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5日，巴基斯坦西北部地区发生山洪后，人们渡过斯瓦特河。气候科学家表示，尽管今年席卷全国的灾难性洪水因北部一些地区的山洪暴发而加剧，但它的发生主要还是因为南部信德省和俾路支省的强烈的季风降雨。图片来源: Saeed Ahmad / Alamy

上周末，巴基斯坦的天空终于放晴，让洪水造成的破坏程度得以显现。这场灾难是由被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称作“上了兴奋剂的季风”（monsoon on steroids）造成的。9月1日，巴基斯坦气候变化部长雪莉·拉赫曼(Sherry Rehman)在伊斯兰堡举行的下届联合国气候峰会的准备活动上表示：今年洪灾的破坏程度超过了2010年，是“史无前例的”。

拉赫曼说，“可怕的季风”洪水冲毁了该国45%的农田，受灾区域主要集中在南部的信德省——该省目前仍有约一半的面积被洪水淹没。她补充说，巴基斯坦截至目前已遭受约100亿美元的损失，3300万人受到影响。

专家担心最近的洪水会影响巴基斯坦今年的稻米产量。作为世界第四大大米出口国，巴基斯坦的减产将产生全球性的影响。

这场灾难在多大程度上源自气候变化的影响尚不可知。针对这一问题的归因学研究目前仍在进行，预计将在本月晚些时候得出结果。但是专家说，气候变化显然是其中的一个因素。

拉赫曼告诉第三极,巴基斯坦将在今年11月在埃及举行的年度联合国气候峰会上向污染大国们施压，要求它们对损失进行赔偿。巴基斯坦目前担任“发展中国家77国集团加中国”的主席国，并计划推动一个损失与损害的融资机制得以建立并开始运行。

这场洪水与2010年的不同

许多新闻报道将今年的洪灾与2010年的相提并论。但气候专家说，虽然两者之间有共同点，但当局应该意识到它们之间仍然存在一些重要差异。

来自全球智库“气候分析”（Climate Analytics）的气候科学家法赫德·赛义德(Fahad Saeed)告诉第三极，2010年的灾难是由7月巴基斯坦北部山区的暴雨引发河水上涨造成的。赛义德说，洪水从北部地区沿着印度河奔涌而下，流向阿拉伯海，这为下游地区采取疏散措施留下了可观的时间。

而今年的洪水主要是由巴基斯坦南部信德省和俾路支省的季风暴雨造成的。这次暴雨从6月中旬一直持续到8月，降水量几乎是长期平均水平的四倍。加之北部一些地区同样因为强降雨和暴雨导致山洪爆发，使得情况变得更加严峻。赛义德解释说:“信德省和俾路支省这两个季风降雨稀少的地区今年都遭遇了大量降雨，与此同时，印度河和喀布尔河也发生了洪水。”今年5月，巴基斯坦气象部门就曾预测该国今年的降雨量将高于平均，并发布了山洪预警。但由于该国目前政局动荡，“这些信息未被理睬，包括国内的媒体”，赛义德说。

他补充说，与2010年一样，今年的厄尔尼诺-南方涛动（El Niño-Southern Oscillation）现象似乎处于其拉尼娜阶段。过去，这一阶段曾导致南亚降雨量增加。

来自美国橡树岭国家实验室(Oak Ridge National Laboratory)的计算气候科学家穆塔西姆·阿什法克(Moetasim Ashfaq)也表示:“拉尼娜现象已经持续了三年，很可能是今年巴基斯坦降雨量过多的原因之一。”

据阿什法克介绍，“2010年的洪灾是7月的一次单一集中事件，而今年的洪灾主要是因为信德省和俾路支省的持续降雨，这两个地区没有完备的基础设施来应对暴雨。这是一个极端事件。”他指出，气候变化使海洋变暖，也加速了水的蒸发，从而导致降雨量增加。

赛义德还消除了人们认为巴基斯坦冰川消融是导致本次洪灾的原因之一的误解。“我没有看到有任何证据证明冰川融化起了主要作用——杰赫勒姆河（River Jhelum，由融雪和克什米尔山区一些冰川融水形成）流量正常。今年的洪水是由降雨引发的。”他说，巴基斯坦北部的一个大型和几个小型冰川湖爆发洪水的时间要早得多，是在3月和4月的热浪期间。

印度也受到影响

过去两周席卷信德省和俾路支省的强降雨源于8月下旬在孟加拉湾生成的一个低压。它在印度东海岸的奥里萨邦登陆，穿越印度一路肆虐之后，进入巴基斯坦。

气候预测公司Skymet Weather的马什·帕拉瓦（Mahesh Palawat）在为气候趋势组织（Climate Trends）准备的一份关于这个低压的简报中写道:“这是一个罕见的事件，因为我们没有见过天气系统朝着这个方向移动。这基本可以归因于气候变化，因为它改变了季风系统的路径……一般情况下，这些系统通常会穿过印度西北部，到达巴基斯坦北部……然而，由于季风系统运动的变化，我们看到南信德省和俾路支省经历了特大暴雨。”

季风系统运动轨迹的这种移动导致印度粮食主产区——印度河恒河平原——今年出现了干旱，而其以南地区却同时遭遇了洪水。干旱的影响最远波及到了东边孟加拉国的拉杰夏希市（Rajshahi）。由于降雨不足，印度稻米种植面积比上一季减少了8%。印度是世界上最大的大米出口国，占世界大米贸易的40%。

而在3月初，热浪就已经影响了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小麦产量。气候归因科学家发现，气候变化使热浪的可能性增加了30倍。

重建需要资金支持

赛义德参与了这次气候归因研究。他说:“要获得气候融资，我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气候依据，而这正是气候变化归因研究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为了在即将召开的联合国气候大会上提供充分的损失与损害依据，我们需要确切地知道气候变化是如何加剧灾难的。

“2010年洪灾过后损失被估计为大约100亿美元。我们仍需完成今年的损失评估，规模恐怕只会更大。巴基斯坦的经济无法一再承受这种冲击。在今年举行的埃及会议上，我们必须向国际社会说明这个问题，并提供详实的科学依据。”

洪水过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正加紧为巴基斯坦提供一揽子紧急救助。一些发达国家已经宣布捐款，尽管印度也提出了给予帮助，但是巴基斯坦还未决定是否接受。

此外，还有污染大国对损害的赔偿问题。曾是联合国绿色气候基金（Green Climate Fund）执行委员会成员的气候金融专家卡什玛拉·卡卡赫尔（Kashmala Kakakhel）解释说，在气候变化谈判中，气候赔偿并不是一个新的概念。“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脆弱国家一直呼吁发达国家提供财政援助，帮助它们应对超出其适应能力的气候变化后果。但是，这种提议一直遭到发达国家的漠视。”

▲9月5日，巴基斯坦西北部斯瓦特（Swat）地区遭遇山洪，24小时内至少有24人死亡，另有115人受伤。图片来源：Saeed Ahmad / Alamy

然而她表示，在格拉斯哥举行的上一届气候大会上，“损失和损害融资机制”的势头有所增强，一些发达国家对此表示支持。“在即将于埃及举行的年度谈判中，巴基斯坦必须加入这个已经壮大的气候脆弱国家联盟，倡导建立一个新的损失和损害融资机制或基金。”

赛义德说，巴基斯坦还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从2010年和2022年的洪水中吸取教训，并立即着手采取适应性措施。他谈到了在该国南部建立“像样的排水系统”的重要性。

橡树岭国家实验室的阿什法克指出，各个城镇需要改造其基础设施来应对极端降雨，修建防洪墙，搬迁沿河居民。例如，该国的经济中心卡拉奇就没有一套能够真正应对洪水的基础设施。

“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从这种洪水中恢复需要几年时间。我们需要从这些灾难中吸取教训，”阿什法克说。

■ 英文原文首发于中外对话项目网站第三极。利娜•萨义德•科罕：驻拉合尔市自由撰稿人。伦敦大学东方与非洲研究所环境发展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