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27日，沙特阿拉伯国王萨勒曼颁布王室法令，宣布伊斯兰历1139年年中，即对应的1727年2月，为第一沙特王国首任伊玛目穆罕默德·本·沙特登基之日，2月22日被认定为建国日（يوم التاسيس, Founding Day），作为全国性节日，进行庆祝。本系列文章源自2024年沙特建国日期间利雅得田野调查过程中的经历，组成“沙特建国日故事”。
此次沙特田野调查得到北京宸星教育基金会资助，特此表示感谢。
沙特知名编辑、作家马沙里·泰迪曾在《沙特公报》发文表示沙特阿拉伯王国历史久远、地域广袤、民族众多，这种多元性是国家宝贵的财富。[1]沙特政府认可该观点，强调文化艺术是展现多元沙特的最佳途径之一。[2]因此，沙特在2024年建国日系列活动中，举办了“交响乐序曲”（ سمفونية البداية, Beginning Symphony）歌舞晚会。
阿布·伯克尔·萨利姆剧场
一、多元艺术
2024年2月25日，“交响乐序曲”首场演出在利雅得阿布·伯克尔·萨利姆剧场拉开帷幕。该剧场以享誉阿拉伯世界的“海湾歌唱之父”阿布·伯克尔·萨利姆·巴尔法齐（ أبو بكر سالم بلفقية）命名，巴尔法齐是一个也门裔沙特歌手、诗人和作曲家。20世纪60年代，他移民沙特被接纳、享受“国宝级”待遇的经历是沙特多元包容的一个例证。在以他命名的剧场举行建国日展示多元艺术的盛会，十分合适、充满寓意。
晚上八点，我根据票面开门时间准时来到剧场，却发现不能进入。工作人员阿卜杜·拉赫曼解释道，实际的演出时间是十点，在此之前，建议先在庭院内休息。我不解道，为什么网站和票面上都未提供准确的开始时间，他表示抱歉。我继续说，这不是我第一次在建国日活动中遇到此类问题，主办方应当及时调整，阿卜杜·拉赫曼说这是个很好的建议，然后转开话题说，他觉得我可能是今晚少有来参与活动的外国人。我回答道，希望通过此次活动，学习和了解有关沙特历史文化的知识；他笑着回答说，今晚一定不虚此行。
活动现场展现希贾兹地区风貌
在冷风中等待两个小时后，“交响乐序曲”晚会正式开始。如阿卜杜·拉赫曼所言，这是一场精彩的演出，在绚丽的灯光和宽广的舞台上，沙特国家管弦乐团与著名男女歌手、合唱团队合作表演了15首歌曲。这些歌曲的词作主要来源于五位沙特诗人，包括两位王室成员，麦加省埃米尔、费萨尔家系领袖、沙特家族德高望重的哈立德·本·费萨尔·本·阿卜杜勒-阿齐兹和沙特慈善家、诗人、沙特文化艺术协会主席巴德尔·本·阿卜杜勒莫森·本·阿卜杜勒-阿齐兹；两位沙特当代文坛久负盛名的诗人，纳伊夫·萨克尔和法赫德·埃法特；以及当今著名的青年女诗人，纳吉拉·穆哈亚。他们五人不仅是沙特社会中王室与平民、男性与女性的代表，而且年龄跨度从25岁到83岁，展现出沙特诗坛三代人的风貌。他们创作的爱国诗歌角度不同、风格各异，有力地支撑了晚会多元艺术的展现，有的歌曲赞美沙特家族、开国国王伊本·沙特以及当今国王和王储，有的歌曲展示沙特国内不同地区的风貌。利雅得所在的中部纳季德、西部希贾兹、东部哈萨地区、北部塔布克和南部纳季兰各地独特的历史文化和艺术风采都被呈现，获得现场观众的阵阵掌声。
全场高潮是最后一首歌颂和赞美沙特民众的歌曲。饰演科研人员、工程师、运动员、建筑工人、消防员、医生护士、国防士兵、公务人员以及普通家庭中的父母子女的表演者一一走上台前，传递出国家发展由每个人支撑，并将造福每个人的理念。这使此次活动得以升华，“交响乐序曲”通过多元艺术表达对沙特各行各业普通民众的关注。
活动高潮歌颂普通民众
二、多元国籍
沙特阿拉伯境内民众不仅有多样的职业，而且有多元的国籍身份。根据沙特数据总局的信息，截至2022年，沙特全国共计人口3,217.5万人，沙特籍和非沙特籍人数占比分别为58.4%和41.6%；在利雅得891.2万人口中，非沙特籍人数达到415.3万人，几乎占到一半。[3]
参加完“交响乐序曲”活动后，我遇到一位27岁的埃塞俄比亚小伙穆罕默德·努尔，对他进行了访谈。努尔父母一辈移民到沙特工作，随后在利雅得定居，他是一个移民二代。当我问他对沙特建国日有何感触时，他开心地说，很喜欢建国日，为沙特的悠久历史、丰富文化和多元艺术感到骄傲。看到我有些惊讶，努尔补充道，他生在利雅得，长在利雅得，在过去27年里，仅仅回到过埃塞俄比亚7次，他的亲人、朋友、工作和生活都在利雅得，就是一个利雅得人，至于国籍问题，这是政府和法律的问题，并不影响他将沙特作为祖国，有深厚的感情。
活动开场奏唱沙特国歌
随后，努尔对我说，很多沙特年轻人坐车时会使用头戴式耳机沉浸在嘻哈、摇滚音乐中，他不一样，会认真收听各种有关金融理财的知识，正在计划将毕业五年来攒下的积蓄投入沙特股市。努尔表示，在政府颁布2030愿景、进行经济社会改革后，如今沙特大不一样，只靠努力工作挣钱远远不够，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王储鼓励大家进入金融市场，普通民众需要靠工作薪水和投资收益一起挣钱。随后，努尔补充说，在金融火热的情况下，沙特网络中有很多投资宣传的信息，吸引普通民众将钱交给他们代为打理，努尔对此心动，他自己缺少金融知识，需要别人帮助，但同时又担心上当受骗，为此，询问我的意见。一方面，我对沙特金融市场的蓬勃发展和民众的参与热情所震撼；另一方面，我对像努尔这种想要积极加入但缺少相关知识的民众如何辨别良莠不齐的信息感到担忧。我回答他说，在不能确定资质信息准确性的情况下，建议通过沙特国内专业的金融机构进行投资，确保有知名的大机构进行担保背书，并嘱咐他前期先采取稳健地投资策略，逐步积累知识和经验。
活动赞美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和2030愿景
努尔开心地回答道，这个建议很好，他会去学习和了解相关情况。随后，我问他如果挣到钱有何计划，他说攒钱的目标是加入沙特国籍。在2030愿景改革框架下，沙特政府转变观念，内政部于2021年修订《沙特阿拉伯国籍制度》（نظام الجنسية العربية السعودية），对外开放申请，与国际主流接轨，颁布积分审核条例。[4]这些变化表明沙特对境内多元国籍身份的民众采取更加包容、开放的态度，让努尔这个移民二代看到正式成为沙特人的希望。
在投资挣钱外，努尔说他计划学习汉语，认为中国蕴藏着广大商机和财富。他笑着说，就连穆罕默德·本·萨勒曼王储都鼓励沙特人学习汉语，增加对中国的了解和认识。我听到后十分开心，立刻向他推荐已经落户利雅得，向所有人开放招生的孔子学院。
三、多元交流
2023年6月，深圳大学与苏尔坦亲王大学共建的孔子学院正式揭牌，同年下半年投入运行。苏尔坦亲王大学成立于1998年，由前王储、国防和航空大臣苏尔坦·本·阿卜杜勒-阿齐兹发起，是沙特第一所非营利的私立大学。该校与沙特王室和教育部保持密切关系，承接了利雅得第一所正式运行，也是沙特第一所挂牌的孔子学院。
苏尔坦亲王大学教学楼
调研期间，我有幸在苏尔坦亲王大学孔子学院中方院长张新颖副教授的邀请下前去参观学习。在交流过程中，我了解到该校孔院项目在落地管理、运行中遭遇的诸多不易，中方老师们不仅要迅速适应陌生的工作、生活环境，而且要克服文化习惯、沟通方式和办事理念的差异，与沙方人员建立起互信互助的关系。我对张院长只身一人来到沙特，全心投入孔院建设、推动中沙文化交流的勇气和毅力深感敬佩。
在张院长和两位志愿者老师的共同努力下，苏尔坦亲王大学孔院已取得一定成绩。本学期，成功开设五个班，教授两个等级的中文课，共有80名左右学员参加。这些学员一半是沙特在校大学生，另一半是社会人员，其中包括在沙其他国籍人士。借助沙特在中东和阿拉伯世界的影响力，苏尔坦亲王大学孔子学院有望成为辐射整个地区的中文教学和文化传播基站。
苏尔坦亲王大学孔子学院
除孔子学院外，我注意到在苏尔坦亲王大学内还设有韩国世宗学堂（King Sejong Institute），该机构旨在向沙特人提供有关韩语教学和文化交流的内容。这表明沙特不仅在积极地挖掘和展现多元艺术，而且修订入籍政策，对境内多元国籍身份的民众采取更包容开放的态度，同时，更主动地与全球不同文明和文化进行对话、沟通、交流。2030愿景改革展现出一个多元艺术、多元国籍、多元交流的多元沙特。
（作者：刘庆龙，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博士生。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立场无关，文责自负。引用、转载请标注作者信息及文章出处。）
参考资料：
[1] Mashari Al-Thaydi, “The Saudi diversity is a great national wealth”, Saudi Gazette, https://saudigazette.com.sa/article/611427#google_vignette
[2] Cultural Diversity in Saudi Arabia, Cultural Communication, https://salam4cc.org/wp-content/uploads/2022/03/Cultural-Diversity-in-Saudi-Arabia.pdf
[3] “ملخص”, تعداد السعودية 2022, https://portal.saudicensus.sa/portal
[4] “الحصول على الجنسية السعودية”, وزارة الداخلية, https://www.my.gov.sa/wps/portal/snp/content/saudicitezenship/!ut/p/z1/jZBNb4JAEIZ_iweuzAxfEm8LWgyJrgRQupcGm-1KAqzBbfn7Gnpq0lLnNpPnSd55QUAFoq-_GlWbRvd1-9hfRfDm0C5JCB2eFIWLWRrxMo_9TRQHcJqAPW1wSx5x9JwXzNZrtvcLSukYgHjGTw-hRwyJc9ePMIt3S87yIyH6z_n4xzD83xcTMvfBBMxFnICZDCkI1erzd5-sP7uhAjHIDznIwf4cHueLMdfbykILx3G0ldaqlfa77iz8Tbnom4HqJwm57OHalWWFzaE7hSZki8Ud-rvC0g!!/dz/d5/L0lHSkovd0RNQU5rQUVnQSEhLzROVkUvYX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