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邨疫事｜你那儿今天新增了多少例？

编者按：在付出了巨大代价之后，中国的新冠肺炎疫情逐渐平静下来，而在欧美，疫情依然在肆虐。疾病、死亡、混乱、焦灼之外，生活还在继续。澎湃新闻特约几位居住在美国、法国、英国等国的华人和留学生，记录他们疫情下的日常生活。在病毒面前，全世界人民都是一家人。

这个春天看起来就要在日复一日的遥望窗外中度过了。

村上春树曾经参加过的波士顿马拉松，早已宣布延迟到今年秋天举行。

东京奥运会也宣布延迟到明年举行，倒是还叫“东京奥运会2020”，大家都觉得心有戚戚。

谁不想重启这个春天呢？

国内的朋友说，最近公司复工，虽然大家都在家休了个大长假，可是个个面有菜色。这大概是史上最令人焦灼、不安的假期了。而在波士顿，我们的“假期”才刚刚开始。

虽然可以出门，比如去公园，但想到每次出门回来后的一系列消毒工作，以及在户外得时时紧盯着小朋友手不要乱摸、不要碰脸，顿觉亚历山大，便收回了迈出去的一条腿。更不要说出门一趟耗费的酒精棉片、洗手液……这些都还是紧俏货，还是慢一点消耗比较好。

不过，最近也算找到了点“乐趣”。

Carney Hospital 为新冠患者设立治理专区。  Boston Globe 图

因为疫情，和散落在世界不同地方的朋友们联系多了起来，最近，我们和彼此打招呼的方式变成了“你那儿今天新增了多少例？”

数据多的，我们便会赞叹一番：哇，看来你们那里检测跟上了，是好迹象！

有个朋友在纽约。最近纽约州长很圈粉，据说每天中年妇女们都等着他开发布会然后舔屏。朋友也说，之前很焦虑，现在看到州长发推就很安心。州长得力，搞来了很多试剂盒，每天的检测人数在1万到1万5，这使得纽约州每天的新增确诊人数都是三五千的增长。3月25日的检测人数达到了1万8！

不得不说，这令身在检测落后的麻州的我非常羡慕。只有大范围的检测，才能尽快地将确诊病例和健康人群分开。国内的经验表明，这是整个防疫工作最初始、关键的一环。我屡屡向她表示羡慕，说，越快达到顶峰，就越快往好的方向走。

（心态可以说是相当扭曲啊。）

有位在德国的朋友，情绪很镇定。德国确诊已经3万多例的时候，他还在上班。问他戴口罩吗，他说戴着去上班，德国同事看到了都笑笑，表示理解。德国的检测比较彻底，加上医疗系统应急能力强，所以死亡率低，目前还在协助接收法国和意大利的患者。

最近他所在的公司终于停工了。因为是工厂，停产后，所有像他这样的技术人员也相应不需要工作。他说，公司仍然给大家发80%的薪水，相当于休上了带薪长假。他在家琢磨做饭、带娃、做木工、研读圣经，俨然过上了平静安逸的退休生活。

还有一位也住在麻州的朋友，我们俩每天都会讨论一下这里的确诊数字。25号，我第一时间看到麻州确诊1838例，当天新增679例，比前一天新增的382例翻了几乎一倍，立刻跟她分享。“好消息！说明检测开始跟上了！”我们俩都有点“变态”的欢喜。眼看着其他州的数据纷纷爆发式上涨，每天慢吞吞只增长100多例的麻州反而让我们不安。

那太不科学了！

所以，一看到这两天的数据突然开始上涨，我们俩反而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可是26日的增长又只有579例。到底发生了什么？麻州州长贝克说希望每天能检测3500例，可是连这都做不到。

今天，麻州医生联署向州长联名发出警告称，麻州根据目前病患增长趋势以及医疗设备的存储，医疗系统将会面临崩溃，在未来两周内麻州将会看到更多病例，数据统计图表现出曲线上升的态势，高峰爆发期迫在眉睫。然后，州长就请愿书回应称，州政府也因为无论如何也抢不过联邦订单感到十分无力与沮丧。

天，现在是沮丧无力的时候吗？如果在国内，这句“我感到十分无力与沮丧”估计要火了。大波士顿地区已经有154名医护感染。武汉经历过的一切，正在这里上演。朋友也急了，微信里给我发了一连串的“检测检测隔离隔离治疗治疗”。

我俩瞎猜，麻州大概会比较早实现群体免疫吧。

一位在巴黎的姑娘，先生是法国人，他们平常居住在上海。

本来两人是去年底来法国过圣诞，先生也有些工作要处理，结果到了1月29日，他们原定2月7日返回上海的法航航班被取消。就此法航一直停航，他们就顺水推舟继续待在巴黎。

“我一点也不后悔留在巴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愿意和我的巴黎，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度过这段特殊的时光！”她在微信里对我说。

此时，法国的确诊数字已经飙到了25000多。她给我发来家门口的樱花树，一阵风过，飘起了樱花雨。樱花和我上海家小区里的是同一种，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开成一团团粉红色的云。和东京那种绚烂之至又哀伤的樱花不同，这个品种有着胖乎乎、喜庆的美。我对她说，多发朋友圈吧。

陆续看到她发了不同品种的樱花、餐桌上的柠檬、酒、白芦笋……在疯狂的数据之下，总还有闪着光的生活。

而我们每个人，总得要找到和这个疯狂世界之间的一面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