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远川出海 远川出海研究
前阵子，美国出台新法规，对大疆、旷视科技等中国公司进行制裁。
这已经不是美国第一次对中国企业进行制裁了。
这背后，当然有中美竞争加剧的原因，但如果我们撇开国际关系的层面来看待这个问题，会发现，这个事件背后反映的，是美国在政府层面，开始用国家权力去限制企业行为。
用国家权力限制企业行为，这个在原本的美国非常少见。因为美国一贯奉行“自由市场”的理念，而且，大部分企业都是民营的，企业老板的目的是赚钱，才不管你美国政府高兴不高兴呢。
如果美国政府对企业干涉过多，不管你是中国企业还是美国企业，都可能会受到批评。可现在，美国频频对中国公司动手，这说明啊，在美国国内，政府和企业的关系也在发生转变。
具体是怎么转变的呢？这些转变又会对我们产生什么影响呢？本期节目，我们就和大家讲解下这个话题。
01
YCCHUHAI
要说美国政府和企业的关系转变，这得从美国国内最近的一场辩论说起。这场辩论发生在美国《外交事务》上，这个杂志某种程度上相当于美国版《求是》，非常有分量。辩论的主题是，在全球化背景下，企业和国家到底哪个大。
辩论的正方认为，企业比国家大，理由是，像Facebook、苹果和谷歌为代表的互联网巨头，影响力已经远超国界，而且具有了可以与国家叫板的权力。
什么叫可以与国家叫板的权力呢？
首先，互联网巨头提供的产品与服务，已经成了类似“基础设施”一样的存在。
这很好理解，就像我们中国老百姓，聊天要靠微信，吃饭要靠大众点评，出门要靠滴滴，旅游要靠携程，生活已经离不开这些手机软件了。美国也是一样的，衣食住行同样离不开电商平台amazon，点评软件yelp,订酒店软件booking，打车软件uber等等。
而且，不仅是普通人，企业做生意也得依赖互联网巨头的产品。比如亚马逊的电商平台，苹果的应用商店，Facebook的广告工具和谷歌的搜索引擎。搞创业，无论是5G通讯、人工智能，还是物联网，还是离不开互联网。
仅仅从体量上看，现在的很多大型科技公司已经“富可敌国”。有人专门统计过，如果按世界银行公布的2020年世界各国GDP数值作为参照物，那么苹果公司的市值相当于全球第五大经济体，比英国还高。再往下，微软和法国差不多，谷歌和意大利相当，亚马逊相当于韩国，特斯拉快赶上西班牙，Facebook和荷兰差不多。
但这些公司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体量大，更重要的是，它们已经成为了重要的舆论渠道。而这些掌握舆论渠道的互联网巨头，就可以通过算法和网络技术，直接影响民众的观念和行动，发挥政治作用。
比如，今年1月6日，特朗普的支持者不满总统大选结果，暴力冲击了国会山，政府一脸懵逼，场面一片非常混乱。关键时刻Facebook出马，快速封闭特朗普的社交账号，禁止他继续鼓动支持者，稳定住了局势。可以说，在这个案例中，Facebook不仅做了原本属于美国政府的活儿，甚至比美国政府更高效。
▲Facebook禁止特朗普发文在美国受到争议
所以，互联网企业不仅能影响经济，更能影响人心。这和上个世纪市值最高的那些大型企业，像什么GE,埃克森美孚，辉瑞之类的，影响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而且，美国政府其实很难对互联网公司进行强力监管。因为，要比网络能力的话，美国政府的网络人才再努力，也比不过硅谷的最强大脑。
这些互联网巨头自身握有权力，政府又没法强力监管，所以，他们在国际关系中都可以跨越美国政府，去贯彻自己的主张。
比如，2019年，迫于美国政府的压力，谷歌一度暂停了与华为的合作，不允许华为手机使用安卓系统和应用程序。到了今年，谷歌恢复了与华为的合作。说明科技巨头并不是简单追随政府的政策，而是想办法改变国家的想法，制定出对自己发展更有利的政策。
互联网企业天生就是要联通世界，把生意做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美国政府不应该让美国公司牺牲自己的利益去对其他国家搞技术封锁或者商业禁售，成为企业到海外做生意的阻碍。所以，正方观点认为，企业应该比国家大。
02
YCCHUHAI
辩论的反方观点则相反，认为企业不管怎么蹦跶，还是逃不出“国家”这个如来佛的掌心，也就是国家还是比企业大。
他是这么反驳正方观点的。
第一，互联网企业搭建的“数字基建”虽然很重要，但和现实世界相比，也不是不可或缺的。现实世界中的空气、水、食物、耕地，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基础。没有电子邮件和社交媒体，生活的确没有那么方便，但是物质供应依然充裕。扔了手机，大家照样能活。
第二，虽然单比网络技术，政府搞数字监管干不过互联网巨头，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公司毕竟还长在祖国的大地上。政府有的是手段，出台一些法律，用国家安全的名义抓几个程序员，就足够产生巨大的威慑力。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对数字货币累计开出至少1.75亿美元罚单
第三，以史为鉴。美国历史上曾经兴起过很多富可敌国的巨型公司，但最后还是被国家驯服了。比如，20世纪初，美国钢铁公司占据了当年美国钢铁产量的三分之二，而钢铁也是基础材料，造铁路、造汽车、建高楼都得用钢，也就是掌握了美国的经济命脉。这些钢铁公司为了避免监管，开展了大量游说工作，但是最终还是在与国家较量的过程中落败了。
企业的辉煌往往只有几十年，而国家更能穿透岁月，活的更久。所以，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就算到了2100年，国家还是比企业大。
辩论正反双方的代表人物，在美国都很有影响力。
正方代表布雷默，是美国著名政治风险咨询公司欧亚集团的老总，是把政治风险分析引入华尔街的第一人。反方代表沃尔特是美国哈佛大学教授，是国际关系理论的奠基人之一。
这种级别的辩论，就和咱们国内的张维迎和林毅夫产业政策学术争论一样，是足以惊动政府的。
03
YCCHUHAI
那美国这场辩论到底谁赢了呢？从现在美国互联网巨头的行动来看，应该是反方，也就是认为国家比企业大的这一方赢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一直以来，美国科技公司存在两条不同的路线，一条叫做“全球主义”，一条叫做“民族主义”。
全球主义的意思就是，公司更看重自己的利润，希望尽可能地把业务做到全球。典型代表就是苹果、谷歌和Facebook这样的公司。
这些公司不大愿意听美国政府指挥。如果美国想搞经济脱钩，他们为了不失去中国这个大市场，更愿意通过游说，强调中美合作能更好地推动科技进步。
另一种路线叫民族主义，也就是更愿意向国家看齐，配合落实国家的大政方针。
比如微软和亚马逊，尤其是微软，现在与美国政府的关系越来越密切，甚至已经美国网络安全的主力军。2021年底，亚马逊还专门开发了工具，帮助在亚马逊工作的美国“军嫂”们，在频繁搬家的情况下继续在亚马逊上班。
▲比尔盖茨和小布什合影
过去，这两种路线，企业都可以走。
但是，由于美国政府现在越来越重视大国竞争和国家安全问题，留给企业可以走的路越来越少。
前面我们提到的企业大还是国家大的辩论，它的输赢并不是看正方反方谁说的更有道理，而是要看这场辩论产生的整体效果。因为当它抛出企业大还是国家大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就在提醒国家，关注企业的权力。现在，美国两党已经在推动立法，鼓励企业吃“爱国饭”，跟国家走。
作为跨国企业，苹果、谷歌仍然努力保持着自己全球主义者的体面，比如苹果拒绝了政府破解加密智能手机的要求，谷歌退出了与五角大楼的图像识别项目。
但他们这么干，压力也很大。因为，“民族主义”的微软和亚马逊，早就率先交上了投名状，两家公司已经在向美国政府和情报机构提供云服务方面展开竞争。而美国，也把大量资源倾斜给了它们，帮助它们把云服务做大做强。不听话的企业，竞争优势就会被削减。
另一个全球主义小伙伴Facebook，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和美国政府合作，为政府开放数据或者开发军事应用，但也开始用各种办法来逃避这种“站队”的压力。
因为俄罗斯被指控过利用Facebook干预过美国大选，所以在美国，Facebook经常受到指责，说它为外国政府提供了传播虚假信息的平台。扎克伯格把脸书改名为Metaverse，就是为了和过去的负资产切割，同时也是另起炉灶，开辟一个还没有被政治关注的新空间。
▲扎克伯格在国会发誓打击选举干涉
所以，从这些企业的行为来看，“国家比企业大”这个倾向，会越来越明显。
04
YCCHUHAI
那这场辩论能带给我们什么启示呢？
如果国家比企业大，那美国政府干预企业的动作会越来越多。
一向乐于当世界警察的美国，或许不仅会继续逼美国企业在政治上站队，还会把枪口对外，给其他国家的企业，扣上民族主义的帽子，进而指控对方威胁美国国家安全，再发出各种禁止投资或贸易的制裁令。
而且，这股要求企业站队的浪潮，还有极大的可能从美国国内蔓延到全世界。因为，一旦一个国家开始强调自己在数字空间的主导权，那么其他国家就会立即跟上，要么画地为牢支持本国的科技企业，要么磨刀霍霍对跨国互联网巨头加强监管。
比如上个月，英国议员就在大力推动立法，敦促对大型科技巨头实施更严苛的监管。那些被美国制裁的中国公司，很有可能在其他国家也被制裁一遍。
▲默克尔曾呼吁欧盟与科技巨头争夺数据管控权
这一切，都意味着企业即将进入大国博弈和国际政治竞争的风暴中。如果这场辩论继续延展下去，互联网以外的企业，也有可能被卷入风暴之中。有跨国业务的企业，会面临更大的政治风险。
好了，本期的智库解读就到这里。以后，我们的智库解读音频节目会推出更系统化的主题。欢迎大家持续关注。
出品 / 远川出海
这是远川出海研究的第179篇原创内容
原标题：《亚马逊帮军嫂再就业，美国科技巨头也要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