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麓山上读王莽

大名县域的东部,现在的南北沙窝庙、沙河路、大龙、普明滩、劝善等村,是东周列国时期有名的沙麓山遗址。这座土山,起自大名东北部,向东南绵延伸展,五道近似平行起伏的山梁婀娜多姿,酷似五只梅花鹿。大名县古称麒麟城,就由“沙麓山中藏五鹿,黄龙岗上埋麒麟”而来。

据资料记载,中国历史上的新朝唯一一位皇帝——王莽,其故里委粟里,就在大名县。

委粟里,是古地名。遍观有关委粟里的注释,有的说在大名县大街乡大街村一带,有的说在大名县金滩镇北沙窝庙村一带,有的干脆把两个都标注上了:一说大街村一带、一说北沙窝庙村一带。两地之间的的直线距离虽然只有区区14公里,但到底那个更正确一点呢?我就教于邯郸文物局的一位大名府历史研究专家,没想到他以工作忙为由打发我,令我感到很惊讶。因为在他的大名府专著里,第一编的《大名府陪都演进》中解释说委粟里在大街双台一带,而在第二编的《新朝皇帝王莽》中又解释说委粟里在北沙窝庙一带。我猜想,尽管他曾著书立说,但到底他也不是王莽的相识或同代人,我又何必要苛求他呢?

王莽和沙麓山还是有一点祖宗渊源的。王莽不是当地人。他的的爷爷王贺,汉武帝时任绣衣御史。武帝曾派王贺到大名一带惩治“群盗”以及失职官吏。武帝本来要杀一万多人,王贺却一个未杀。王贺以玩忽职守罪被汉武帝罢官,大名当地人却很感激他。有个姓建的老先生劝说王贺不要回老家东平陵了,王贺遂定居在沙麓山遗址上的委粟里。后来,王贺的孙女王政君入汉宫,成为汉成帝的皇太后。而作为王政君弟弟王曼儿子的王莽,也凭借着王家的大权独掌和姑姑的威势,开始一步步由后庭走向了前台。地以人贵,王政君一族因为先后有9人授列侯、包括王莽在内有5人被封为大司马大将军,权倾朝野,荣耀无比,委粟里因此又被当地人称为“贵乡”。

我是沿国道106线南行,至大名县金滩镇左拐上金奉公路,又前行4公里到龙华村,而后再左拐1公里许,到达北沙窝庙村的。这里的村庄全被绿树围绕,村在林中,林在村周。出村即是大块大块的麦田,一望无际。

走进林中的北沙窝庙村,我此行寻不到沙麓山遗址的担心霎时变成多余的了。站在村西头,顺着村内大街东望,一溜上坡,越来越高,村子分明就是建在沙麓山上的呀!

问及村里人,答曰村东头有沙麓山公园。兴冲冲前去看时,心里不禁又凉了半截儿。只见一个大院落,简易门额上喷绘的“沙麓山公园”字样尚能辨得清楚,两侧的对联只有上半截了。往园子里走去,同样一溜上坡的甬道破败不堪,沙岗顶上的三间展览室四壁空空如也。转到屋后,见到一座标明是佛塔的基座。四顾之下,再无它物。不过,真应该感谢公园的建立者,它毕竟保留下来一点古老的沙麓山的影子。

王莽的影子去哪里寻呢?问一个恰巧在公园门前经过的老农此地可是王莽的故里,他似懂非懂地没有表态,却告诉我据此东南2里许有王家的坟地,坟丘好大好大,他边说边跟我比划着。

“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文人捉笔如捉刀,白居易的这首《放言》诗广为流传之时,就早已变成了历史行刑台上捆绑王莽的万千道绳索。人的一生是复杂的,人的性情也是不断变化的,说王莽代汉或者王莽篡汉,那是个人所站看问题的角度不同,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发问应该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吧!客观一点讲,王莽实在不是从老娘肚子里生下来就是野心家和伪君子。这不是历史出了问题,而是社会的毛病。

王莽当初的谦恭应该是真的。他的父亲王曼早死,是家族中唯一没被封侯的一支,因此他也没有资格与其他锦衣玉食的堂兄弟们相比。他孝敬母亲,同普通儒生一样生活俭朴,勤奋好学。对他的那些当权的叔伯们,他尽心奉迎,谁让自己的家境不好呢!在他的亲伯父、大司马大将军王凤生病期间,煎汤熬药他都要亲自尝过才端上去。王凤病重期间,他几个月不解衣带伺候在病榻侧。他的一个叔叔甚至上书皇帝,表示愿意把他封地的一部分让给王莽。

王莽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所转变的呢?是受到王风的举荐任黄门郎初次踏入仕途之时,还是他继承父亲迟到的袭封当上新都侯成为皇帝亲近侍从的阶段呢?抑或是受到其他皇族排挤被迫辞去大司马职位在新野封地闭门闲居之时呢?也许都有吧。仕途机关,机关仕途,在布满“机关”的仕途上,他必须要进行选择。

宫廷官场是一个大染缸,也是一台绞肉机。他被彻头彻尾染透了的同时,要避免被绞的命运,必须要当绞肉者。于是,他的性格分裂了,一方面大作表面文章邀取虚名,一方面私欲膨胀舍我其谁。就在他将孺子婴赶下汉室的刘家皇位时,还不忘拉着孺子手,流涕歔欷,哀叹良久。

他坐上了新朝皇帝的宝座,开始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使自己的治国方略。关于他的治国,历史交代最多的就是他附会《周礼》,托古改制。在政治上,他拿社会矛盾最尖锐的土地高度集中和农民奴婢化过多的社会问题开刀,将天下土地改称“王田”进行再分配,将奴婢改为私属禁止买卖,还实行了“国有化”,对盐铁酒收回专卖,山林水泽实行“国营管理”。在经济上,实行了繁杂的币制改革,频繁更换新币。结果,既得利益的官僚、地主阶级开始反对他,老百姓也开始拒绝使用他的货币。有人在评价王莽的是非功过问题时说,王莽改制范围过宽、程序过繁、方式过时、封赏过滥、变化过快、步幅过大、法禁过急、树敌过多,在充满矛盾的社会里,采用了充满矛盾的政策措施,超出了社会的承受力,导致矛盾总爆发,一发而不可收拾。我认为这是比较中肯的。

公元23年10月3日,绿林军攻入长安,68岁的新朝皇帝王莽被一个商人杀死,中国历史上存在了15年的新朝随之灰飞烟灭。

一千九百八十七年过去了,曾经巍峨的沙麓山变成了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一条新动工的高速路基在麦田中蜿蜒着从北沙窝庙村南穿过,这是即将修建的邯郸至大名高速公路冀鲁连接线。不久,曾经有过辉煌并淡出历史的这块古老“贵乡”之地,又将再次汇入社会发展的洪流中。相信对颇有争议的王莽的评价,将更加客观而公正。

来源:大名县方志办   大名博览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