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圈还能饭否 原创 秋雨 勿以类拒
文 | 秋雨
编辑 | 莫奈
排版 | 星杨
“内娱大地震了”“内娱要完”，很多人都在这样喊着。
最近，多位劣迹明星超话被封禁，相关作品陆续下架，明星粉丝群被禁言……一场掀翻娱乐圈的风由一份份通知刮起，瞬间让一批批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倾倒——同时，很多人为此叫好。
赵丽颖粉丝被禁言
8月27日，中央网信办发布十条整治饭圈令，明确提出整治艺人榜单、严禁呈现互撕信息、规范应援集资行为等规定，并在《通知》开头强调——“压紧压实网站平台主体责任”，将“重拳出击解决‘饭圈’乱象问题”。
与三个月前网信办宣布启动“清朗行动”以后相似，饭圈主战场“微博”最快做出反应——有网友发现，微博上明星超话和CP超话均已经取消排名。新浪微博则回应称，将认真落实相关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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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信办公告
对饭圈的整治并非空穴来风，公众一边倒的情绪也绝非一时兴起。从年初开始的郑爽代孕、阴阳合同争议，再到年中吴亦凡与都美竹纷争，前者因强奸罪名被批捕，愤怒的公众再次将矛头对向饭圈逻辑——流量艺人靠粉丝和资本供养，有漂亮数据和无尽商业价值，早已一手遮天多年。
现在，以微博等平台为基础的饭圈开始全方位倒塌，粉丝决定偶像命运的造星逻辑也许能得到改变。普通人振臂高呼，草根对决娱乐圈明星的胜利，在2021年的娱乐圈得到了最立竿见影的回应。
但还得问问以后。失去打投平台的饭圈粉丝们，会就此放弃为偶像造数据、应援吗？饭圈生态改变了，但过去因追星在网络世界衍生出的饭圈逻辑，会就此消弭吗？
答案并不乐观。
饭圈坍塌
饭圈，一个几年间近乎等于娱乐圈的词汇，源于粉丝fans的音译。2014年，由鹿晗、张艺兴等为代表的“归国四子”，将韩国娱乐业的偶像文化带入中国。
七年间，中国的饭圈带着庞大的市场，借助微博等社交媒体，以强大的组织力和筹钱能力惊讶众人。
火爆的内娱偶像系选秀节目是饭圈文化的缩影，粉丝筹钱，送偶像出道，决定偶像命运。在这里，偶像和粉丝成为共同体。维护偶像，也是在维护自家面子，各种Battle时常在小小粉丝间展开。
TFBOYS粉丝演唱会竞争灯牌
以爱奇艺的选秀节目《青春有你》为例。2020年，据微博博主@SNH48-饺子榜统计，《青春有你2》的集资总额超8900万元，仅C位出道的刘雨昕，其粉丝集资超过1498万。到了2021年，粉丝们为《青春有你3》的大规模集资的热情依然不减。
4月29日，一段视频在网络引起热议。多名中年妇女围坐在水沟旁，将大量未喝过的牛奶迅速倒入路边。大量的浪费源于《青春有你3》的投票机制——粉丝需购买节目赞助商的牛奶，扫描每个瓶盖上的二维码，为偶像投票。
一石激起千层浪。5月4日，爱奇艺相关人员被北京广播电视局约谈，4天后，《青春有你3》停播。
偶像选秀节目的率先坍塌，成为饭圈清朗行动的开端。在《青春有你3》被停播的当天，国家网信办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今年“清朗”系列专项行动把“饭圈”网络行为列入治理重点。将通过聚焦问题，处置清理有害信息；压实平台主体责任；综合施策三个方面引导青少年理性追星。
“追星本来无可厚非，但是没有底线就成了问题。”网信办网络综合治理局局长张拥军当时说。
他分析说，饭圈乱象主要表现在一些组织群体为了利益诱导青少年无底线追星，导致青少年在网上谩骂、互撕，包括人肉搜索、造谣攻击、不当消费，造成了不良网络文化，也误导三观。
对饭圈的整治在三个月间卓效显著。国家网信办8月初公布，饭圈清朗行动累计清理负面有害信息15万余条，处置违规账号4000余个，关闭问题群组1300余个，拦截下架涉嫌集资引流的小程序39款等。
8月27日，网信办整治饭圈指令再度加码。包括TFBOYS、杨紫、迪丽热巴等艺人则反应迅速，先后发布了签名的《倡议书》。
倡议书
这些五花八门的《倡议书》里，对粉丝行为的倡议无非三点：一是抵制相互谩骂，二抵制饭圈集资，三是拒绝刷量控评。最后，由资本和粉丝捧起的明星不忘提一句：理智追星。
赛博死亡
“再也无法加入网络世界了”，张哲瀚的粉丝刘音告诉我。自从8月13日张哲瀚在日本靖国神社合影等事件发酵后，刘音说她接连卸载了微博和豆瓣，也关闭了朋友圈。
她以泪洗面了一个星期，形容状态是“心随着赛博亡夫去了”。
赛博死亡，最近一个月最火的词汇之一。包括张哲瀚、赵薇等明星们接连跌下神坛，其过往的作品，歌曲，相关后援团也在网络世界中消失殆尽。有网友形容：“赛博时代的死亡连坟场都要摧毁，且一切都这么轻易。”
张哲瀚
连官方媒体都提到了“赛博死亡”。吴亦凡7月底因涉嫌强奸被刑事拘留时，粉丝们坚持为他洗白，称自家哥哥仅为“涉嫌”的程度，而且他遭到了女方的陷害。
但在8月1日，吴亦凡多个社交账号显示已被封禁。《光明日报》对此发表评论称：吴某凡涉及的刑事案件有待警方侦办公布。不过身为流量明星的吴某凡，在互联网已查“吴”此人。“赛博死亡”的“顶流”撕开了正视偶像身份、治理“饭圈”乱象的一幕。
官媒透露的风向是：8月份掀起的饭圈整治风波，史无前例。
首先自省和加速反应的，是社交平台。微博多次强调其对整治饭圈的行动、自5月份起，它共发布饭圈治理公告28期，8月开始主动解释微博热搜的上榜机制，否认过去民间流传的“买热搜”传言。它还在8月底称未来将规范粉丝团账号，将对造谣的八卦号进行清理处罚。
微博管理员多次发布微博社区公告
广告商也在担惊受怕，与失德艺人解约和割席的效率不断加速。勿以类拒曾提到过，张哲瀚事件中，顶级偶像的坍塌仅用4个小时。靖国神社照片事件8月12日曝光，一天内舆论发酵。8月13日的17点31分，娃哈哈宣布解约，随后，各大品牌商家开始与张哲瀚解约，当天21点52分，最后一个品牌塔思琦解约完成。
从万人之上的偶像到不值一提的蝼蚁，不同明星的版本在2021年上演，速度越来越快。
从目前行动来看，如今一大调整重点是，明星如今不仅顾好自身艺人形象，同时要负起管粉丝的责任。
焦点访谈报道饭圈乱象
8月22日，因不满意网传偶像与王一博二搭拍剧，赵丽颖粉丝后援会与多家粉丝组织联合发布声明，“坚决抵制赵丽颖与业务能力差的流量艺人合作”。他们纷纷换上写有“全体粉丝拒绝”“拒绝任何形式的二搭”等字眼的头像，以示抗议。
事态逐渐发展成两家粉丝间的相互谩骂。仅发酵一天后，8月23日下午，包括赵丽颖全球粉丝后援会、微吧等有两百多万粉丝的官方微博被禁言。赵丽颖本人当晚发文回应称，“呼吁与倡导每一位粉丝共同以积极、正向的方式开展优质的网络活动，共同维护网络文明。”
这是中央网信办开展清朗饭圈整治行动以来，首个因“互撕”遭大规模禁言的粉丝群体。而到了24日，微博管理员发布公告称，赵丽颖工作室在此事上管理失位，造成发声引导不及时，站方决定对其采取禁言15天的处罚措施。
这是饭圈生态改变的一大风向标。明星与粉丝的共同体身份，在过去仅停留在对外展示的形象上，没有过多约束力。例如，肖战粉丝的越界行为，同时让肖战有了负面的明星形象。
而如今，共同体的更多责任落实到明星头上——明星的不良行为，粉丝不应买单；而粉丝行为，明星也要在公共平台付出代价。
饭圈逻辑
在雷霆的专项行动面前，由政府、平台、明星等多方参与规范的饭圈生态，相信会得到改善。但接下来该发问的是，饭圈狂热逐渐消退以后，网络环境即可恢复健康吗？
饭圈在过去的每次出圈，均非好事。粉丝群体成了很多普通人愤怒的源泉。出于对网络平台的熟稔运用，有组织的粉丝们抢占了原本开放、交流畅通的公共言论空间，强行让每一个人闭嘴，或者至少能模糊焦点。
颠覆网络，在分工明确的饭圈有专人负责——他们分别叫反黑组和控评组。组建的目的只有三个：让恶意黑偶像的微博消失；刷好评让偶像保持高热度；黑他人的偶像。
王一博粉丝在豆瓣刷分养号，图片来自微博
我曾在勿以类拒2020年终总结时写过，在2020年，类似控评组的饭圈逻辑全方位蔓延，草根由此得以展现自己对社会文化、秩序颠覆的力量。但危机也是共存的。
如同粉丝相信自己能消灭掉一切关于偶像的负面言论，很多网络冲浪者也逐渐坚信：利用网络舆论的传播机制，和我意见不同的想法就能被破解。一旦无法认同他人的某种立场、观点，或者这个人的存在，即以各种手段来压制对方。
类似逻辑和机制的滥用，程序上是正义的，但在无形中，总有另一些美好的品质消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同群体的共融，以及无数敢于发表异见的个体。
饭圈逻辑的“长尾效应”还在蔓延：代表更高知的知识分子不敢发声；强调数据、流量的互联网平台底层逻辑未变；不同圈层各自聚集，男人知乎，女孩微博，对立情绪持续。
罗翔退出微博
2021年8月26日，赵薇主演的多个影视作品被下架，微博超话被关闭。有人在豆瓣上兴奋高呼：“这几个月，讨厌的明星相继凉了，谁能理解我的快乐？”
这其中的逻辑是：不少人只想借此清除讨厌的明星。
值得警惕的是，在过去，偶像实则为青少年一代提供了集体的精神身份和指引，填补了个体对美好事物的渴望。但当饭圈逐渐消弭，粉丝的力量会使到何处？
原标题：《饭圈还能饭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