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迷惘,从成为「π型人才」开始

原创 张晓萌 曹理达 长江商学院

当观察到盛行已久的T型人才(即既有广泛的基础知识,又有一项专业优势的人才)已无法应对VUCA时代的冲击,新加坡提出并开始推行“π型人才”的教育理念。

相比于集中于一项专业的T型人才,π型人才注重在两个甚至更多个深层领域的不断培养和迭代,兼顾工作技能与个人爱好,同时配以对多个领域的丰富涉猎,因此具有极强的灵活性和韧性。

π型人才犹如人用两条腿走路,一条腿代表工作上的核心技能,另一条腿代表热爱生活中各种可能的能力。

长江商学院张晓萌教授在带领团队做企业调研的过程中发现,尽管不少职场人士乃至企业高管已经拥有高薪和体面的工作,但是其中很多人的职场与生活状态却令人堪忧:像永动机一样高速运转,却不知前行的方向和意义到底在哪里;或者由于现实的种种限制,受生活压力所迫,自己所学的专业和从事的工作时常不是自己所喜爱的,由此产生很强的挫败感。

大量心理学研究表明,做自己喜爱并擅长的事,是幸福感的重要来源,也是人生意义的重要构成部分。发掘并培养专注的热爱是持续学习和终身成长不可或缺的部分。

如何发掘并培养专注的热爱,活出生命的意义?希望张晓萌教授的观点能带给你启发。

作者 | 张晓萌 曹理达

来源 |《韧性:不确定时代的精进法则》

以下内容摘自《韧性:不确定时代的精进法则》,作者授权长江商学院转载。

张晓萌

长江商学院组织行为学副教授

领导力与行为心理研究中心主任

高层管理教育项目副院长

进入“现代”之后,学者和思想者一直持续对整个社会的特征和人们的精神状况进行洞察。

马克斯·韦伯作为20世纪最重要的思想家、社会学三大奠基人之一,在《学术作为一种志业》的演讲中,曾有过一个著名的判断:

“我们这个时代,因为它所独有的理性化和理智化,最重要的是,因为世界已经被祛魅,它的命运便是,那些终极的、最高贵的价值,已经从公共生活中销声匿迹。”

和现代人相比,古代人很少去反思、追问乃至追求个人的意义。

因为当时的人们生活在一个有“魅惑”的世界中,相信有超验的神秘力量存在,万物有灵——这种神秘精神,让古人觉得自身与宇宙连接成为一个整体,并从中获得了存在的意义,然而,理智化的光芒驱散了魅惑的迷雾,人们在梦醒时分,在精神上会感到“荒凉”,信仰的神秘根基消失了,而科学又无法给生命的意义提供新的根本依据。

对于祛魅之后的现代社会,韦伯并没有给出价值判断,而现代社会的重要思潮之一是个人主义的崛起。

哲学家迈克尔·沃尔泽认为,新型的社会造就了自由主义“孤立的个体”,也就是我们常看到的“原子化的个人”[1]。

而造成这一原子化过程的“元凶”,首先便是高度流动性带来的社群“脱钩”,流动性包括4个方面:

地理上的流动、身份的流动、婚姻的流动和政治上的流动。

沃尔泽将高度流动的社会状况称为“后社会状况”。原子化的个人是被后社会状况塑造出来的“后社会的自我”。

科技进步和经济发展,让身处网络时代的每个个体都拥有了空前丰富的资源和选择的可能性,我们可以自由地选择生活的地点、工作、伴侣和爱好,个人的终身成长也成为很多人的诉求。

但同时,自由的发展让每个人不得不独自面对高度不确定的世界。

特别在过往40年高速增长的中国,在高度流动性带来机遇和丰裕的同时,孤独、迷惘和失落也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焦虑成了社会心理的新常态。

在授课期间以及与众多企业家交流的过程中,我时常听到“无力感”三个字。很多企业家和高管坦言,尽管自己表面上看似光鲜亮丽,但实际上内心已经濒临崩溃,这种无力感的蔓延是一种说不出的痛。

一个最具体的表现就是他们将每天的日程表塞满。时刻都能被找到和信息过载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失控感越来越強。

这种麻木的忙碌使得人们与自己的情绪和感受之间的连接越来越少,从而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一种“驴拉磨”的状态。

我们用忙碌的假象作为黑色头套,一圈一圈地不停转动,却不知前行的方向和意义到底在哪里。

在《人生有何意义》中,胡适认为,

“人生的意义全是各人自己寻出来、造出来的,高尚也好,卑劣也罢,清贵、污浊、有用、无用等等,全靠自己的作为。人生的意义不在于何以有生,而在于自己怎样生活。……

你若发愤振作起来,决心去寻求生命的意义,去创造自己生命的意义,那么,你活一日便有一日的意义,做一事便添一事的意义”。

在条件极端恶劣的纳粹集中营中,奥地利著名心理学家维克多·弗兰克尔凭借着对生命意义的追求成了极少数的幸存者,他所创立的“意义疗法”以及他的著作《活出生命的意义》影响着几代人对生命与人生意义的反思和追求。

我们在做企业调研的过程中发现,尽管不少中、高管已经拥有高薪和体面的工作,但是很多人的职场与生活状态非常差。

我们甚至在访谈中听到一家企业的一把手这样描述自己的状态:“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永动机,不停转、使劲转,能够让永动机停下来的那把钥匙却插在我的后背上一个我无法够到的地方。所以时间长了,也不知道这样不停转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之,就是这样一直转。”

类似这位一把手的状态并不是企业高管所独有的,实际上,很多职场人士也像永动机一样高速运转着。

有些人努力挣扎着寻找永动的意义,而更多的人由于现实的种种限制,受生活压力所迫,自己所学的专业和从事的工作时常不是自己所喜爱的,由此产生很强的挫败感,在不知不觉中选择用忙碌蒙蔽内心对意义的渴望。

很多人认为,工作与追求个人爱好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因此总会将“我先拼命工作,等我有了钱,有了时间,再去……旅游,再去学……,再去实现……”的思维方式带入日常生活。

大量心理学研究表明,做自己喜爱并擅长的事,是幸福感的重要来源,也是人生意义的重要构成部分。

因此,韧性的获得需要我们跳出T型人才(既有广泛的基础知识,又有一项专业优势的人才)的禁锢,将自己打造成“π型人才”。

π型人才是由新加坡政府提出并在新加坡得到广泛应用的一个教育理念。

盛行已久的T型人才已无法应对VUCA[2]时代的冲击,而π型人才注重在两个甚至更多个深层领域的不断培养和迭代,兼顾工作技能与个人爱好,同时配以对多个领域的丰富涉猎,因此具有极强的灵活性和韧性。

π型人才犹如人用两条腿走路,一条腿代表工作上的核心技能,另一条腿代表热爱生活中各种可能的能力。

在职场发展中,最具灵活性和优势的状况是两条腿上的能力可以相互转换、相互促进。

就像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很多与出行或与社交聚集强相关的工作都受到了巨大的影,有的行业面临大幅裁员的压力,曾经从事相同职业的人群却出现冰火两重天的境况。

在一部分人举步维艰,面临失业的重重压力时,另一部分人却因拥有π型的第二条腿开辟出了意想不到的职业通道。

新加坡政府在制定人才培养战略时,会给予每个年轻人资金支持,鼓励他们去学习和培养与当前职业不相关的新爱好、新技能。

很多时候,业余时间里的这些“无用之用”反而会带给人们思维上的洞察力,助力工作目标的达成。

作家梁文道曾写道:

“读一些无用的书,做一些无用的事,花一些无用的时间,都是为了在一切已知之外,保留一个超越自己的机会,人生中一些很了不起的变化,就是来自这种时刻。”

因此,发掘并培养专注的热爱是持续学习和终身成长不可或缺的部分。

“热爱”对应的英文单词为“passion”。人们对“ passion”这个词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激情”,而在《牛津词典》中,对 “passion”的注释包含强烈的情感和热衷的爱好(a very strong feeling of enthusiasm )。

与稍纵即逝的激情不同,热爱是可以持续一生的,而专注的热爱代表把长期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对热爱的追求。

有的人会认为,热爱是“随缘”的兴趣,和生命中的真爱一样,可遇而不可求。

两个人相遇并建立亲密关系可能有一定的偶然性,但人与事物的热爱关系不同,这种关系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爱情中的美好体验,并不在于”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从天而降的惊喜,而是相处过程中两个人的互动和创造。

心理学家斯科特·派克认为,爱是一个长期、渐进的过程,爱需要付出努力,爱是一种意愿,只有强大到足以转化成行动的欲望,才能够称为意愿。

因此,热爱不是碰运气,也不是藏在万物之中可以“找到”后直接拿来的“现成”的存在,而是一个主动去发堀、经历和培养的过程。

从掌控感的角度来看,热爱的深化过程如果伴随着能力的持续提升,将是一个正向循环,就像游戏由易到难的通关打怪,在一步步的难度进阶中,循序完成更难的挑战,收获积极的体验。

然而,热爱的进阶并不意味着只有做得好才配得上,热爱并不是一场比赛。

因此驱动我们持续投入的并不是要达到的“段位”,要取得名次,或者要“晒朋友圈”。

在我接触到的企业家学员中,除了极个别情况,很少有人能在几年内在自己热爱的领域成为大师,当然达到专业级水平的大有人在。

以优越感为代表的外在动力不可能持久,也注定充满挫败。热爱的驱动力是享受不断小赢的过程,去深化美好的体验。

记得我在国外参加聚会的时候,一位美国朋友邀请我跳舞,我说自己不会,他说可以教找,我说我怕自己跳不好,他却说:“人们不是因为跳得好才跳舞的,而是因为跳舞能让人开心。”

生活中有许多类似的场景:

我可能注定不能成为职业选手们而扬名立万,可是这并不妨碍我戴上拳击手套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

我的画作注定不会成为传世名作,但我仍然可以把今天咖啡上好看的拉花画到日记本里;

我写的这首小诗不能发表,但是我可以在孩子睡前读给他听。

喜欢一件事情,并不是必然要成为他人眼中的高手,只需比过去的自己进步一点,能够和他人分享更多一点。

心理学家爱德华·德西和理査德·瑞安在他们提出的自我决定论中指出,人们的内在动机,而非外在动机,是人类自我决定行为过程以及持久改变的核心所在。自主的需求能够激发人们的内在动机。

因此,如果人们发自内心的因喜爱而做出自主选择,就会在行动中被真正的自我掌控。

张晓萌教授新著《韧性》近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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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汉娜·阿伦特在其著作《极权主义的起源》中,把现代社会中的人形容为“原子化的个体”。这个原子化的个体是孤独的、埋头于物质享受的、完全“私人化"的,这样的个体普遍存在,并且这些个体之间也没有强有力的联系。

[2] VUCA是volatility(不稳定性)、uncertainty(不确定性)、complexity(复杂性)、 ambiguity(模糊性)的首字母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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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走出迷惘,从成为「π型人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