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看过最精彩的一场比赛!”现场观众声情并茂地说。
男子50米仰泳S5级决赛,何军权面带笑容的选手走出候场区。
他袖管空空,两肩直直地垂下来,脱下运动服,径直进入泳池。
没有双臂,他在出发台用牙齿紧咬毛巾,全神贯注等待指令。
枪响,他冲了出去。
完全凭借腰和腿部的力量,他很快到达泳池的另一头。
没有胳膊怎么掉头?
明智的人会放慢速度,想赢的人绝对不会。
三、二、一触壁!
他义无反顾地用头撞向泳池的电子计时板,借助惯性迅速返程。
赶超第四名、第三名、第二名……
当他的头再次触壁的一刹那,全场起身鼓掌。
但他并没有取得第一名,因为另一位选手凭借仅有的半只手臂,以0.15秒的优势夺得了桂冠。
十分钟后,他站上领奖台,头戴银牌,用脖子和肩膀夹起鲜花,依旧露出淳朴、阳光、温暖的笑容。
“身体残疾了,不能让生活也‘残疾’。”
自从三岁因触电而丧失双臂,何军权就开始学习用脚生活。
他能用脚夹起石子砸人,又准又狠;他能用脚钓鱼,轻松把蚯蚓做成鱼饵。
甚至在家门口的一片小池塘练就了过人的游泳技术,用脖子和脑袋救起过落水的小伙伴。
15岁那年,他在办残疾证的表格上,填下了“特长游泳”,命运从这里发生改变。
他被选入荆门市残联游泳队,为省赛集训。
没有游泳馆,没有训练场地,何军权和队友们就用盛满水的脸盆练换气,在澡堂里练习蹬腿翻腿动作。
就算这样恶劣的条件,何军权仍然在省赛中获得了50米自由泳和100仰泳两项第一,也因此进入了湖北省队。
1996年,何军权参加全国第四届残疾人运动会,取得2银1铜,并且打破了200米仰泳世界纪录。
出色的表现让他破格进入国家队,准备国际残奥会。
每天4个多小时的高强度训练,他至少要在水里游1万米。
因为没有双臂,常人可以用手触碰终点的计时板,他只能用头去撞。为了拿到好成绩,他甚至撞破过头皮,鲜血染红了泳池的水。
长年累月,何军权头顶的结痂就没消失过。
每次比赛,他都能听到自己骨头响,到现在他的颈椎都是歪的。
“哪怕是0.01秒,我都必须去争!就算痛,也要撞。”
何军权并不认为这是“悲壮”,他质朴地笑道:“只是比赛技巧而已,何必想得那么沉重。”
在他看来,这只是“工作”的一部分,和烈日下干活儿的工人没有太大差别。
2004年雅典残奥会,何军权一举拿下4枚金牌,并打破其中3个项目世界纪录。
2008年北京残奥会,2金1银;4年后的伦敦,他又获得了1银1铜的成绩。
多年的高强度训练让何军权落下了“一身毛病”——常年浸泡在泳池里,皮肤一搓便奇痛无比;患有严重的腰椎颈椎病,膝盖磨损程度相当于50岁;得了慢性胃病,发作起来“吐一吐才能好”。
伦敦残奥后,何军权决定退役,回归家庭。
再次出现在公众视线,是去年夏天。
新冠疫情出现反弹,何军权和妻子积极报名,在社区防疫一线担当志愿者,负责引导居民扫健康码、登记体温。
照片中,他还是和往日一样,口罩也未能遮掩他灿烂的笑容。
“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比‘笑对人生’更重要。”
置身在鲜花掌声中,何军权说自己只是普通人。
繁华背后,孰知其无言耕耘之汗水,懂其屈居矮檐之隐忍,慕其放手一博之豪迈?
他向人们证明,跌落谷底时,只能往上,不能往下。
那破浪前行的身影,是向命运挥去的记记重拳。
不管生活有多么艰辛,我们都要做生活的主导者。
撰文|董君颖
编辑|波 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