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作家25年后,这位韩国女作家开启了大众对当代母亲形象的探讨

原创 袁欢 文学报

郁唯为/绘

“妈妈失踪已经一周了。”

韩国作家申京淑在《请照顾好我妈妈》的开篇中这样写道,一个充满悬疑意味的句子,引出的故事却萦绕着淡淡的忧伤与细腻。出版于2008年的这本书,是韩国文学史上近二十年最畅销的作品之一,在韩国创造了销量逾三百万册的纪录,而1963年出生的申京淑则是谈论韩国文学无法绕过的重要作家。

申京淑被称为上世纪九十年代韩国文坛的神话,每有新作都会引发阅读旋风,这在严肃文学遇冷的年代不能不说是奇迹。她生于全罗北道井邑郡的乡村,毕业于首尔艺术大学文艺创作系。代表作有《哪里传来找我的电话铃声》《风琴的位置》《单人房》等。2012年她获得了第五届英仕曼亚洲文学奖,提高了韩国文学在世界范围内的声誉和影响力。

申京淑的创作风格特色极其鲜明:“哪怕撕掉封面,但只要读上五、六页就能知道这一定是申京淑的小说”。

《请照顾好我妈妈》近日由磨铁·大鱼读品重版出来,译者薛舟在新导读中谈及此次重译的想法:“阅读这部小说成了情感的温习之旅,我们从如泣如诉的文字里感受到某种善意的轻盈的提醒,我们感叹生活的强大,感叹母亲年轻的时候才是我们最好的时光。”

[韩]申京淑 / 著

薛舟 徐丽红 / 译

磨铁·大鱼读品丨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请照顾好我妈妈》可能是申京淑酝酿时间最长的作品。16岁的某天,妈妈坐火车送她去首尔,那时候看着妈妈疲惫的面容,她在心里暗许,“如果以后能当作家,要写一篇很漂亮的文章献给妈妈。”

然而到22岁登上文坛,直到成为作家的25年后,这个许诺才得以完成。“主要是在这过程中,我对妈妈的想法完全改变了。”申京淑曾说,“我发现妈妈这个人并不只是开心的、幸福的,她也有许多的悲哀、痛苦与苦衷。所以我内心有挣扎——到底要怎么写呢?是仍然很美丽的,还是直接写出来呢?”近50岁,在真正了解了妈妈后,她写出了这本书,献给了自己的妈妈。

本书插画 郁唯为/绘

小说讲述为了给年迈的父母过生日,四位子女邀请他们来首尔。在首尔的地铁站,妈妈却走失了。丈夫和子女相互埋怨,散发寻人启事,想方设法寻找她。他们追寻她的踪迹,复原有关她的记忆……这才发现,竟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她。申京淑放弃了传统的写法,而采用女儿、儿子、父亲与母亲自己四个不同视角来拼凑、回忆、发现那个在生活辗转中不知不觉变得面目模糊的“母亲”形象。

与首个中文版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书名做了改变,从《寻找母亲》到《请照顾好我妈妈》,用“妈妈”一词替代了“母亲”一词,在给中国读者的视频信中,申京淑谈到了自己的创作过程,或许可以用来解释这一改变。她说刚开始写作的时候并不顺利,试想了很多种写法,一开始一直使用的是“母亲”这一词语,后来突然间,“妈妈”出现了,她写下了小说的第一句话,之后,故事便如开闸的洪水流淌开去,笔下的一切都变得有了生命。“好像是妈妈的那种经验,她曾说过的话,与她的感情,抓住我的手写下了这本书。”。

在给中国读者的视频信中,申京淑讲述了

“妈妈”这一词带来的“魔力”

在4月10日举办的《请照顾好我妈妈》新书发布会暨韩国文学交流会上,薛舟与媒体人傅适野、责编任菲做客驻华韩国文化院,与读者分享该书重版出来的幕后故事以及申京淑的写作特色。

傅适野谈及这本书中极为重要的多重视角写作,“除了第四章母亲视角外,其他女儿、儿子、父亲都是外部视角,我觉得这种‘看法’里充满了愧疚,贯穿了非常浓烈的感情。”

而这种视角转换,薛舟表示在韩国文学体系中,当时是很少见的,他最早是在福克纳的《我弥留之际》感受到这一叙述方法的魅力。“当时看到申京淑用这种技巧来写的时候,我也比较惊喜,因为她之前的作品都是叙事相对平实的,而这本书中的视角转换,等于是不断地聚焦她和母亲的关系,把各个层面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

活动现场图

不同的视角提供给读者不同的代入选择,在傅适野看来,他选择从小女儿的视角读这本书,能看到类似“女性母职链条”上的不同部分。书中的小女儿说:“她失踪以后,我常常这样想,我在妈妈眼里是个好女儿吗?我对自己的孩子能像妈妈对我那样吗?我只知道,我无法像她那样。我做不到。”在这个链条中有传承的部分,也有松动的部分,而松动的部分承载了一些希望。

傅适野说:“对于申京淑这一代的作家来说,‘母亲’或许是牺牲的形象,但有了这代作家的努力,到了赵南柱这一代以及80后的作家,在她们的作品里,会有作家对母亲反思的部分,或者说想要破除母亲是一个牺牲形象的努力和尝试,包括之前的话题作《82年生的金智英》里面也会体现女性自己的欲望和声音。”

而薛舟则说道,小说里的母亲虽然是比较传统的韩国母亲形象,但小女儿的视角给这一内在叙事披上了不同的外衣,他提醒读者注意母亲本人其实也是智慧的,她在偷偷地打破套在自己身上的壳,努力做有意义的事。他认为“这个作品提供了一个契机让我们不要在忙忙碌碌的生活里忘掉母亲,她还是一个多元、多面的人。”任菲补充提到了从母亲这一章的视角出发的阅读感受,“‘我是什么样的,我作为一个女人有什么样的心灵世界’,而且这章的标题也很有意思——‘另一个女人’,妈妈她跳出了‘母亲’的身份从另一个角度来观察自己,你会看到她是一个对世界抱有单纯和天真的乐观的人。”

郁唯为/绘

“申京淑的作品有着突出的特征,只要读过一部作品,常常很容易辨认出另外的‘申京淑牌’。她习惯于在隐隐约约间和自己的生活保持平行关系,有时主人公的身上就带着她本人的印记,重要的个人履历和思想情感会被反复提及。”薛舟认为,作家笔下的世界与真实生活存在自我投射,是一种自传式写作,个人经历与文学虚构分合交叠,既有冷静的抽离味道,又有切身流淌的情感。

这点与作者本人的创作观念有关,她曾这样自我评价她的写作生涯:“如果说,初期是因为怀着写出与众不同的作品的愿望而显得敏感、挑剔的话,那么《单人房》之后的中期,我开始追求对于他人的悲悯,追求补偿和拥抱而非争斗的文学。”可以说,她复原了被宏大叙事、历史和社会现实遮蔽之下的生命个体,尤其明确了女性的位置。

在小说的结尾,妈妈回到了自己童年时候的房子,她回到了自己妈妈的怀抱。这样一个开放式的结尾或许也与申京淑对于写作怀抱的希望有关:“尽管这样,人间还是美丽。就像妈妈所说那样,人生的过程中纵然遇到各种欺骗、伤害、困难与挣扎,但即便如此,人间仍是美丽,人类仍是美丽。我希望我所有的作品都包涵这句话。”

新媒体编辑:袁欢

配图:出版社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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