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龙年，正月假日。暂得宽馀，翻看阎崇年所著《故宫六百年》，书中谈到清康熙朝时任河督靳辅和于成龙治水策略之争。
康熙二十四年(1685)，康熙帝命安徽按察使于成龙修治海口等工程，听河督靳辅节制，但二人意见分歧——于成龙力主浚海，泄河水；靳辅坚持应修筑长堤，束水趋海。靳辅说：开海口虽可泄水，但有海水倒灌之忧。于成龙说：河决筑堤，无数百姓，将饱鱼腹。怎么办?
恕才疏学浅，我一直以为书中所述的就是被康熙帝誉为“天下第一廉吏”的于成龙。经高手书友提点，才知此“于成龙”非彼“于成龙”。学然后知不足，即刻搜索万能的百度一探究竟，终恍然大悟。
实际上，清代康熙一朝曾出过两个叫“于成龙”的著名人物。他们曾一起共事，均官至一品总督，均清正廉洁、勤政爱民，功绩彪炳青史。
为便于区分，下文姑且按二人年龄大小分为“老于成龙”和“小于成龙”吧。
壹
“老于成龙”
于成龙（1617年9月26日－1684年5月31日），字北溟，号于山，谥号清端，清端公，籍贯山西永宁州（今山西省吕梁市方山县）人，清朝初年名臣。因其执法严正，不徇私情，正直清廉的事迹，被康熙皇帝誉为“天下第一廉吏”，为世人所称道，被树为当今廉政教育的楷模。
明崇祯十二年（1639年），于成龙曾参加乡试并中副榜贡生，但因父亲年迈而未就职，直到清顺治十八年（1661年）四十五岁时才以明经谒选吏部，授罗城知县。在任上明确保甲制度，鼓励农业生产。康熙六年（1667年）升任合州知州。后迁任黄州府同知、知府，历任武昌知府（代）、福建按察使、福建布政使、直隶巡抚等职，累加兵部尚书。康熙二十年（1681年）入京觐见，升任江南江西总督。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奉命兼管江苏、安徽两地巡抚的政事，不久便在任上去世。死后遗物仅有破袍一件、盐豉几罐。其灵柩归葬故里时，数万民众步行二十里，江边伏地痛哭相送。康熙帝破例亲自为他撰写碑文，追赠太子太保，赐谥号为“清端”。
于成龙善于决狱，以执法严正，不徇私情，正直清廉著称。二十余年宦海生涯，三次被举“卓异”，所到之处，皆有政声，成为清代循吏的代表人物。康熙帝曾赞谕道：“朕博采舆评，咸称于成龙实天下廉吏第一。”史称“闾巷诵其绩，久而弗渝”。百姓呼为“于青天”，民间还流传着“鬼有冤枉也来伸”的歌谣。在直隶和两江任职期间，曾组织编写《畿辅通志》《江南通志》。遗著有《于清端政书》等。
贰
“小于成龙”
于成龙（1638-1700年），汉军镶红旗人，字振甲，号如山，直隶固安人。历任乐亭知县、通州知州、江宁知府、安徽按察使、直隶巡抚、都察院左都御史、汉军都统、兵部尚书、加总督衔直隶巡抚、河道总督等职。康熙三十九年，病卒于淮安河道总督署，享年六十三岁，谥号襄勤。青少年时代的于成龙在不断移居中生活，童年的艰辛造就了于成龙体恤民生、关爱大众的品格。即便成为名声显赫、权倾一时的封疆大吏，依旧刚直不阿、嫉恶如仇，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深得康熙帝的赞赏和百姓的爱戴。直隶曾经流传很多有关于成龙的民间故事，一些地方曲艺作品如《于公案》等也取材于成龙事略，广为流传。
叁
“老于”荐“小于”
“老于成龙”任直隶巡抚时，“小于成龙”曾是他的老部下，两人虽然相差21岁，但老于对小于的人品、才干颇为赏识，惺惺相惜，曾妙向朝廷推荐小于担当重任。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六月，江宁知府陈龙岩病故，“老于成龙”推荐自己当直隶巡抚时期的老部下、直隶通州知州“小于成龙”接任。“老于成龙”在奏疏中写道，陈龙岩忠诚可靠、廉洁自律，能力过人。陈龙岩去世后，他感到失去了左右手，在两江辖区内尚未发现合适人选。他恳请康熙帝特事特办，召集各大臣开会讨论，现场推出合适人选。在报告的末尾，“老于成龙”巧妙地点了一个人：有皇上关怀，像通州知州于成龙那样的好干部，一定会脱颖而出的。
按照清朝干部制度，地方官出缺，应召集后备干部统一抽签决定。吏部指出：打破常规后，那些排着队等抽签的干部难以处理，而且，“廷臣会推”知府这一级干部，没有规定，没有先例，宜照章办事。最终康熙帝同意“老于成龙”奏章，越过抽签、“廷推”两个步骤，让“小于成龙”上任，并且在“老于成龙”去世后仍然拔擢“小于成龙”，委以重任。
《清史稿》记载：“同时两于成龙，先后汲引，并以清操特邀帝眷，时论称之。”直隶坊间有民谣称颂道：“前于后于，百姓安居”。
肆
“小于成龙”治水
为民请命、免赋赈灾
康熙七年(1668年)四月，“小于成龙”任直隶永平府乐亭县知县。六月，全县水灾，百姓田庐损毁严重。“小于成龙”申请免除赋税，放赈救民，永平府知府却不同意这样做。回县城后,他对周围的人慷慨陈词，流着泪说：做为地方官，有如此奇涝却不让皇帝知道,这做的什么父母官?倘若因为请示得罪，做不了这个官又有何妨?当即写报告将灾情遍告省中大吏。巡抚甘文焜勘察后认为属实，奏报朝廷，康熙帝命户部主事带银八千余两赈灾，当年田赋免除十分之三，灾情严重的百姓应缴钱粮全部免除。
从“无定河”到“永定河”
清朝以前，永定河自石景山至卢沟桥南，金、元、明相继建有高大的土石堤坝。下游则向无修防，任其散漫，故宛平、良乡、涿州、新城、雄县、霸州、固安、永清、东安等州县，数被其患。康熙三十七年二月，浑河泛涨，淹没旗下及民人庄田。康熙皇帝命“小于成龙”等治理。“小于成龙”亲自查勘浑河河道，加固石卢段旧堤，对卢沟桥以下河段进行大规模治理。摒弃了明代以来单一筑堤束水的方法，尊重自然，勘测故道，疏筑兼施。治水的同时注意治沙，并注重上、中、下游全程治理，改变以往历朝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局面。他亲临河边指挥，监督河工挑新河，首次采用分段修筑管理、同时开工并进的方法。新河自宛平之卢沟桥至永清之朱家庄，汇狼城河，注西沽入海，五月大功告成。七月二十一日，“小于成龙”疏请将霸州等处开挖的新河命名为永定河。史载：“康熙三十七年，由良乡之张家庄至东安之郎神河重开一道，束以南北场地，由固安、永清之北，引流直出柳岔口三角淀（即东淀），以达西沽，赐名永定河。此康熙中年以后总河于成龙所改之道也。”康熙斟酌再三，将浑河、无定河乃至整个浑河干流赐名为永定河，题额建碑，首次敕封永定河神。企盼浑河从此安平，不再泛滥，造福京华。永定河也由“小于成龙”提名、康熙赐名，一直沿用至今。
“小于成龙”还进言“治河无一劳永逸之法”，建议设立河司，加强后期堤坝维护与疏浚。康熙朝始设永定河南岸分司、北岸分司，司署衙门设在固安城内。
改河夫、设河兵
明初，为对付河水泛滥、疏浚修筑等重大河工，沿河设夫役，多时达数十万，都是近河贫民。奔走穷年，不得休息，劳民伤财，用一费十，加上管工渔利，民多抱怨，尽至逃亡，佥派民夫的弊端在明代就已初现端倪。清循明制，初期在一些重大河工工程中也采用了佥派民夫的办法，但康熙年间在治理黄淮的重大河工工程中，总河靳辅首创改佥派民夫为雇募河兵的办法，最终在“小于成龙”的多次呼吁和坚持下革除了佥派民夫这一弊端。正如《石渠余纪》载：“初，河臣于成龙（襄勤，于康熙三十一年任）尝请豁免民夫，以工程浩穰议格。河臣董安国（康熙三十四年任）因言黄、运两河险汛甚多，若免民夫，专责合并，恐致贻误。止请酌减民夫一二千名。及成龙再为总河（康熙三十七年复代安国任），又以岁夫苦累，亟请变通。言派夫一名，约费银二十两。老弱充数，到工多逃，计岁夫七千，请每名量征银五两，编入正供，征解河工，添设河兵三千余，酌量缓急，分班抢护。考国初河标兵仅三千名，康熙初又裁减十之二，而岁夫愈困。其改编夫银，广增兵额，则始于辅，而继以成龙，遂使民脱佥派之苦，而工获修防之益。”河夫改河兵，一举两得，“小于成龙”为解民夫苦累执著上言，开兵制之新，兴利除弊，惠及万民。
抱病治河、鞠躬尽瘁
康熙三十七年，河督再次出缺，皇上仍以“小于成龙”为河道总督，治理黄淮。当时，淮扬一带，黄、淮两河河水泛涨，民田多处被淹。年逾六旬的“小于成龙”临危受命，奔走两河，勘察灾情，欲把治理永定河的经验运用到治理黄淮上，先后开浚月河、新中河等。终因日夜操劳，河务浩繁，积劳成疾，但仍然披星戴月奔走于黄淮之间。康熙三十八年（1699），皇帝南巡视察河务，看到“小于成龙”身体羸弱，接连赏赐御药、御制诗，嘉奖其勤勉。“小于成龙”更加废寝忘食地投身河务，病情加重，仍抱病治河。翌年二月，“小于成龙”扶病亲临淮上视察河道，病情陡然加重。二月二十三日，他叮嘱儿子永裕：“我现在病入膏肓，药饵已经不能治愈。治理两河关系国计民生，卧病治理是断然不行的。赶紧上书，请皇上另派贤能大臣，不要耽误了国家大事，加重我的罪过。”直到临终，他念念不忘的还是治理黄淮，抱憾终身。四日后，“小于成龙”病逝于淮署。康熙闻讯深为痛悼，两次遣人谕祭，谥曰襄勤。雍正八年(1730年)，诏入祀贤良祠。
清代两个“于成龙”，虽生于封建帝制时代，但他们或秉持为民请命、勤政敬业的民生情怀，或科学治水、根除水患的专业精神，或刚直不阿、清廉清正的高尚品格，堪称典范和楷模。
（省水利厅水利工程建设处 邸青春整理）
原标题：《甲辰“成龙”话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