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文章来源于张可云教授 ，作者张可云
张可云教授.
激浊扬清，敬畏学术。
关注
profkevin龙年龙腾虎跃
友情提醒：加关注可在文后“留言”处留下你的高见。本文是随手写的，没有仔细推敲。未经同意，不得在纸质版上转载。
老年人、老年区域与老年国家
张可云
岁月不饶人，时光不饶区域，光阴亦不饶国家。“老”是人、区域与国家发展过程中都不可回避的。无论一个人曾经多么风光，无论一个区域曾多么发达，无论一个国家曾多么辉煌，都难避免盛极而衰。任何发展如日中天的人、区域或国家都应该时刻记住“反者道之动”，未雨绸缪应对“老”的问题。
1
现实问题：中国的老龄化与老工业基地老化
国家民政部与全国老龄办最近公布的《2023 年度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公报》显示，2023年末，全国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29697万人，占总人口的21.1%；全国65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21676万人，占总人口的15.4%。国际学术界有一个共识，即国家和地区进入老龄化的标准为60岁以上的人口占总人口比例达到10%或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达到7%。依据此标准，中国早在2000年就已进入老龄化社会。
图1 2013-2023年中国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数量及占全国总人口比重
来源：民政部、全国老龄办：《2023 年度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公报》。
由图1不难发现，最近十年中国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比呈现明显的上升趋势。老龄人口数量攀升导致老年人口抚养比（老年人口抚养比是指某一人口中老年人口数与劳动年龄人口数之比，用以表明每 100 名劳动年龄人口要负担多少名老年人）不断提高（见图2），养老负担增大。
图2 2013-2023 年全国 65 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抚养比
来源：民政部、全国老龄办：《2023 年度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公报》。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国家民政部公布老龄事业数据后，各省级行政区域与主要城市也陆续公布了这方面的数据。2023年，长江三角洲的龙头上海市与京津冀的首位城市北京市的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比重分别高达37.4%和30.20%，珠江三角洲的核心城市广州市的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比重为19.38%。上海市与北京市已经进入重度老龄化阶段。由此可见，老龄化是中国由经济大国向经济强国迈进必须直面的重大现实问题。
在新世纪初期中国进入老龄化社会的同时，过去曾经为全国的工业化与城市化作出过巨大贡献的工业基地也陆续进入老年阶段，老化问题凸显。曾经有“中国现代工业摇篮”、“共和国长子”之美誉的东北地区是全国老工业基地最集中的地区。尽管中央政府自2003年始实施了东北振兴战略，但东北经济总量占全国的比重一直下降（见图3）。东北振兴依然任重道远。另外，除东北地区外，东部、中部与西部地区也出现了工业基地老化问题。
图3 2002-2022年东北地区经济总量占比
注：①原始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官网；②按当年价格计算。全国的GDP采用的是全国31个省级行政区域GDP加总。
需要高度关注的是，中国的一些经济核心区域也显露出了老化迹象。例如，京津冀是中国三大核心区域之一，但进入新世纪以来，这个区域的经济总量占全国的比重在2004年达到10.13%的峰值以来一直下降。虽然2014年至今实施了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但此区域在全国的经济占比下降的趋势并没有改变（见图4）。
图4 2000-2022年京津冀GDP占全国比重变化
注：①原始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官网；②按当年价格计算。全国的GDP采用的是全国31个省级行政区域GDP加总。
人口老龄化与主要区域老化有可能导致整个国家进入老年阶段。中国已经越过了由站起来到富起来的阶段，在由富起来迈向强起来的道路上会遇到各种困难。就内部而言，人口老龄化和老工业基地老化显然是现代化强国建设不可回避的重大问题。
2
理论分析：人、区域与国家老化的一般规律
人是生命有机体，因而存在生命周期规律。也就是说，无论是伟大的人还是渺小的人，都会经历出生→幼年→童年→青年→中年→老年的过程，而且在人生的每个阶段人的追求是不同的。网络上流行的老年人四阶段淘汰说也道出了人的生命周期，即无论一个人事业多么成功或权势多么辉煌，60岁会被职场淘汰，70岁会被社会淘汰，80岁会被家庭淘汰，90岁可能会被地球淘汰。正因如此，大诗人李白曾叹言：“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人至老年，无论你多么精神矍铄、老当益壮或老而弥坚，都难免身心衰老。
区域与国家也类似于生命有机体，同样也存在生命周期规律。区域经济学中的区域生命周期理论将区域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即年青、成熟与老年。中外都存在不少老工业基地，在区域经济学中老工业基地的正式学术称呼是萧条区域，这类区域曾经一度辉煌，但由于发展至老年而陷入萧条的泥潭。区域之所以老，是由于其现代化启动时间较早。从全球来看，英国是率先进行工业革命的国家，英国的区域老化问题也是全球最严重的。如今英国内外交困，主要原因就是一个字，即“老”。世界上曾经率先发动工业革命的地区几乎都或多或少患有老化病，这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谚语所阐明的盛衰兴替和变化无常。中国古代先贤老子在《道德经》中所说的“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阐述的就是这个道理。老年区域患上老年病的典型症状较多，主要有结构老化、增长乏力、失业严重、人口外流等。特别需要注意的是，若一个国家的主要经济中心陷入老化的困境，则这个国家的国际地位有可能迅速下滑。在西方发达国家中，英国、日本曾经在特定时期内在全球独领风骚，但如今落得个陷入萧条的泥潭之中难以自拔。国家老化在经济方面的表现是低增长与高失业。老年国家的典型症状可从内外两个方面归纳：在内部方面，严重的老化可能导致国家四分五裂；在外部方面，老化的国家的国际地位、影响力与话语权下降，甚至沦为霸权国家的附庸。从理论上说，每个已经步入现代化轨道的区域或国家都有可能老化。
从理论上说，区域问题可归纳为三类，即落后问题、膨胀问题与萧条问题，这三类问题可简化为三个字，即穷、堵、老。一个国家的现代化轨迹存在一般路径：现代化前与现代化初期主要病患是穷；一个国家完全步入现代化轨道后，必然会有一个高速增长期，伴随经济的快速发展，一些城市化地区会出现城市病，即患上堵病；而城市病若久治不愈，由发达区域的堵病可能转化为老病，而且十分可怕的是，一旦一个区域陷入萧条的泥潭之中，其走出困境的过程将是十分痛苦且十分漫长的。图5是反映区域发展过程中穷、堵、老问题出现的阶段。
图5 区域发展的基本轨迹
虽然人口老龄化的区域或国家不一定就会患上萧条病，但与人口结构年青的区域或国家比较，人口老龄化的区域或国家得老化病的概率要大得多。因此，从规律的角度而言，老龄化问题与老工业基地问题是一个国家的大事，必须高度重视。
3
应对之策：应对老化问题的初步思考
人至老年，人的心性、思维与行为方式都会改变。老年社会、老年区域与老年国家同样需要根据发展阶段与面临的主要问题做出调整。
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国家战略应该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需要做好老龄事业；另一方面需要调整生育政策。在做好老龄事业方面，《2023 年度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公报》提出了具体的战略举措，主要包括：做好顶层设计、搞好老年民生保障（包括养老保险、医疗保险、长期护理保险与基本生活求助）、完善养老服务体系（包括养老服务供给、养老服务兜底保障、养老服务安全和质量以及养老服务人才培养）、做好老年健康服务（包括老年健康服务体系与医养结合）、发展银发经济（包括老年用品产业、健康养老产业、康复辅助器具产业以及养老金融）、建设老年友好型社会（包括老年宜居环境、老年人社会参与、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问题、养老孝老敬老社会氛围、老年人权益保障以及国际交流合作）。在调整生育政策方面，应该从放开生育转变为奖励生育。倘若人口负增长一直持续，则整个中国有可能快速进入重度老龄化社会。
治疗老工业基地的老病需要有耐心。依据国际经验，老工业基地振兴是一个长期过程，需要久久为功，不可追求一蹴而就。另外，中国的老工业基地问题绝对不只限于东北地区，其他地区也存在老工业基地，而且其他地区以工业为主的城市均有陷入老化的可能。因此，老工业基地振兴将是一个长期国策。首先，要不断完善治疗区域老化病的制度基础，具体包括四个方面：（1）由中央区域协调领导小组负责顶层设计；（2）改变现行老工业基地识别方式，将以县为基本空间单元改为以乡镇级行政区域为基本空间单元。这一调整的理由十分简单，目前已经划为老工业基地的许多城市的中心一般是商务区，商务区没有工业，怎么能算是老工业基地呢？（3）制定具体的转型与重构政策并完善区域扶持程序，建议中国政府成立专门的区域发展基金，统一老工业基地与落后地区的扶持工具；（4）完善老工业基地扶持的监督与评价体系。值得强调的是，做好这四个方面的工作，需要围绕区域发展做好立法工作。其次，做好老工业基地振兴规划。老工业基地要重塑往日的辉煌，需要在“求新”方面做足文章（2019年本人出席在长春召开的东北经济高质量发展研讨会曾做过一次主题发言，题目为《东北地区高质量发展应侧重求“新”——兼批唱衰与盲目乐观两种极端观点》，有兴趣者可点开链接阅读），指望通过发展传统产业振兴老工业基地是不可能的。第三，老工业基地的地方政府在确定发展思路与方向时要注意区分老工业振兴的两类不同思路：一类是转型，即综合性老工业基地采取渐进式方式进行调整；一类是重构，即资源型老工业基地城市在资源枯竭后需要急进式的推倒重来，也就是说要彻底重构其经济结构。
遥想当年，2000年时中国的经济总量只相当于日本的24.38%,而如今中国的经济总量已经是日本的3倍。这种沧海桑田式的变化举世罕见，使中国站近了世界舞台中央。未来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不可避免要面对棘手的老龄化与老工业基地老化问题。人口的老化与区域的老化有可能导致整个国家老化，因此我们需要未雨绸缪。随手写本文的目的在于建议各级政府倍加重视双老化问题，而且这两类问题的治理需要综合考虑。
愿我们的祖国青春永驻！
✯
敬畏学术
原标题：《老年人、老年区域与老年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