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奖作家最清醒的人生答案,迷茫时读一读

每年这个时候,很多文学爱好者都会满怀期待并略带一丝忐忑。诺奖揭晓在即,不知结果是会众望所归,还是令人大跌眼镜。而博彩公司的参与,更是增添了几分戏剧性。

选择在此刻阅读一位诺奖作家的作品,可能需要一点勇气,说服自己:这不是在凑热闹,而是在向时间致敬。一部经典之作在时光中凝结而成,当下的我们能从中得到的,不仅有对过去的回想,更有对未来的思考与渴望。

赫尔曼·黑塞(1877—1962)

1946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时间之痕

2022年是黑塞逝世六十周年。为纪念这位不懈探索自我、持续照耀他人的作家,译林社推出了“黑塞精选集”,集子收入五部黑塞重要代表作:《悉达多》《荒原狼》《在轮下》《德米安:彷徨少年时》《纳尔奇思与歌尔得蒙》(杨武能、王滨滨、李贻琼译)。这五部作品的创作跨越了四分之一世纪,应该说较为明显地体现了作家文学创作中随时间而发生的变化,以及贯穿始终、未曾改变的信念。

在这五部作品中,《荒原狼》以其创作背景、结构形式、主题内容等方面的独特性,以及它所能给予当下的我们的启示,显出强烈的差异化气质。

《荒原狼》的写作,主要是在1926年底,仅用了六周时间。与《悉达多》的延宕数年相比,这堪称神速。然而,在这样快速或称疯狂的写作背后,是一颗陷于痛苦中的灵魂。1923年夏,黑塞与饱受精神疾病困扰的第一任妻子玛利亚结束了近二十年的婚姻。半年之后,他和比自己年轻二十岁的露丝·文格尔开始了第二段婚姻,但是,仅仅一年,双方年龄、生活方式、思想观念、社会阶层等方面的巨大差异就让两人的关系走向了破裂。

得不到理解的黑塞在诗歌《一个失眠的夜晚》中说:“她从来不能理解我缺少什么,/我并不幸福。”对于黑塞而言,这一剧变是给其本就不堪重负的精神状态再添新伤,他甚至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未曾写下任何作品。

可以说,黑塞把自己这一人生阶段中“忍无可忍”的生活与精神状态写入了《荒原狼》中。1927年,《荒原狼》出版,黑塞恰满五十岁。

一次实验

与黑塞此前的作品不同,《荒原狼》在形式与表现手法上都独具特色。托马斯·曼极为推崇,认为这部作品在大胆实验方面丝毫不逊色于《尤利西斯》。文本性质与形式上的复杂,可能是不少人初读此书时的一个困惑。确实,首次出版时,这部作品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分类,“似乎是一种诗歌、日记、散文的综合体”,如黑塞所言,“基本上是独白”。次年再版时定为“小说”,才让人对它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定位。

而在形式上,四个叙述层面也是足够让人失去方向感。首先是“编者前言”,这是作为旁观者的“我”从外部对哈里·哈勒尔的观察,建构起他人眼中的荒原狼形象。其次是“哈里·哈勒尔的笔记”,是主角以第一人称对自身经历的叙述。这一部分又有两个相对特殊的单元,一个是“论荒原狼的宣传手册”,是对荒原狼这一时代产物的客观理论分析,包括荒原狼的本性、特征、现象、道路等;另一个是结尾的魔幻剧院部分,哈里为寻找出路而在心理层面上对多个人格方向做的尝试,或者说,对内心地狱的穿越。这四个层面角度各异,中间又多有关联,对荒原狼形象的塑造是内外兼具、立体多元的。

1920年代的欧洲文坛,意识流作品的流行显而易见:1922年有《尤利西斯》,1927年有《追忆似水年华》终卷和《到灯塔去》。《荒原狼》中心理分析手法的运用,则可能更多受到荣格的影响。1916年,黑塞便开始在荣格的学生约瑟夫·贝尔纳·朗的指导下记录自己的梦境。1921年上半年,黑塞直接找到荣格进行精神分析治疗,其间还阅读了荣格的新作《心理类型》。治疗细节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数年后的《荒原狼》中可以清楚看到荣格理论的身影:荒原狼身上狼性与人性的冲突、对市民社会的复杂态度、魔幻剧院里的肆意幻想,背后都有荣格的人格理论作为支撑。

是否可以把《荒原狼》的写作视为黑塞的一次自我精神分析治疗,还没有定论,但是此后的岁月对于作家而言确实不再黑暗:随后,他有了妮侬·多宾的陪伴,而他很快开始创作的《纳尔奇思与歌尔得蒙》,也重现了此前作品中“充满诗意的灵魂”。

卡尔·古斯塔夫·荣格(1875—1961)

时代与孤独

哈里从青年时代便开始追求孤独,在他眼中,独立于时代和他人的自由无比珍贵。无论这种追求让他的物质生活乃至情感状态陷于何种困顿境地,他始终不曾放弃,并且视孤独为梦想与幸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时代与社会的“局外人”。但这种无限接近绝对界限的孤独就像离开大气层,渐渐进入真空,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绝对的“局外人”是否真的存在?自我流放于荒原之上的狼在个人意识中追求孤独的末段,集体无意识中对于集体的归属感浮出水面:在荒原狼哈里的时代,他曾极力要摆脱的市民社会的宁静生活吸引着他,而他也未曾真正与之割裂。

所谓荒原狼身上狼性与人性的对立和冲突,其实处于混沌之中,人的本性远超简单的二元对立,由“成百上千个本性组成”,人的生命也便在“上千个、无数个对立极之间摆动”。恍惚之间,我们仿佛看到了《悉达多》中,悉达多向果文达传授终极智慧的场面。

黑塞与妮侬

荒原狼所在时代的孤独感在当前时代又有了进一步的放大。社会发展的细分化趋势使个人身上的特异性日益增强,所佩戴的人格面具变多、变厚,人变得愈加迷茫,更向内部退缩。尽管沟通形式多样且便利,表层的联系加强,但人与人之间的共鸣愈发难以实现,可以归属的集体在消解,人的孤独状态往深处隐匿,也更加坚硬。

还能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吗?即便是在恋爱的季节,或许也无法说热恋中的情侣在内心完全没有了孤独感。应该做的,是消除对这种生存状态的情感化评价,而视之为一种客观的、无法避免的存在。

一次与孤独和解的阅读

阅读,首先是一种孤独的行为,但其间与作品及背后的作家产生的共鸣最终可能会通向与孤独的和解,就如经历过魔幻剧院的荒原狼所认为的:“我终究会把棋子游戏玩得更好。我终究能学会笑。”

正在进行绘画创作的黑塞

阅读《荒原狼》并非纯粹对这部作品文本的阅读,因为要去理解它,需要以此为中心去拓展,例如黑塞的人生历程、创作这部作品时的生活状态、荣格的心理学理论等。译林社此次新推出的版本中新收入了黑塞画作、黑塞自述、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和领奖词,并特别邀请复旦德语文学专家李双志深入解读作家和作品,所有这些,都从多种角度对黑塞做了相对立体的呈现。

对于黑塞这样一位把自己的人生写入作品的作家而言,他的作品之间也有着潜在的关联,阅读其他作品无疑也有助于更好深入《荒原狼》的内部,例如此次“黑塞精选集”中随《荒原狼》一起推出的四部作品:《悉达多》《在轮下》《德米安:彷徨少年时》《纳尔奇思与歌尔得蒙》。

世界上任何书籍

都不能贻你幸福好运,

但是它们能让你

悄悄地成为你自己。

正如黑塞在这首《咏书》中所言,读他的书,正是要由之向自己的内心发问,寻觅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路。

本期编辑:文澄

原标题:《诺奖作家最清醒的人生答案,迷茫时读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