出的鸭式腹部进气设计方案。会议决定,两个方案暂不定,还要回去深入做工作,同时进行新歼技术经济先期论证,总体方案要上报中央军委和国防科工委审批。

“宋总呀,我们盼望你所描绘的这种飞机,是盼了多少年哪!”空军首长的一位秘书找到宋文骢,“您能不能忍痛割爱,把你那个模型送给我,让我们的飞行员饱饱眼福,给我们留个纪念哪!”

“哎呀,实在抱歉,我这个模型不能给你。”宋文骢想了想,“这样吧,我另外送给你一个。”说着把带来的另一个飞机模型交给了这位首长秘书。

会上用的这个飞机模型,跟随了宋文骢20多年,它虽说小巧简陋,却不动声色地见证了一段中国战斗机研制的历史。

一架飞机从完成基本构想到真正设计成型,谈何容易!

宋文骢提出的鸭式布局新歼设计方案,在北京会议上被基本认可之后,他除了为自己这几十年来的探索总算见到一线曙光而感到有几分欣慰外,并没有一丝功成名就的欣喜,反而感到一种巨大压力。

回到成都,宋文骢又向所里汇报了北京之行的情况。全所上下很快知道了评审会的大体情况:他们设计的新歼方案虽然未最终确定,但军方有一定的倾向,一部分专家也很支持,极有可能被选中,但还需要再做深入工作。所里上上下下精神振奋,主动请缨,按航空工业部的要求召开了新歼论证工作动员会,在宋文骢组织领导下,所里组建了有70多人参加的结构、飞控、航电及机电等几个论证组,全面开始了新歼技术经济先期论证,全所热情高涨地行动起来了。

与此同时,新歼研制工作在北京也紧锣密鼓进行着。国防工办连续召开了新歼机载电子设备、武器火控系统、辅机成品、试飞测试等研讨会。这些会上,对新歼的战术技术指标做了进一步明确。1983年3月,航空工业部正式下发了开展新歼技术经济先期论证工作的通知,明确了从飞机、发动机、武器火控系统、惯导系统、飞控系统、其他机载设备系统和复合材料几方面进行论证项目要求、负责单位、参加单位、完成日期等。

到1984年1月,宋文骢具体组织的新歼技术经济先期论证工作已全面完成。先后完成高速、低速风洞试验3900余次,完成了结构、飞控、航电及机电系统方案设计,设计了以涡喷15为动力装置的6个腹部进气鸭式布局飞机方案,编写上报了论证报告。

3、机遇总是给有准备的人。

1984年2月,航空工业部科技委在河北涿县桃园宾馆召开了新歼布局方案会议,国防科工委、空军及有关专家119名代表参加,会议重点讨论了新歼先期方案和发动机的选型问题。在会议上,611所设计的鸭式布局方案取得一致好评。紧接着,国防科工委领导在北京召见了宋文骢等有关专家。回到宾馆后,航空工业部科技委副主任王南寿同志宣布:经中央领导和航空工业部研究决定,611所提出的鸭式布局方案,被最后确定为新歼方案!

1984年5月,国防科工委正式下达关于新歼研制总体单位定点问题的批复,确定新歼研制总体单位为611所和132厂。

1984年6月,国防科工委在北京召开新歼方案论证会,宋文骢做了新歼方案汇报,同时和空军最后商定了新歼重要指标要求。审查确定了新歼初步方案,对新歼的研制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次年4月,航空工业部下达了新歼研制工作计划,明确了要着重抓好鸭式布局的气动设计、航电总体及飞控系统等合作项目的研究工作,同时抓紧软件的引进和人员培训、安装准备工作,开展有关试验工作和关键零部件的技术攻关等。

1986年7月14日,国防科工委正式发出经张爱萍批准的任务书,任命王昂为新歼(歼10飞机)型号行政总指挥,宋文骢为新歼(歼10飞机)总设计师。这一年,宋文骢已是56岁了。

至此,宋文骢肩负着党和国家的重托,肩负着歼10研制神圣的使命,坚定地向着他理想中的目标跋涉而去。他的身后,留下的是义无反顾的足迹。

注释3、【歼十飞机首飞前时间节点】

克服困难 一飞冲天

歼10飞机是一个跨代的型号,技术指标要求高,需要总设计师解决的问题和组织攻关的项目千头万绪。在研制初期,宋文骢就指出,在统筹全局的同时,必须牵住牛鼻子,重点突破第三代飞机的四大关键技术:即放宽稳定度的短间距鸭式气动布局;四余度数字化电传操纵飞控系统;高度数字化、综合化的航电系统;计算机辅助设计与制造技术。以及与四大技术相关的一批新结构、新系统、新成品,以至原材料、元器件都要上一个陡峭的台阶。

新歼经过“七五”艰难起步,“八五”技术攻关,“九五”样机问世。自此以后,飞机研制进入了正常轨道,宋文骢更是没有一刻喘息的时间。

1991年11月,宋文骢参加了在襄樊召开的新歼火箭滑车研制方案论证会,进行飞机前机身试验段和火箭滑车技术协调,观看了新歼弹射座椅首发有速度火箭滑车弹射试验。

1992年3月,宋文骢作为授权代表,和国防科工委刘胜、航空航天工业部晏翔率中国航空代表团访问俄罗斯,进行引进飞机发动机谈判。经过宋文骢和其他同志艰苦努力,签订了引进俄方新歼发动机样机和试飞发动机合同。国防科工委副主任叶正大出席了签字仪式。

1993年1月,由于更换新歼发动机,飞机后机身外形、结构、系统、成品、管路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在宋文骢组织下,611所设计人员争分夺秒展开设计发图,完成后机身样段设计和协调。

1994年6月,宋文骢组织611所设计人员充分利用综合软件系统进行设计、计算,经过9个月的日夜拼搏,发出结构生产图、系统生产图,完成强度计算报告。到当年底,又发出地面设备生产图。至此,新歼原型机生产图设计工作全部完成。

1995年5月,宋文骢带领航空工业总公司军机局副局长晏翔、132厂总工程师薛炽寿赴俄罗斯,出席了新歼首台发动机验收仪式。

1995年8月,新歼01架飞机中机身在132厂开铆。

1997年6月2日,首架新歼飞机总装交付剪彩仪式在132厂举行,军委副主席刘华清等中央领导出席了仪式,宋文骢汇报了新歼研制情况,刘华清高兴地为飞机总装交付试飞站剪彩。

至此,歼10飞机经过十几年的设计研制,原型机已经横空出世,等待它的将是更严峻的挑战和考验——首飞。

歼10飞机首飞时间,定在1998年3月23日。

这一天,天公不作美,机场上能见度很差。试飞现场聚集的人比哪一次都多,大家站在机场东侧,翘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盼着能见度能达到首次飞行可以接受的程度。

主席台上,时任总装备部部长曹刚川、总装备部科技部部长李安东、空军副司令员乔清晨、航空工业总公司总经理朱育理等领导坐在那里,也不时望望天空,等着天气的好转。

宋文骢没有上主席台就座,他提前来到停机坪,平静地看着机务人员对飞机进行最后的检查。不久,首席试飞员雷强和试飞局屈见忠局长、试飞大队刘勇明政委也驱车来到停机坪,与机务人员一起检查飞机,等待指挥员的命令。

天空终于裂开了云缝,指挥塔上传来准备起飞的指令。宋文骢在远处和首席试飞员雷强做了一个手势,目送着雷强走向飞机。然后,迅速回到塔台,在指挥大厅的后面找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

雷强登上飞机,镇定地向大家挥手致意后,进入了座舱。全场的人屏住呼吸,看着飞机发动、滑行、加速,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飞机抬起前轮,瞬间便冲天而起!啊,飞起来了,飞起来了!全场的人们欢呼、跳跃、鼓掌,有人把手中的鲜花抛向天空,向飞机和飞行员致敬。

此时,宋文骢神态非常平静,没有人知道他是狂喜还是紧张,是激动还是欣慰,他的表现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镇定。他把手放在前额上,注视着飞机平稳地抬头飞上天空,冲进云层,爬升到更高的天空。飞机已渐渐不见踪影,但他还是通过大厅前面的屏幕,观察着它飞的方位和飞行情况。

当飞机从天上俯冲而下,飞过主席台上空时,朱育理总经理激动地站了起来,频频向飞机招手。飞机在主席台上空环绕3圈后,试飞员在空中主动请求再飞1圈,现场指挥中心同意了他的请求。飞机超额完成首飞任务后,降低了飞行高度,稳稳地从远方直奔跑道而来,大家又一次屏住了呼吸。

飞机着陆了,机身后突地放开一顶大伞,继而,飞机稳稳地停在了跑道上。首飞成功了!机场上沸腾了,人们激动地相互握手、拥抱、欢呼、跳跃!躲在人群中的雷强的夫人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激动而欣喜的泪水从她脸上簌簌落了下来。

就在飞机着陆的同时,宋文骢赶到了停机坪,他要去迎接胜利归来的英雄试飞员——望着试飞员雷强走下飞机,宋文骢第一个上前和雷强紧紧拥抱,脸上洋溢着欣慰和胜利的微笑。

雷强向主席台的军方领导报告完毕,突然转向宋文骢。他上前几步,举手向宋文骢敬了个军礼,兴奋地说道:“宋总,这才叫真正的飞机啊!”

新歼首飞成功了!整个机场成了欢乐和激动的海洋。

当天晚上,国务院、中央军委、国防科工委、空军等有关部门和单位纷纷发来贺信贺电表示祝贺。贺电称:型号首飞成功,对加速我军武器装备现代化进程,带动航空工业的发展具有重大意义,标志着研制工作取得巨大技术突破,研制工作迈上了新的台阶,并为研制任务的最终完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希望加快研制步伐,使型号飞机早日完成设计定型并装备部队。

1998年3月23日是我国航空史上具有标志性的一天,当然也是宋文骢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一天。他这一生的全部心血、智慧、精力、情感和宝贵的年华,都倾注在了这架飞机上。这里就有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宋文骢的生日原本是3月26日,从这一天起,他把自己的生日改在了3月23日——他要永远纪念这个非同寻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