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原则,如何成为一名伊壁鸠鲁主义者

凯瑟琳·威尔逊;马淑钦 译
2020-02-18 10:56
来源:澎湃新闻

忘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吧,谁能不喜欢一种重视纯粹快乐、人性温暖和创造力回报的哲学呢?

和许多人一样,我对任何谈论幸福秘诀的书籍、讲座或文章都抱有怀疑。对我来说,幸福是片段式的。当与朋友小酌,当偶然听到一段动人的音乐,当和知己分享秘密,当感冒后酣睡一场……你会顿悟:幸福是一种稍纵即逝的感觉,它难以追溯,也不会持续太久。

但满足和幸福是不同的。满足感与我们的生活质量和日常计划有关,我们根据日常计划早上起床,并且试图知道世界上发生了什么,期待一天中要做的事情。要达到满足谈不上容易,但也并不难。有研究者认为,满足感主要取决于个体基因、居住环境、时节变换,或者与他人(包括政府)的相处。事实上,在心理学领域,跨代的第一人称经验追踪确实印证了这些。

哲学亦然。古代主要的哲学流派——柏拉图主义、斯多亚主义、亚里士多德主义,还有我最喜欢的伊壁鸠鲁主义,都直接探讨了关于良好生活的问题。哲学家们一致赞同“顺应自然而生活”的理念,但所谓“自然”是什么——是人的自然天性,还是不包括人类的自然规律,他们内部也众说纷纭。他们的原稿,大多数通俗易懂、可读性高且发人深省,不仅面向哲学专业的学生和学者,对于任何对自然、社会和幸福感兴趣的人也都不设阅读门槛。

那么,在古希腊人和古罗马人眼中,何为哲学“学派”?本质上,“学派”一个有着共同信仰和价值观的群体。学派成员们会定期集会,听领导者演说,并且一同讨论他们所共同关心的哲学问题,偶尔也有访客参与。他们还研究如何在面向对立学派的反驳捍卫自己的观点。领导者或他的学生可能会起草讲课和讨论的内容,并记录成书面文本。然而,哲学却并不属于公共教育。在公元前几世纪,所谓雅典人中,40%-80%是奴隶,其中一些人可能在哲学活动中负责服务和招待,但并未参与活动本身。

柏拉图,整理了公元前5世纪他的老师苏格拉底的思想和讨论,强调智慧、勇气、节制和正义四种美德的培养。柏拉图认为这些美德及其他“理式”(forms),如真与美,比任何物质构成的东西都更真实。他认为,美德是且是唯一通往幸福的路径。欺骗、懦弱、暴食、色欲、放纵和傲慢(滥用权力、虐待他人)只能使人性格紊乱而阴沉。

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的主要听众是典型的来自雅典上流家庭的年轻人,他们野心勃勃同时又娇生惯养,需要得到矫正。鉴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和斯多亚学派所领导的学派成员皆为男性,那么对于女性,柏拉图“人类通过美德而繁盛”的理论是否也适用? 当时的妇女多数囿于家庭生活中,至少在体面的家庭中如此。各种家庭俗务使她们无法展示自己的勇气,主要是因为她们无法参与战斗,表现英勇;她们也无法展示自己的智慧,因为她们缺乏教育,也没有涉足家庭之外世界的经验;她们无法展示自己的节制,因为她们没有性自由,也不可能参加宴饮;她们无法展示自己的正义,因为她们没有权利评价、嘉奖或惩罚成年男性。公元前4世纪,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在其著作中明确指出,对于男人和女人,美德的标准是不同的。对女性来说,服从是最高的美德,只有服从才能有助于女性的繁盛。

而亚里士多德的写作题材涉猎比柏拉图广泛得多,从海洋生物学到人类生殖学,从政治组织学到戏剧学和修辞学。在伦理学上,他指出,一些所谓的美德可能过犹不及:过多的勇气意味着蛮勇;过分节制意味着吝啬和苦行;同样的,过多智慧可能会让人显得狂妄;而对正义的狂热追求则会使仁慈和宽恕显得不那么高尚。但人们通常将亚里士多德的如下观点认作是他对道德哲学的主要贡献——要获得幸福,你必须有点幸运。如果你生下来就患有一种可怕的慢性疾病,或者身处于战争时期,又或许恰好有强大的敌人等候在每一个转折点专门阻挠你,那么你的成功几率就会比其他任何情况都要渺茫。若要得到幸福,你所需的不仅是美德的实践,你还需要朋友、健康和一份体面的收入。

伊壁鸠鲁派对斯多亚派的主张不屑一顾:斯多亚派认为人类是自给自足的,不需要别人的善意。

第三大主流哲学学派,斯多亚学派,其代表人物包括许多希腊和罗马正统风格的教师和作者,包括爱比克泰德和塞内加。他们的观点重新回到柏拉图的立场点,即外部事件不会消减好人的福祉。他们认为,世界是由天意主宰的,所有已发生的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们必须全心接纳自己的命运,接纳既定的过去和未来。因为事情不可能有其它发生方式,所以对过去的决定和行为感到后悔和埋怨是毫无意义的。

不仅是悔恨,所有的情感,包括愤怒、怜悯甚至爱意,都是需要被治愈的灵魂“疾病”(尽管对人类的普遍仁慈是被默许的)。斯多亚学派坚称,每种情绪反应总是包含着这样一种错觉,即某些外部事件——一封拒信,一个朋友的背叛,遇见某个美妙的人,或遭受折磨——在客观上会对你造成或好或坏的影响。他们认为,情绪只是一种引起精神障碍的身体困扰。为了恢复宁静,你应该意识到这些事情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并且它们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而自我应当是一个能够承受任何外部攻击的“内在堡垒”。

即使在今天,斯多亚主义仍有许多拥趸,因为它为日常逆境提供了简单明了的应对机制比如一些现代心理治疗方法提倡客观地、间离地看待个人问题,与斯多亚式治疗方法有很多异曲同工之处。但斯多亚主义和心理疗法仍然存在许多问题。在我看来,最主要的是这些技术尚未得到验证。我没有发现任何设计精妙或方法合理的实证研究能够表明,经过换位思考疗法的情绪障碍患者,在经过给定时间后,会比那些只是等待时间来疗愈伤痛的情绪障碍患者表现得更好。

斯多亚学派的第二个质疑是,情感真的让生活变得有意义了吗?情感淡漠和动机缺乏是抑郁症的主要病征,而被开了处方药的病人普遍不喜欢减少这类影响的药物。最近的实证研究表明,我们需要情绪以作出决定;否则,我们将陷入无休无止的犹豫不决,编造一些应该或不应该这样行动的理由。最后,斯多亚学派认为,沉溺对他人苦难的同情只会让你觉得自己很糟糕,甚至觉得自己毫无人性。

第四种古代主流哲学是公元前3世纪由伊壁鸠鲁在雅典发展起来的,并由他的追随者提图斯·卡鲁斯·卢克莱修(Titus Carus Lucretius)于公元前1世纪在罗马继承,后者编写了伟大的教化诗《物性论》(On The Nature of Things)。伊壁鸠鲁主义挑战了其他哲学流派关于通往幸福之路的全部组织和论述。伊壁鸠鲁和他的追随者们在他的住所组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社群,被城墙外的“花园”包围着。伊壁鸠鲁学派的成员一同进食,一同讨论科学和伦理,一同进行各种社交活动。女性也被这个学派所接纳,她们的繁盛方式与男性的繁盛方式并无不同。不过,伊壁鸠鲁将性与哲学相交融的非婚关系也使他声名狼藉。

在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和斯多亚学派的体系中,作为造物主的神或类似神的智灵都占据着一席之地。他们殊途同归,一致认为,物质本身是无生命的,是虚幻的,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玩意儿。他们常用精神实体——如柏拉图的“理式”,亚里士多德的“灵魂”,或斯多亚派贯穿万物的“气息”——来解释生命、思想和自然变化。

相比之下,伊壁鸠鲁则是一位唯物主义者。他宣称,真正存在的东西只有坚不可摧的原子——肉眼无法观察的微小的可移动粒子,形状和大小各异,但没有颜色、气味、味道和声音,彼此之间存在缝隙。而当它们结合在一起时,物质世界及其所有现象便即刻产生,包括思想和知觉。原子凭一己之力构成了世界——最初只是偶然地粘连在一起,逐渐形成更大的稳定的复合物。即使有众神,他们也是由原子构成的(不过我们也无需求诸诸神来解释天上地下发生的任何事情,包括历史事件和个人事件)。灵魂也是由原子构成的——并且在逝去时消散于空气之中,所以不存在不朽,不存在复活,也不存在灵魂轮回。

这些关于自然的理论亦影响了伊壁鸠鲁派学者的伦理观。无论祭司怎样宣扬,祷告都是无用的,而恶人也并不会入地狱。幸福生活只不过是快乐战胜痛苦,这也要求我们谨慎,以及需要我们具备一定的能力,来区分哪些体验和事业是真正使人愉快的,而哪些只是被定义为使人愉快的。

斯多亚派认为人是自给自足的,不需要别人的赞同、善意或帮助,伊壁鸠鲁派则对这一主张不屑一顾,他们质疑大脑是否有抑制或消解情绪得能力与必要。他们坚称,为了幸福,我们需要与外部事物和他人产生联结。当身处逆境,我们会感到痛苦,而除了时间的推移和注意力的转移,并没有什么方法能真正治愈我们。因此,警惕一些常见的外部有害诱因,并在不幸发生之前规避它们是非常必要且可能的,因为未来并非注定,而人类也拥有自由意志。

如果生命仅仅囿于此世,如果诸如正义之类的美德只是抽象的概念,为什么我们还需要道德?

政治野心和财富追求几乎总是令人焦虑和沮丧。社会学家告诉我们,大多数情况下,没有回应的爱情也是如此。所以尽量不要跳入陷阱! 伊壁鸠鲁认为,如果我们不去联系无法得到的人,对他们的迷恋就会消退得更快;而卢克莱修认为,与任何有意愿的他人进行暂时的消遣也会有所帮助。我们可以通过讲究的生活方式和正确的食物选择来避免许多痛苦的疾病,并且,当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之后,即使这些疾病真的降临到了我们身上,剧烈疼痛也会比较短暂,更多情况下是长期而温和的疼痛。

与追求快乐最大化相比,伊壁鸠鲁学派专注于将“趋避”的失败带来的痛苦最小化。他们知道不能依赖对成本和收益的直接直觉:一个人有时必须放弃对诱人食物带来的短期满足,以避免长期的痛苦成瘾和健康堪忧;必须经受得住美色的诱惑,以避免羞耻、愤怒以及其它社会或经济恶果。但是贫穷和匮乏并没有什么好处,也没有人理应遭受此痛苦。为任何原因作出的牺牲都是毫无意义的,如果我们惩罚犯错的人,那应该只是为了威慑,而不是为了报复;如果惩罚无用,那么惩罚在道德上就是错误的。

但是,如果生命仅仅局限于今生,如果智慧、节制和正义等美德只是原子思想中的抽象概念,我们为什么还需要道德?

对此,伊壁鸠鲁派给出了两个答案。一方面,你周围的人可能憎恨愚蠢、懦弱、放纵和不公——这些与传统美德相悖的,如果你习惯性地参与其中,就会被社会排斥,甚至会受到法律的惩罚——违背道德会带来痛苦。

另一方面,我们完全可以在避免因不诚实、放纵或其他恶习而伤害他人的情况下拥有一种完全愉悦的生活。我们正沐浴在纯粹愉悦的源泉之中——沉浸在对音乐、食物、风景和艺术品的感官享受中,在对自然和社会的研究中,在与朋友的交谈中(伊壁鸠鲁尤为推荐这类愉悦)。亚里士多德认为,选择朋友时应该看他是否拥有美德(并非优点),而伊壁鸠鲁则不同,他认为朋友不过是那些和我们想法差不多的人,而我们碰巧喜欢他们。

虽然很少有人愿意放弃入世而去加入一个荒郊野外的社群式哲学团体,但将享乐主义的观点带入日常生活对我们个人来说可能非常有意义。

在当代语境中,对伊壁鸠鲁主义的思考常常基于这样一种事实:对权力、尊重和经济报偿的竞争(伊壁鸠鲁主义者认为这些都不是真正的所有物)已经根植于社会的各个层面。我们被逼着为升职加薪而奋斗,去追求最高的绩点、分数和大学名次,去争取同事的认可,去竞争外貌和社会地位俱佳的伴侣。纽约地铁上的广告催促着我们去拿文凭,去竞标建筑合同,去发起并赢得利润丰厚的诉讼,去修饰自己的容貌和身材。我那本光鲜的校友会杂志赞美那些发现或发明了某种可申请专利的东西的教职工(或者至少是那些似乎有望做到这些的);而杂志上的广告催促我把自己的财富投资于知名公司,以获得更多的财富。亚马逊上畅销的励志书籍,机场报摊上成排的书架,都承诺能将我置于高位,使我能够运筹帷幄,并摒除所有阻止我找到真爱的失败行为。

当代生活以成功为导向,与之相辅相成的是,我们被动消费着对所谓带来舒适和愉悦的物品,比如特色床垫和竹纤维袜子。作为女性,我们被催促着去寻求方法,以缓解工作中的偏见和困难,比如给自己准备黏糊糊的甜点、繁复的鸡尾酒、香水、乳液、蜡烛和按摩、打蜡和水疗之类各种各样的个人服务。

不可否认,这个不断累积、竞争激烈、追求奢侈的社会给我们带来了美和实用、冷热自来水、缓解疼痛的新药、用于交流和娱乐的奇妙新设备,以及反季的芦笋和草莓。卢克莱修则将道路、建筑和雕塑视为他那个时代的文明带来的好处。对于我们来说,还有飞机旅行、自动扶梯和电影院,以及其他很多设施。但是,迄今为止我们改变世界的巨大努力——更多的是出于野心和对经济利益的盼望,而并非出于纯粹的善——也给我们带来了战争和大量的军备支出、对劳动人民的剥削、贫困和掠夺,以及对环境的破坏。

声名和财富是零和博弈。有些人要变得有钱、有权、有名,那么另一些人就必须变得贫穷、顺从、毫无存在感。并且如果金钱、名望和奢侈品真的能让人们幸福,那么我们只需考虑现代人的野心和习惯带来的政治成本。但有证据表明,愉快的生活既不依赖于成就,也不依赖于世俗的物质享受,更不依赖于那些包装精美的小摆件,尽管它们看似能令人逃入一个安详且放松的空间。

固然,得到晋升、加薪、好消息、助学金、奖品或邀请是令人愉快的,但凡是得到过它们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们的内心深处似乎渴望着他人能肯定自己的性格或成就。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尽管被认可、被欣赏、被奖励的快乐也是短暂的,却与真正令人陶醉的幸福时刻不同——在这些时刻中,我们与另一个个体非常合拍,或完全沉浸在外物中。与管理学的某些假设相反,外部奖励并不特别具有激励作用,无论一项活动在哪里进行——在桌子上、在操场上、在商店里、在工作室,或在建筑工地上——人们的动力与奉献只源于这项活动本身的真实乐趣。

伊壁鸠鲁主义者们把购物当作一次逛博物馆的体验,这正是他们避免无谓消费的策略

伊壁鸠鲁强调学习并思考自然与社会的乐趣,而卢克莱修则指出人类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们的创造力和动手能力。不管是为自己还是别人,人们喜欢弄清楚事情并让它们顺利进行,或者只是喜欢让事物的外形、声音、味道变得更好。只有那些能令人专注的活动能带来真正的快乐,并能带来感官上的享受,不过,这些活动需要练习和技巧。我们的手能够快速、准确地操纵精细物件,这是人类所独有的能力。这种天赋加上对色彩和形态之美的鉴赏力,使得艺术与科学融为一体,而这正是人类所能做到的最棒的事情。

文明社会的悲剧之一在于,大多数人类工作不需要或不培养人类的独创性和艺术性。然而,任何一个没有完全被剥夺文化学习机会的人都可以激活这些潜质。各种经典的儿童活动就是出于儿童自己的意愿而进行的:做手工和拼图,阅读有关动物、历史、远方和未来的知识,探索户外,帮助大人和更年幼的孩子。在厨房、裁缝店、车库和工作室,以及图书馆和演讲室里,我们都能找到与之相对应的成人活动。制作陶器、珠宝、针织、刺绣和缝纫等物品,以及修理家中物件,都是人类满足感的重要来源。在这些活动中,双手、眼睛和思想同时与物质世界发生关联,而你将完全依据你个人的品味和判断决定你想要做出什么,因为你不需要用它在戛纳获奖。

数十年的研究已经证实,拥有超过一定水平的财富并不会增加个体的生活满意度,而很多在世俗中取得了相当大成就的长者则表示:抚养孩子,陪伴爱人,给他们的满足感远多于任何职业成就。然而,学者们关于幸福的研究成果似乎与那些营养学家的研究成果殊途同归——人们相信这些发现是正确的,但却没有丝毫激励作用。

理论上,人们知道什么食物是有益的。如果做一个测试问他们:哪些食物更有益:是水果、蔬菜、全谷物和动物蛋白? 还是松饼、饼干、方便食品、快餐和汽水? 几乎每个人都会给出正确的答案。如果问人们:美好生活的基础是什么:是友谊、创造性活动、提问与学习、美食与清爽的饮料、与大自然的接触? 还是地位、影响力、金钱以及去无止尽地购买商品和服务? 大多数人也会给出正确的答案。

那么,明明是人尽皆知的真理,却为何如此难以内化并付诸行动呢? 在饮食上,你必须与主流文化作斗争,去抵抗它所有的宣传、诱人的展示和吸引。在个人幸福上,亦是如此。

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对物质世界充满了向往,难以抵挡买买买的诱惑。为了避免这些无意义的消费,伊壁鸠鲁主义者的一种策略是把购物当作一次逛博物馆的体验。你可以审视这些物品惯用的浮夸包装,并仔细思考那些通过象征手法和奇技淫巧赋予其上的希望和恐惧。比如,某些床垫似乎可以让枯燥的婚姻或痛苦的孤独生活变得更有趣,而一些面霜和乳液可以令人永葆青春。你完全可以享受、观赏甚至把玩这些物件,但没有必要购买和储存它们。

而哲学的价值正在于,它通常会对那些传统的、具有社会影响力的观点发起挑战。在最好的情况下,它试图用更困难、更晦涩但确实更好的想法来取代这些观点。伊壁鸠鲁主义哲学描述了一个物质的且不断进化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并不存在一位公正仁慈的神,而只存在一段关于统治和欺骗的漫长人类历史。他的众多批评者认为这种描述看上去非常粗陋,并且将伊壁鸠鲁主义与“原始唯物主义”、“还原论”以及一种过分讲究(吃穿)、自我放纵的享乐主义联系在一起,而只有回归到伊壁鸠鲁的原始文本本身才能完全纠正这些错误联想。事实上,伊壁鸠鲁那广阔而客观的视野并没有让我们感到自身渺小,反而让我们洞察自己的处境和力量。正如其他好的哲学一样,伊壁鸠鲁主义哲学鞭策着我们,让我们理解“事物的本质”和世界实际运作的规律,并依据这些理解,自然而然地作出决定和行为。

原文刊载于aeon.co,作者系约克大学哲学年度教授、纽约城市大学研究生中心的客座教授。其新作《如何成为一名伊壁鸠鲁主义者》(How to Be an Epicurean, 2019)在英国以《快乐原则》(the Pleasure Principle)为名出版。

    责任编辑:韩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