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妈的，要是把老子逼急了，老子就上华山当大王！”
“大哥，千万不可有此念头，那可是个死穴呀！”
“有道是置于死地而后生，这有何不可！”
焦泽桐劝谏了半天，韩子佩就是不开窍。正巧，少校参谋兼军械主任的柴东阳来了。这柴东阳本是韩子佩府谷同乡，焦泽桐是神木人，都是陕北老乡，关系极铁。柴东阳一见韩子佩就嚷嚷：“大哥，你交给我的那些枪支，实在是太陈旧了，修了一整天，才整出那么几支，还不好使！”当他晓得了焦、韩二人争执的焦点后，也站在了焦泽桐这边：“大哥，焦兄弟说得对呀！像咱这些烂枪烂炮，咋能敌得过共军？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韩子佩有些躁了，他牛眼一瞪，厉声说道：“投共的话，就此打住，谁再说休怪大哥我不客气！”
焦、柴二人只好悄悄退了出来。
韩子佩心里乱糟糟的，一时半会平静不下来。他漫不经心地批阅着一些无关紧张的文件。这当儿，传令兵进来报告：华山张道士到了！韩子佩不由一阵惊喜，连忙说：“快快有请！”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韩子佩对这个姓张的道人如此热情？
这还得从头说起。北伐时期，韩子佩在西安中山学院政治处供职，妻子病故，便与学员孙中直结了婚。他的前妻育得一女，韩子佩将她视作掌上明珠，一直带在身边。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他任大荔专员兼保安司令时，女儿已出落得如花似玉，到了婚嫁的年龄。韩子佩千辛万苦找了一个他认为门当户对的女婿，谁知女儿压根看不上眼，死活不愿嫁。逼急了，竟逃婚上了华山！她逃到青柯坪紫云宫（西道院），缠着道士张兴吾，闹着要出家。这张兴吾先前也是行伍出身，后来厌倦了打打杀杀，便遁入了道门，但他尘缘未了，总爱来往财大气粗之辈。文革时被红卫兵撵下山，靠打石子谋生。临了，不堪无休无止的批斗，于南峰跳崖自杀，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这张兴吾虽是道士，却见多识广，观这女子谈吐不俗，衣着光鲜，知是大家闺秀，便一再追问，韩女无奈，只得说出实情。张兴吾听了，竟吓了一跳。你想那韩子佩是何等样人，张兴吾岂能不晓？他一面稳住韩女，好吃好喝留在道院；一面跑下山来给韩子佩打了电话。韩子佩不知女儿去向，怕她寻了短见，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偏妙接到了张兴吾这个电话。他连夜带人赶到华山青柯坪紫云宫，把女儿接回。为报答张兴吾的恩情，便将这道士替女儿认作干大。从此，这张兴吾道长便和韩家有了交往。
千尺山童
韩子佩听说张道士到了，便出门迎接。只见张道士头戴南华巾、身穿青蓝色道袍飘然而来。韩子佩双手合十施得一礼：“张道长，久违了！”张兴吾连忙打一稽首，二人相携进了客厅。
二人分宾主坐定，勤务兵便端上来玉泉佳茗。——此茗为华山顶上玉井之水煮成，清香无比，故有玉泉佳茗美称。
韩子佩呷了一口茶，笑道：“张道长，一向可好？”张兴吾答道：“山野之人，有劳专座下问！不知专座传唤贫道到来，有得何事？”韩子佩干咳了一声，答道：“没啥事，只是日子久了，思念道长，故而请来叙叙旧。”韩子佩亲自给张兴吾添上茶水，似乎不经意地问道：“听说华山上有个王猛台，不知有甚故典？”张兴吾接道：“专座有此雅兴，贫道就给您说道说道。王猛台在华山中方，相传是前秦苻坚的谋士王猛屯兵习武的地方，所以起了这么一个名儿。王猛是山东人，少有大志，曾隐居华山中方读书。后来前秦苻坚访到了他，拜为丞相，奠定了前秦统一北方的基业。后世史家评论说，苻坚得王猛，犹如玄德得孔明，堪称一代良相！”韩子佩听了，颇有感悟：“是呀，要是王猛早年不隐居华山，哪来得后来的万世功名？看来，这华山的确是龙兴虎跃之地呀！”张兴吾接道：“专座说的是。”
韩子佩忽然就好奇起来，他又问道：“人称华山为奇险天下第一山，这奇且不论，只是这个险字倒要向道长讨教讨教。”张兴吾道：“好说。华山的险主要体现在升岳路上。自古华山一条路，任你千军万马，只能走这一条路。而且这条路全是险路，所谓“千尺山童，百尺峡，老君犁沟往上爬”，说的就是这个险劲。从峪道中的五里关，一直到山顶的金锁关，20余里，处处都是险隘，真应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古语。尤其是人称太华咽喉的千尺山童，只要把山童口那个铁盖一盖，纵有金甲力士也休想上去！同治年间，捻匪张宗禹勒兵华阴，百姓在五里关垒石为墙，躲避兵灾。捻匪攻打华山，百姓全力阻击，到底捻匪也不曾破关，可见华山路的险要！”
韩子佩愈听愈兴奋，他忽然话题一转：“我再问你，你们道士在山上的生活怎样？比如说，道观有没有储存的粮油？”尽管张兴吾觉得韩子佩的问话怪怪的，但他还是如实回答：“咱华山是道教名山，山上现有道观36座，洞天72个半，这是应的天罡地煞之数。那半个洞，是贺老洞。贺老凿了半截儿，人就仙逝了，所以就多出这半个洞来。既是名山，朝的人就多。尤其是到了朝山会，各省香客都来了，有烧香的，拜神的，布施的，还愿的，人山人海。还不算灵宝、运城、关中西府和华阴当地的居士，不时上山送个米呀面呀，添个灯油呀什么的。所以说，山上各道观粮油都存得满满儿的，光镇岳宫一处，存的灯油也就是吃的油就有好几大瓮呢。所以说，山上道士根本不缺吃用！”
韩子佩听着听着，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张兴吾说：“我告诉你个秘密，我想把旅部和勤务连拉上山，你看如何？”张兴吾说得正在兴头上，楞不丁韩子佩撂了这么一句，唬得他半天泛不上话来。韩子佩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看把你吓的！我只是说说，还没有想好呢。我再问你，我们这几百号人上山，山上的粮油能维持多长时间？”事已至此，张兴吾也不好隐瞒，只得如实相告：“那，大约维持一年多不成问题。”韩子佩一拍大腿，说道：“那就好！有你这话，我心里就有底儿了！”他抬头看见张兴吾满脸的忧愁，不觉笑出声来：“你放心，我们在山上不会住多久。只要胡长官大军打回来，我率部立马下山，反攻渭北！吃你们的加倍奉还！”张兴吾只得稽首称谢。
韩子佩看看天色不早，便站起身唤来勤务兵，招呼张兴吾下去用餐。他把张道士送到门口，执手叮嘱道：“刚才谈话，事关机密，万勿外泄！”张兴吾唯唯诺诺，拱手作别。
送走了张道士，韩子佩回到家中。这时，夫人早已备好晚餐。他胡乱拨拉了两口，便坐在一旁抽闷烟。夫人见他心思重重，也不便打扰，就走进里间屋子去。
张道士的话，在韩子佩心中掀起阵阵波澜。到底要不要上山，什么时候上山，旅部上去了，部队怎么办？这些问题都困扰着他，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下不了决心。香烟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地上扔满了烟把儿，他整个人也罩在烟雾之中。熄灯号早已吹过，勤务兵也催了多遍，他这才离座就寝。
韩子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平生经历的那些刻骨铭心的事，一古脑儿涌上心头。
1904年，韩子佩出生于府谷县城。弟兄七人，两个姊妹。四哥、六哥少亡，他排行最小，奶名叫七儿子。中学毕业后，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且和刘子丹一样，也曾到苏联留学；回国后，他又和刘子丹一起，成为黄埔军校四期的学生。和他同期的同学除刘志丹外，有张灵甫、胡琏、李弥、谢晋元，还有林彪。
大革命之后，韩子佩叛变，加入国民党调统局、复兴社等反动党派和特务组织，专门和共产党为敌。派遣敌特人员，捣乱边区，疯狂杀害共产党员。1947年胡宗南进犯陕北时，任命韩为国民党西安警备副司令兼陕北反共团主任，专事“策反”工作。胡宗南多次称赞他“反共有功”传令嘉奖。他诱叛多人，并支持清末秀才毕光斗撰写《告延安民众还乡书》，大肆诬骂共产党；还收买叛徒韩继恩，授意杜撰《延安今昔》一书，向中共中央和陕甘宁边区大泼污水。他还主使叛徒多次对延安军政人员施行策反，利用延安商会主任赵成业策动纪开发、马如金游击队16人拖枪叛变。韩子佩如此卖力反共，深得胡宗南赏识。
作者：李高田
原标题：《【文史博览】红色传奇：智取华山 （续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