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陈墨

编辑 | 柯锦雄

近日，中共中央在十四五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中提出，未来5到15年，我国法定退休年龄将渐进式延迟。

热议多年的延迟退休真的要来了。

关系到每一个人的打工生涯和退休后的养老问题，民众密切关注。

有专家建议，女性退休年龄先延至55岁。相关话题很快冲上微博热搜第一。

我国现行的退休年龄为男性60周岁、女干部55周岁、女工人50周岁。如果延迟退休，有可能男女统一到65周岁退休。

之所以要推行延迟退休，根源在于我国日益加剧的老龄化状况。

可是，延迟退休真的能解决养老金缺口问题吗？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年轻人生育意愿降低，年轻人口逐年不足，加上人均寿命增加，老年人口逐年增多，养老金缺口只会越来越大。

一面是催生的效果不明显，一面延退的需求很强烈，而夹在中间的年轻人很为难，结婚生子，压力巨大，退休养老，遥遥无期。

延迟退休引发的舆情，简直是展示当代打工人焦虑的窗口。

网友如此愤怒和恐慌，绝不仅仅是因为延迟退休要多工作几年、没有时间周游世界、晚拿少拿养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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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迟退休的前景描绘大概是多工作几年，拿着比养老金更高的工资，等待着美好晚年生活的到来。

但现实的情况可能是，在退休到来之前，早早地失去了工作。所谓延退的焦虑，更多的是现实的无奈。

虽然中国老龄化的趋势很明显，但是现实生活当中的“年青崇拜”十分盛行，特别是在目前的互联网行业当中，有所谓的“35岁现象”。

图表来源：未来城市

在一个特别需要想象力和创造力，更重要的是体力的行业，年龄大被认为是“原罪”。思维固化，创意枯竭，体力下降，每一条都可能成为公司抛弃你的理由。

还记得2019年的互联网公司裁员潮吗？据媒体不完全统计：2019年京东裁员8%；滴滴裁员15%；ofo裁员50%；科大讯飞裁员30%；腾讯裁员10%；华为停止社招；阿里裁员优酷团队；联通强制提前退休；美团（上海点评技术部）50%……

但这些公司纷纷出来辟谣否认裁员：

华为：放弃平庸员工

腾讯：结构性优化

百度：鼓励狼性、淘汰小资

蔚来：局部优化，提高运营效率

科大讯飞：提前吃饭的员工需要被优化

京东：淘汰掉身体原因不能拼搏的员工

马云：未来每年将向社会输出1000名在阿里工作10年以上的人才

架构优化，结构调整，人才输出，就是不说裁员。

图表来源：未来城市

甚至于，在那些我们曾经以为的铁饭碗的行业，比如银行业，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一些重复性、低端性的岗位被快速替代。叠加上互联网金融的冲击，银行业坐地收钱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裁员”这个曾经与银行无缘的现象也出现了。

有网友现身说法：老银行来跟你们说，银行会裁（员），中小银行直接劝退，大型国有银行就是让你回家待岗待业。

图片来源：CFP

据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中国保险和风险管理研究中心发布的《中国居民退休准备指数调研报告》表示，未来退休压力逐渐显现在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的青壮年群体。

他们目前年龄均未超过50岁，正处在一个工作精力充沛、事业不断上升的黄金时期。与其说，他们对未来退休生活愿景信心不足，不如说他们对现实生活的不确定性充满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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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那些支持延迟退休的群体，大概就能明白，不确定性为何会让这些人如此焦虑延迟退休的到来。

《中国居民退休准备指数调研报告》指出，支持延迟退休年龄的受访者比例从2016年的63%增加到2020年的79%，年长者、教育水平高、职级较高、收入较高的群体、对于延迟退休的态度更为积极。

很明显，这个数据的统计样本包含大量体制内的、正在工作的老龄者、以及技术人才。

越来越热衷于考公务员 图片来源：CFP

体制内，有编制，可以一直工作到退休。即便年纪大了，也有专门的转岗设计，退出一线工作转到低强度岗位。

那些掌握核心技术的技术人员，比如医生、教师、工程师，也不反感延迟退休。他们退休了，如果愿意工作的话也会被返聘。延迟退休，就更能继续工作了。

可是，这些人占到总人口的多少比例呢？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即便政策要求延迟退休，市场是不会允许你工作到65岁的。自由就业市场上，企业不养闲人，不会让一个人做同样的工作直到退休。

所以，延迟退休，并不等于延迟工作年限，并不等于保证你有工作，能保证的只是你晚拿养老金，以及延迟的这几年还得继续交社保。

延迟退休的唯一实质是——延迟领退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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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担心延迟退休，担心的是退休后找不到工作，以及担心自己根本工作不到退休的时候。

大家不是在反对延迟退休，反对背后，是在恐惧50岁之后要怎样转岗直到65岁拿养老金；甚至连这也还来不及恐惧，恐惧的是35岁被裁员、45岁菜都不能卖的未来要怎么办；恐惧的是就业市场年龄歧视、性别歧视、就业氛围996/007的当下怎么熬？

10月，武汉某菜场张贴的《入驻须知》，要求女摊贩不能超过45岁，男摊贩不50岁。

而更加应该担心的或许是女性群体。

当听说女性要延迟退休，直到和男性一样，有不少女性认为，男女同一退休年龄，女性就会获得更多时间投身事业，有更多就业机会，这是男女平等的体现。甚至有在校女生四处写信求延退。

但女性可能忽视了延迟退休政策的本意。

其本意是解决养老金缺口问题，而这一问题的根源在于出生人口不足。真正一劳永逸解决养老金问题的最佳办法，就是提高出生人口。

图片来源：CFP

这对于国家来说，是个两难。让女性更多地工作，意味着出生率可能会下降，而不让女生更多的工作，养老金的缺口毕竟摆在眼前。

但对包括女性在内的所有个体而言，能做的大概就是明确我们自身的定位是什么，是可以在体制内、单位里一直干到退休的人还是不得不在市场里接受挑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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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迟退休是社会逐渐走向老龄化这个大现实下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虽然简单粗暴，但也只能如此。

但是一项政策的推出，既是解决现存的问题，同样也可能出现新的问题。

在讨论延迟退休的前些年，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杨燕绥教授提过“园丁、护工”的说法。尽管听来或许有不满，但却也是现实的解决之道。

事实上，比我们更早面对老龄化问题的日本、新加坡早已如此。

去年5月，日本政府提出再次延长退休年龄，争取延长至70岁，同时鼓励兼职和开办副业。同月，日本政府发布《高年龄者雇用安定法》修正案概要，鼓励企业雇用老人。而为了多赚点养老钱，越来越多的老人前去应征外卖“小哥”、出租车司机、游乐场员工等岗位。

日本出租车司机很多是老人。

根据新加坡人力部的调查，超过40%的65-69岁的老人，和超过66%的55-64岁的老人仍然在工作。而70岁以上，也有超过4万人依旧在工作。大部分老人的职业都是清洁工、劳动者、机械操作员工、服务和销售员等。

但是，对于这些“5060人员”工作的保障，还需要法律更为清晰的规定。如果按照一般的劳动保障的程度，或许无法确保“5060人员”工作的安全。最终的结果要么是“5060人员”不敢出去工作，要么是企业不敢雇佣这些“5060人员”。

图片来源：CFP

一项政策的推出，不只是政策本身，还需要更多的配套政策辅助实施。既然延迟退休的趋势不可逆，那么唯有提高工作保障，解决后顾之忧，增加大众对于延迟退休的接受度，而不能真的等到一群“失业大爷”、“失业大妈”出现的时候，再来想怎么给他们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