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岁了,张爱玲小姐

原创 爱张爱玲的 广西师大出版社

9月30日,是张爱玲的一百零一周岁诞辰。

1932年的张爱玲第一次发表作品,12岁。

《张爱玲传》中说:她是我们这个世纪彻底的完美主义者,她是一个徘徊于月光下的女子。

在上个月的一篇推文中,有这样一条读者留言,同样是关于张爱玲:

对读者来说,张爱玲的名字像是一个“相互确认”的暗号,代表着某种“美”,“张迷”们凭借这个暗号碰头,在人群中认出彼此,寻找到相似气质的人。

张爱玲的文字已经成为经典,好像世间的宝石,在中文小说中熠熠发光,散发着异乎寻常的美。

01

一个天才梦

张爱玲最初并不叫“爱玲”,而是“瑛”,爱玲是她十岁上黄氏小学时依照英文Eileen临时所取。

张爱玲与弟弟

在《存稿》中,张爱玲说起七岁时写的第一篇历史小说,开头便是“话说隋末唐初的时候”,张爱玲此后也赫然把隋唐认定“是一个兴兴轰轰橙红色的年代”

张爱玲9岁时的投稿信

她一生潇洒可爱,从幼年开始,她已经是后来我们熟知的“张爱玲性格”。而直到晚年去世,她都不曾改变,一生保持这份姿态和气质。

她很爱美,在照片里,永远身形瘦挑。下巴微微扬起,笑容和骄傲并置。她五官并不算美,眼睛里从没有取悦谁的神气,可是看张爱玲的照片,好像永远看不够。

1954年摄于香港

在18岁写下的《我的天才梦》里,张爱玲早辨认出自己的天才和孤独:

“我是一个古怪的女孩,从小被目为天才,除了发展我的天才外别无生存的目标。然而,当童年的狂想逐渐褪色的时候,我发现我除了天才的梦之外一无所有——所有的只是天才的乖僻缺点。世人原谅瓦格涅的疏狂,可是他们不会原谅我。”

这篇文章更为世人熟知的是结尾:

生命是一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汉语写作者中少见“金句纷披”的作家,而张爱玲仅凭金句集锦就能出一大堆书。她被夸赞得天才至极,并不过誉。

而“金句女王”张爱玲的文章里处处是好玩的譬喻,生动至极,她会悄悄用文字告诉你,她就是社恐的鼻祖:

“我懂得怎么看《七月巧云》,听苏格兰兵吹bagpipe(风笛),享受微风中的藤椅,吃盐水花生,欣赏雨夜的霓虹灯,从双层公共汽车上伸出手摘树顶的绿叶。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

她也会为了一把苋菜痴迷,笔尖稍稍变化,便把生活气铺满纸面:

“苋菜上市的季节,我总是捧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红。在天光下过街,像捧着一盆常见的不知名的西洋盆栽,小粉红花,斑斑点点暗红苔绿相同的锯齿边大尖叶子,朱翠离披,不过这花不香,没有热呼呼的苋菜香。”

张爱玲自画像

四十年代张爱玲将她的小说结集成一本《传奇》,一经出版便轰动了当时的上海文坛,在一个月后,上海杂志社便再版了该书,此后更是屡次重新印刷。

再版的《传奇》,收录篇目同初版一致,仅增加了《再版的话》作为序言。张爱玲的“出名要趁早呀!”,便来自此文。

《张爱玲传》作者张均说“她是中国唯一彻底的唯美主义者”

张爱玲一生自始至终都追求完美,追求极致,相比而言,20世纪的其他作家与诗人,如徐志摩、戴望舒,沈从文、萧红、何其芳,虽然都有不同程度的完美主义倾向,其人生态度却远非张爱玲那样彻底。

面对文字这样好的张爱玲,评论或描述似乎都是困难的,连许子东也只好说“在张爱玲的文字面前,任何细读都是粗枝大叶。”

02

一个人的晚年

26年前,1995年9月,张爱玲被发现死在洛杉矶的公寓,她已客居海外四十年。

她最后几年的生活完全是封闭的,拒绝接受一切采访,不见任何朋友。有台湾记者为采访张爱玲,租在她的隔壁,整天等她,也等不到。最后写信塞到门下,请求第二天来采访。结果,张爱玲第二天早上就搬走了,没有知道她生活什么样子。

而在她的母语世界,到处飘荡着她天才般的文学背影,在两岸三地,她不停地被重新挖掘。

在海外——许子东忆及和张爱玲可能的偶遇:

“那个时候美国学校的停车场很贵,我都是开到一个路口找免费停车位,然后搭巴士去学校。几年之后我才知道,那个路口,就是张爱玲住的地方。

当时我开着车找停车位,脑子里都在用英文打腹稿,我竟然不知道,她就住在这个路口,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张爱玲通信手记

有时候我在想,说不定我在路上遇到过她。张错——就是最后去海上撒张爱玲骨灰的南加大的教授——他说,“许子东,你就算在街上见到了她,你也不会认识。”她戴一个假发,穿一个最便宜的拖鞋,走在路上,你都怕撞倒她的那种老太太。”

“她对这个世界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她对自己要说的话也已经说完。她是我们这个世纪彻底的完美主义者,她是一个徘徊于月光下的女子。”

03

重新发现张爱玲

戴锦华是“第一个”发现张爱玲的,她在少有人问津的电影学院图书馆中意外翻到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在里面读到张爱玲、苏青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两个名字,我从来不知道这两个作家,我读得如醉如痴,我就说原来有过这么了不起的作品,这个作家被埋没了,于是我真的以为我发现了他们。”

而对诸如张爱玲作品的“出土挖掘”,在1980年代的中国也是相当普遍的现象。改革开放后,现代文学史上一批被埋没的作家相继被重新“发现”。

“先是郁达夫,接着是沈从文、徐志摩和周作人,再接着就是张爱玲了。”

张爱玲作品

在评论界,张爱玲被给予天才的地位,白先勇说“张爱玲当然是天才,她的文字风格很有趣,像是绕过了五四时期的文学,直接从《红楼梦》、《金瓶梅》那一脉下来的,张爱玲的小说语言更纯粹,是正宗的中文,她的中国传统文化造诣其实很深。”

华裔学者夏志清甚至将她放在现代文学的第一位,认为《金锁记》是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李欧梵也认为“张爱玲的小说艺术,像神话一般,经过一代代的海峡两岸作者和读者的爱戴、诠释、模仿、批评和再发现而永垂不朽。”

在评论者那里,张爱玲被看得很高,这并不妨碍每个读者心里都有自己的张爱玲,关于张爱玲的书一出再出,俨然一门“张学”。

“张迷”们爱张爱玲,好像她是每个人心底的秘密,她的作品在华语世界成为经典,她留下迷人的背影,让所有人念念不忘。

今天张爱玲被很多人称作是“祖师奶奶”,她的小说是现代文学里不一样的风景。

她清贞决绝的写作和生活姿态,凌厉细腻的笔下功夫,苍凉却华丽的末世视野,都让读者看见了中文小说的另一种可能。

编辑丨廖茹画、胡子琪(实习)

参考资料:

1、《张爱玲传》张钧

2、《落地的麦子不死——张爱玲的文学影响力与“张派”作家的超越之路》王德威

3、《张爱玲的华袍及其虱子》朱大可

4、《“发现”张爱玲:出名要趁早,但她晚点也没关系》.南方周末

5、《她被很多人爱,又与她有什么相干?》.人物

6、《许子东:很多作家都是山,但张爱玲是一条河》.看理想

7、《许子东:我作为一个文学评论者》故事FM

8、《戴锦华X张莉:从张爱玲到李雪琴,探讨女性习作的过去、现在与未来》.SKPRendezvous

张均 著

张均《张爱玲传》写尽张爱玲的文学天才和人生悲凉,是张爱玲传记中最经得咀嚼最耐人寻味的一部。

原标题:《101岁了,张爱玲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