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黑川纪章的“中银胶囊塔”

原创 Lens WeLens

中银胶囊塔建筑终于在4月12日被拆除,一些胶囊将被保留下来。©Arcspace

今天,世界上第一座胶囊舱体建筑──日本东京“中银胶囊大楼”开始拆除。

作为“新陈代谢”运动的代表建筑之一,中银胶囊大楼是具有日本识别度的象征,它是未来主义生活愿景的存在,更是一段传奇历史的绝唱。然而如今,这座年仅50岁的建筑却在饱受争议中走向消亡。

废墟中诞生

竣工于1972年,中银胶囊大楼是从二战后日本的废墟中兴起的一座建筑。

1952年,美国结束对日本的占领,受战争以及原子弹的创伤,日本建筑师们看到了重建的可能。日本内阁的一系列经济复兴计划,让日本迅速崛起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百业待兴,技术狂想,加之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日本的建筑设计师们开启了先锋前卫的创造。

黑川纪章是其中一位,他是中银胶囊大楼的设计师,这座灵感来自前苏联的宇宙飞船的建筑,显示了超前的未来主义风格和科幻小说般的构思。

整栋楼有14层楼高,由140个胶囊单元堆叠而成,每一个胶囊公寓宽2.5米,进深4米,在外面有一个边长1.3米的窗户。

每个单元可以作为小起居室,也可以用作办公室,单元也可以互相组合形成更大的空间。

中银胶囊塔,单元可以作为小起居室,A703住户,2012年 ©Noritaka Minami

中银胶囊塔,A702住户,2012年

©Noritaka Minami

中银胶囊塔,A806 I / A806 II 住户,2013年

©Noritaka Minami

黑川纪章与运输集装箱生产厂家合作,采用在工厂预制建筑部件并在现场组建的方法。所有构件都在大阪制作完成后,通过卡车被运到东京。一个胶囊的组装时间大概要3个小时。胶囊单元之间,由四个高压螺栓固定在两个混凝土核心筒上,这种固定形式使得单元都可替换。

黑川纪章最初设想的是,每25年更换一次胶囊,但自从建筑落成后没有一个胶囊被替换过。这也就造成了建筑的年久失修。

每一个胶囊舱都是相同的,里面塞进了浴室单元、空调系统、彩色电视、电冰箱、电脑、书桌和床位。外部的圆形窗如同太空飞船的舱体,内部硬朗的家具线条描绘出如同科幻电影般的未来感。

©Noritaka Minami

落成之初,据说这栋大楼曾以“商务人士的世外桃源”为广告词,在各大商场促销。仅在一个月内,所有的胶囊仓单元都销售出去了。

通向未来

二战后日本的经济复苏,促进了意识形态和思想运动的兴盛,加之信息革命的兴起,一个新的运动,新陈代谢,出现了。

1960年,世界设计大会在东京举行。会上,以丹下健三领军的年轻的建筑设计师组成的团体(成员包括黑川纪章、菊竹清训、槙文彦、大高正人、荣久庵宪司、粟津洁以及评论家川添登等),公开发表宣言《METABOLISM/1960——城市规划提案》,他们以生物学中细胞的“新陈代谢”为模型,提出城市和建筑都应顺应社会发展和人口增长的现状而有机成长。

中银胶囊大楼建设过程,1970年。

中银胶囊大楼舱体外观,1972年,东京。

“我们认为人类社会是一个重要的过程──从原子到星云的持续发展,”他们写道。“我们之所以使用新陈代谢这样一个生物词汇,是因为我们相信设计和技术应该是人类生命力的一种表示。”他们把不同的建筑元素看作是细胞,并认为是他们自己项目的DNA。

在正常的一天里,建筑会经历一系列的阶段,伴随着特定的照明条件,每一个阶段都与“细胞”的特定布局相对应,这种“新陈代谢”的方式成为了建筑的日常活动。

实现新陈代谢理念的山梨文化会馆

上图摄于1966年,下图摄于1997年

因此,他们的建筑风格从自然获取了灵感:一棵完整的树──核心、垂直循环和服务功能将被安置在一个类似树干的巨型结构中,预制居住胶囊将被添加到上面,并最终被取代。典型的建筑代表包括:丹下健三的静冈新闻放送社、菊竹清训的江户东京博物馆、黑川纪章的中银胶囊大厦在内的建筑。

2018年,受朝日啤酒公司邀请,澳大利亚摄影师Tom Blachford前往东京进行拍摄,在他的镜头下,“新陈代谢派”的这些建筑作品,表现出了强烈的未来感,在没有人的夜幕下,他们表达出了一种赛博朋克式的大都市氛围。

城市夜晚下的静冈新闻放送社

“新陈代谢派”虽已经落幕,但作为现代建筑史上最后一场集聚在单一宗旨下的建筑运动,他们将日本建筑推向了世界的最前沿。在人口迅速增长和空间有限利用的矛盾中,他们找到了突破,尝试将人造混凝土结构提升到空中,让城市立体化,从而节约地面的土地资源,为现代城市建筑带来了新的解决方案。

走向废墟

中银胶囊大楼曾经是日本单身上班族梦寐以求的生活居所。但如今,由于破旧和过时,管道老化,漏水与管道破裂问题层出不穷,热水都已经是问题,加之当时使用了致癌材料石棉,许多业主都已经搬走,如今被用作仓库和办公空间,或短期出租给建筑爱好者。

中银胶囊塔内,发霉的房间内墙。上图摄于2012年,下图摄于2013年

©Noritaka Minami

塔楼的外立面,2012

©Noritaka Minami

由于翻修的成本巨大,舱体更换难度急剧上升,维持大楼运营的管理资金也一度难以为继,早在2006年时,围绕大楼的重建与拆解的舆论争议就已展开,最终拆解反对派向公众募捐了200万日元作为运营资金才得以让中银胶囊大楼延续。

2007年,业主委员会投票决定将该塔楼出售给一家房地产开发商,该开发商打算将其拆除并替换。但该公司在2008年经济衰退期间申请了破产,胶囊大楼的命运再次被抛入长达数年的迷雾之中。

虽然命运未卜,但人们并不希望它走进历史。日本普通民众、东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日本建筑学会、日本建筑师联合会、日本建筑家协会、甚至日本通信公司巨头Docomo都曾奋力挽留这座建筑,为挽留逝去的时代,挽留消散的精神。

推特上日本民众的悼念推送

2010年,前田先生偶然在中银胶囊塔的附近看到了不动产商“售卖胶囊舱300万日元”的广告。前田先生决定购买。和当时在银座用2000-2500万日元才能买个新建的一室住宅相比,这显得相当便宜,即使它在两三年之后可能会被拆掉。

前田先生是个普通公司职员,虽然从来没有自己手工DIY过,却在修补自己买来的胶囊后上瘾了。他说:“其他的房主后来也会拜托我,’我家的麻烦你修一下啦’。”前田先生周末会起得更早,在胶囊舱修修补补。最开始是出于投资的考虑,但后来前田先生却真的喜欢上了胶囊舱。

前田先生手拿着“中银胶囊塔”的复刻版贩卖介绍手册 ©MATCHA

“如果家人同意,我真的想住在这里。” 还有的业主和租户与前田先生一样,希望让更多的人体验到在胶囊舱里的生活。同时借助这样的方式,也提高中银胶囊塔的国际知名度,能为完整保留整栋建筑增加筹码。

2015年,美国摄影师Noritaka Minami在 Kickstarter上发起了 “1972” 摄影众筹项目,意图赶在大楼消失之前,用图片纪念日本文化中这独特的一角。

但是受疫情影响,为筹集翻修塔楼和清除石棉所需的20至30亿日元的努力受到了阻碍,最终大楼迎来了最终的命运结果。2021年业主再次出售,该建筑被一群以Capusule Tower Building(CTB)名义经营的房地产公司收购。

在日本国内,由黑川纪章设计的埼玉县立近代美术馆里展出着一个胶囊舱,这是原本放置在中银胶囊大楼一层的胶囊样品。

最后一批居民已经于上个月搬走,现在开始了正式的拆除,日本最具代表性的现代建筑遗产走入历史。

参考资料:

1) www.noritakaminami.com

2) posts.careerengine.us

3) www.kickstarter.com

4) www.archiposition.com

5) https://edition.cnn.com

*全部图片来源于网络

原标题:《再见了,黑川纪章的 “中银胶囊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