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清华同衡 清华同衡规划播报

导 读

2025年6月24日，北京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智慧城市研究所所长、高级工程师王飞飞受邀出席“同衡学术·日新讲坛”2025年第4期活动，以《低空经济：驱动产业升级与开拓城市发展新空间》为题作学术讲座。

王飞飞所长从全球产业竞争格局的宏观视角切入，系统剖析低空经济在政策支持、设施布局、产业链生态、多元应用场景拓展等维度的实践突破，揭示其对城市空间结构、经济地理格局优化及治理模式的影响，为推动城市产业能级跃升与空间治理范式迭代提供前瞻性思考。

（以下为讲座主要内容）

讲座现场

在科技迅猛发展的当下，全球经济结构正经历着深刻的转型。低空经济作为一种新兴的经济模式，展现出巨大的发展潜力与社会价值。今天我想从全球产业竞争格局的宏观视角切入和大家一起探讨低空经济的发展背景、产业落地路径，以及其对各行业的深远影响，最终回归到科技与城市结合的核心命题。

低空缘起·蓄势待飞

低空经济作为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一条新赛道，是全球主要经济体竞相角逐的新领域，国际和国内都在抢抓低空经济发展机遇，未来低空经济是国家重要的战略产业，也是增加核心竞争力的重要举措。

首先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当我们谈论新质生产力与低空经济的关系时，该如何理解两者间的内在联系？国家政策将低空经济列为新质生产力的代表之一，其深层逻辑可从两方面解读：一是低空经济深度融合了材料科学、能源技术、控制技术等前沿科技，推动产业创新升级；二是低空经济与农业、文旅、城市管理等领域的结合，为城市发展注入新动能，这两个维度是切合新质生产力内涵的关键。

纵观全球发展历程，低空经济并非全新概念，从1903年莱特兄弟“飞行者1号”问世，但是1950年才正式开始与农业、海洋等各行业进行融合。尽管经历70年代航空事故引发的政策调整，但随着2000年后通信、物联网、云计算等技术的突破，低空经济迎来黄金发展期。美国作为通用航空起步最早、体系最为完善的国家之一，其灵活的空域管理模式、成熟的基础设施体系和多元创新的产业生态对全球低空经济的整体水平产生了深远影响。

我国诸多城市存在交通可达性弱，地域广袤辽阔难以管理、居住人口分散，城乡间交通物流运输效率不足，城乡一体化融合发展难等系列问题，对于低空资源利用和低空基础设施有着天然的要求。相较于欧美等国长期历史沉淀，我国低空经济起步较晚、发展周期短，2000年之前很长一段时期处于零星探索阶段，2024年被称为“商业化元年”。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培育壮大新兴产业、未来产业……推动商业航天、低空经济等新兴产业安全健康发展。与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积极培育”不同，标志着低空经济已经进入新的阶段。

在政策体系方面，据不完全统计，截至目前，超过90%的省份将低空经济相关内容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并开展了相关试点工作。在监督管理方面，无论在设计、生产还是飞行等各个活动中，都形成了一系列运行管理机制、管理要求保障无人机低空活动的稳定运行。2024年3月，中国民航局网站发布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文件《中国民用航空规章第92部运营许可的申请和颁发》，推进运营许可的有序实施，明确许可申请流程和要求，规范运营安全评估实施的范围和要点，细化运行管理要求。

在财政金融方面，去年专项债和今年特别国债已将低空经济纳入重点范围。产业基金的动态更具风向标意义。与产投机构交流时会发现，资本对这一领域高度关注：2022年产业基金投资额已破百亿，2023年小幅回落，2024年快速增长，2025年持续升温。资本的大量涌入，既反映出行业仍存在产品不成熟的现状，也印证了市场对低空经济未来潜力的坚定信心。

换个角度看，从产业基金的运作逻辑审视行业：即便当前发展不成熟，但其市场容量足以支撑未来行业的增长，这为低空经济的落地提供了可行性依据。产业发展需要空间载体，低空产业园便是关键。据相关统计，低空经济产业园已在全国16个省市布局，在建或启用的低空经济领域的相关产业园(基地)约50家，累计投入约1000亿元，形成了全国范围内的低空经济产业发展格局。从全球格局看，中国低空产业园占全球总数的40%以上（全球约90家），且中国无人机产量占全球70%，各地正加速布局。

与国外强调低空交通模式不同，我国自低空发展概念初现雏形之际，其内涵相对宽泛，不仅关注低空行为本身，也注重为其他行业赋能，推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催生新兴业态，是辐射带动无人机制造、智慧技术创新和运输物流服务等相关领域融合发展的综合性经济形态。我认为两种路径各有优劣：国内“低空+”模式虽能深度赋能千行百业，但管理体制机制和监管体系的落地难度较大；若将其限定在交通领域，法规落地、产品应用反而更易推进。因此，路径选择需要结合目标，是追求系统性布局，还是以单点突破带动全局，各地需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

值得注意的是，国外通用航空不是一个专业化赛道，它与城市建设、开发、运营及技术创新紧密结合。学习借鉴国外经验逻辑，可以站在城市发展的维度，将低空经济与城市开发、建设、运营及技术创新四个维度链和资金链结合，从这一角度出发，既能有效地推动低空经济在城市中的落地，也有助于解决产业发展与应用中的实际问题，进而保障其可持续性。

从全球视角转向国内实践，中国低空经济的发展路径呈现独特的阶段性特征。回溯中国低空经济的发展历程，自2010年通用航空开始落地至今，效果始终未达预期，这一现象值得深入反思。我认为有三方面关键因素。

首先是空域管理制度严格。中国空域实际使用率不足30%，相关管理规定模糊且审批流程严苛，这一基础条件直接限制了通用航空的规模化发展。其次是文化认同感差异较大。城市发展的核心驱动力往往离不开技术与文化两大要素，中国传统文化中“敬天”的敬畏延伸至对未知技术风险的谨慎态度，有比较强的天空风险规避倾向，与西方的冒险精神形成鲜明对比，后者更愿意通过资本投入推动创新。这种文化特质影响了中国在低空经济产业的实际落地效果。第三是技术发展不断突破。尽管中国拥有全球最完善的工业体系，但在航空发动机等核心领域仍存在短板。只有综合多方面因素协同发展，才能推进低空经济的落地。

清华同衡智慧城市所基于450+篇低空经济相关论文、60+国内外政策法规，运用关键词共现网络分析法、归纳演绎等科学研究方法，对中国“低空经济”的定义和内涵进行解读。

我们认为低空经济的内涵是依托航空载运与作业装备技术为主要工具，以3000米以下的城乡低空空域为活动空间，以各种载人载物及其他作业等多场景飞行活动为牵引，以起降场地及配套基础设施为支撑，辐射带动无人机制造、智慧技术创新和运输物流服务等相关领域融合发展的综合性经济形态。从低空经济的内涵出发，拆解低空经济的主要构成要素。并结合当前相关理论研究与实践经验，总结出了低空经济的五大基本特征。

一是先进装备技术的高度依赖。低空经济的先进性决定了对装备技术的高度依赖，其飞行活动紧密依托于一系列前沿且多样化的航空器与作业装备，推动了新材料、新能源等领域的技术革新。

二是经济地理格局的影响性，其对打破空间局限有重要作用，能够有力推动区域经济均衡发展、城市群协同发展以及城乡融合，从而塑造全新的区域经济地理空间格局。

三是规模化服务的易获得性。如能够打破地面交通的限制，个人或企业能够轻松、迅速地获取并利用低空飞行相关的多样化服务。

四是跨领域的广泛融合特性。低空经济易与其他产业形态之间深度交织与相互促进的关系，跨越了传统产业的界限。

五是空域资源的经济价值性。低空空域具有长期开发利用价值，科学合理加以开发和利用会带来巨大的社会、经济和生态效益。

低空经济不仅代表着技术与产业的深刻变革，而且正在引发一场关于空间可达性、功能组织与要素流动的革命。它赋予城市与区域前所未有的空间克服能力，从根本上挑战了传统地理格局的约束，为城市规划师提供了重新构想、优化与设计城市空间的全新维度与关键机遇。

接下来，我将从两个维度具体分析低空经济对空间的影响，一是其对传统空间的作用，二是其自身特有的空间属性。

低空经济对传统空间的影响体现在多方面，其中有三点值得重点强调。第一点是空间压缩，通过开辟空中路径，从根本上突破了传统地面交通受自然条件的束缚，为人类社会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克服空间障碍的能力，缓解土地压力，重新定义了地理空间的价值与联系方式。生活圈的概念得到了极大的拓展，通勤模式、职住模式、区域协作等带来颠覆性影响。第二点是功能重组。过去城市空间布局依赖传统规划因子，而在低空经济时代，原来传统规划中许多“硬约束”将被技术工具化解。这一转变将推动城市空间形态从单中心向多中心、网络化结构演变，扩展垂直空间维度。第三点是要素流动。低空经济通过低空飞行器能够显著缩短城市间的时空距离，促进信息、资本、技术和人才等生产要素在区域间的快速流动与高效配置。加强城市群经济联系、推动区域经济均衡发展以及加速城乡融合。低空经济自身的空间特性呈现自我强化机制和区域极化现象。

作为一种新兴的战略性产业，在中国的区域发展呈现出不均衡性，不同地区凭借其独特的资源禀赋、产业基础、政策环境和市场潜力，形成了差异化的发展格局。这种特性使其形成自我强化机制，产业聚集吸引人才、技术创新，进而吸引资本，形成“强者愈强”的滚雪球效应。在区域低空经济的自我强化、多区域竞争格局中，往往会导致经济活动的地理集中，形成“区域极化”现象。

从规划师的专业视角出发，低空经济对城市规划提出了多维度的挑战与要求。首先，需重新思考低空空域与城市空间的互动关系。其次，技术要求的精细度显著提升。传统规划中的模拟预测已难以满足需求，对噪音分析、生态环境评估等技术环节提出了更高标准。第三，城市天际线的定义被重新改写。过去，天际线多指地面建筑的轮廓线。低空经济时代，立体化的低空空间（如无人机航线、空中交通节点）成为新的“天际线”。最后，需平衡产业发展的“马太效应”与公平性。低空经济因自身特点易形成区域分化，但规划的目标是促进均衡发展。如何通过政策引导既保障产业活力，又确保公平性，是规划师需思考的关键课题。

基础设施·织网成局

基于对低空经济的多维度探讨，接下来我们聚焦全球低空经济产业的核心特点展开分析。回归产业本质，中国低空经济政策的出发点本就围绕产业展开。观察当前低空经济产业链，其结构特征鲜明。上游为原材料及部件，以高新技术企业为产业主体，产业格局基本稳定，企业引进门槛高；中游聚焦低空飞行器及地面设施，以城市政府及本土企业为建设主体各城市近年正在布局，未形成成熟模式；下游则是低空经济与其他行业的融合应用，成熟度较低。

站在中国的现实视角，当前可以从设施布局、场景落地、商业模式切入低空经济。无需急于求成，低空经济虽不会短期爆发，但必然是未来趋势。提前做好规划预留与前瞻性思考，才是推动行业健康发展的正确态度。

从产业链可见，低空基础设施是低空经济产业快速发展、辐射相关领域融合发展的重要基点。而且基础设施建设受国家及地方政策推动，本身具备乘数效应，因此低空基础设施将优先受益，建设好基础设施，才有可能推动部分功能采取商业化运作。那么，为何各方积极投资低空基础设施？核心逻辑在于其兼具公共性与商业性双重属性，因此具备产业发展的可持续性。我们团队认为低空经济基础设施主要内涵包括“两个基建一个支撑”。其中“硬基建”是支撑低空飞行器起降和备降活动而建设的一系列场地及其配套设施。“软基建”则是支撑低空经济有序运行的“大脑”，包括智能管理系统、安全监控平台等数字化工具。“一个支撑”是“运行支撑设施”，强调低空场景服务衍生设施，是低空经济与传统城市系统的深度融合。

低空设施具备公共性和商业性示意图（图片来源：自绘）

作为规划师，我们需要通过专业视角思考如何建设、利用、运营低空经济设施，“织网成局”是综合考量城市空间特征、产业需求、安全边界、效率逻辑等多重因素，从城市整体发展的视角，将低空基础设施真正“织”入城市运行的血脉，推动低空基础设施可持续运营。

产业融合·场景绽彩

结合国家相关政策文件，充分考虑城市发展的实际需求、智慧城市未来趋势，结合社会经济学等学科理论，我们将现有低空经济场景划分为三大类16小类。

第一类是“低空+城市治理”，利用低空领域的资源和技术，如无人机、直升机等，结合智能化,信息化手段，应用于应急救援、环境监测、公共安全、交通治理等领域，实现城市管理的立体化、动态化和实时化。最常见的是应急救援和城市安全方面，与传统城市管理模式相比，使用无人机进行城市治理和应急救援可以将平均响应时间从传统的30分钟缩短至5分钟以内。

第二类是“低空+产业经济”，低空技术能够使无人机迅速覆盖广泛的作业区域，不仅大幅提升生产作业效率与灵活性，还显著增强了人员生产安全性，减少了人员进入危险环境或难以到达区域的频率，进一步保障了人员的生命安全。

第三类是“低空+社会生活”，无人机及其技术在改进物流流程、改善交通状况丰富娱乐内容等方面都展现出更多的可能性和发展空间。与传统城市服务模式相比，无人机配送可以在短短30分钟内完成传统卡车需要数小时才能完成的旅程。这些场景都对城市管理无限赋能。

低空场景分类（图片来源：自绘）

低空产业园区作为推动该产业发展的关键平台，其规划与建设对于促进产业的兴盛具有决定性的影响。我们团队认为低空产业园区本质是对低空经济发展要素的系统性整合与优化配置。这种整合不仅涉及物理空间的规划，更核心的是对产业生态、资源要素、技术创新、管理模式、运营模式的深度重构。让低空经济各要素在特定空间内实现效率最大化、协同最优化、创新持续化。

多元协同·精益经营

2023年11月8日《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

展卷未来·天空之城

据数据预测，如果适当运用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未来十年全球生产力将增长10%”。我们团队一直认为科技不是城市“补丁”，而是重构城市底层逻辑的“操作系统”——AI等先进技术改变了信息和资源流通手段，低空经济的发展使城市空间向垂直立体拓展。低空经济的崛起正在加速这一进程，随着低空空域逐步开放，其作为自然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AI技术的发展使低空空域量化成为可能，城市空间扩张将突破传统平铺式发展模式，推动城市在固定平面空间内向上立体生长，来克服土地资源饱和及自然要素的约束，成为发展新动力。

经过长期实践与总结，我们团队站在城市的角度首先提出了“三维四链五位一体”的低经济落地策略，系统解决在哪飞，谁来飞，怎么飞等问题。

首先是“三维定格局:解决在哪飞”。在垂直方向上，对低空空域进行分层利用，在水平层面上，加强设施融合与区域协同，在数字空间上，对空域资源数字化建模。

其次是“四链聚生态:解决谁来飞”。将资本链、基建链、场景链、科技链形成联动，资本链是金融资源的全周期赋，基建链是硬件设施的网络成型，场景链是应用落地的商业化突破，科技链是技术装备的创新支撑，最终构建多元利益主体协同的生态体系。

同时还要“五位一体强根基:解决怎么飞得好”，在服务、管理、安全、绿色、智能五方面夯实基础。服务端完善认证、保险、培训体系等；管理端推进空域改革与安全预警等；安全端，做好应急与预防等；绿色端强化新能源应用与生态评估等；智能端依托AI调度与数字认证等，确保低空经济从“示范”走向“可持续”。

实现低空经济落地，我们建议按“345”来系统推进。即通过“三维空间（空域-地面-数字）”明确发展方向，“四链联动（资金-基金-场景-技术）”激活生态动能，“五位一体保障（安全-绿色-智能-服务-标准）”筑牢发展底线，三者缺一不可。规划师的价值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用系统性思维规避风险，用专业规划提升安全性与可持续性，让技术创新与城市发展同频共振。

以上是我的分享，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 稿件由院总工办根据主讲人发言整理，稿件已经本人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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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同衡·日新讲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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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新讲坛”作为清华同衡系列学术活动之一，已持续举办多年。深度联合院内各业务部所，广泛邀请行业专家参与，追踪热点、展示前沿技术和同衡优秀实践成果，打造高品质交流学习平台。

原标题：《同衡学术·日新讲坛 | 王飞飞：低空经济——驱动产业升级与开拓城市发展新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