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展览｜埃里克·索斯中国个展：空间、距离及重建联系的可能
在这样特殊的时间节点下，埃里克·索斯（Alec Soth）首次中国个展《我与你：埃里克·索斯》于2020年8月1日在上海摄影艺术中心（SCoP）开幕。而为观众所熟知的，索斯摄影生涯的核心始终围绕着自己与世界的空间和距离，这是此次展览命名为“我与你”的重要原因，也与当下被疫情影响的时空格局暗合——当你我之间有了距离，当我们安静地观看，物理上的空间无形中也给予思考的空间，从而有机会再塑人对自然、环境、甚至宇宙的认知，以及彼此之间的联系。
当然，受疫情影响索斯本人无法亲自到场，本次策展人SCoP艺术总监凯伦·史密斯（Karen Smith）在正式开展前对媒体观众进行了详尽的导览。
媒体开放日现场，策展人SCoP艺术总监凯伦·史密斯（Karen Smith）在导览。澎湃新闻记者 许海峰 图
导览现场。澎湃新闻记者 许海峰 图
上海摄影艺术中心（SCoP）与索斯在进行了两年时间的对谈准备后，最终精选出他20年摄影生涯里每个系列中最具代表的作品共43幅进行展出。以系列为单位的创作是索斯一个独特而重要的艺术手法，以系列为单位的创作是索斯一个独特而重要的艺术手法，从早期的《Looking for Love》到2004年《Sleeping by the Mississippi》以及随后几个系列《Songbook》《Niagara》《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Beating》，展馆按照时间顺序进行了策展布置，借此观众可更清晰了解摄影师的成长经历。
USA, untitled, 1994. Perfect Strangers 上海摄影艺术中心（SCoP）供图
这是本次展览中索斯认可自己的第一幅成熟的作品，一位途经的旅人，在冬天刚刚结束，春天慢慢发芽的美国西北部。大学毕业后的索斯性格内向，借由摄影他走出自己的世界，也以此作为与人交流的桥梁.拍下了这张照片，同时开启并奠定了索斯摄影生涯的核心：自己与世界的空间和距离。
Bill. St. Louis Park, Minnesota. Looking for Love 图片来自Alec Soth官网
Couple in Hoodies, Minneapolis, Minnesota, 1995. Looking for Love 上海摄影艺术中心（SCoP）供图
摄影初期依然羞怯的索斯更安于带着相机，伪装在热闹的人群之中，大多数时人物并未意识到被拍摄，画面呈现一种自然的故事性。穿帽衫的少女，直视着索斯的镜头并占有欲强烈的环抱着她的伴侣；高中毕业舞会上迷茫的女孩和误看镜头的男子；又或是路易斯公园里跳舞的Bill，强迫自己拍摄陌生人的过程让索斯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创造方式，也可以说是找到和世界联系的纽带并延续至今。
Vince, New York City. 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上海摄影艺术中心（SCoP）供图
在新作《我知道你的心跳有多剧烈》展出部分，凯伦特别为观众介绍了“非常不索斯”这一张。索斯拍摄的是评论家策展人Vince Aletti与他的公寓，虽然人物进行了虚焦处理，但图左侧完整的呈现了Vince生活的细节，比如墙上挂着的照片是由摄影师彼得·胡哈尔（Peter Hujar）所拍摄，但时间流逝，Vince生活里重要的人已经离世，多数时他只能坐在工作桌前看着照片回忆。虽然索斯与Vince的距离极度迫近，不得不放弃他惯用的肖像拍地摄手法，但仍然（甚至更为）敏锐地捕捉到了Vince的性格与生活状态，并以巧妙的构图，将丰富的细节呈现了出来。连索斯自己也说，在使用大画幅相机拍摄的困难和虚焦的处理之外，还保持了颜色的丰富，技术层面上来说是非常难得的。走进一个人的生活，进入他们的心灵，就像踏入他们的生活空间一样，从一点来说，“非常索斯”。
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上海摄影艺术中心（SCoP）供图
Nancy, Cincinnati, 2018. 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图片来自Alec Soth官网
这个新系列对于索斯的意义在于，他找到了自己的“最佳位置”——他不需要决定看待摄影对象的方式，而是让摄影对象与周围的世界形成联结，再将他们自己凸显出来。这或许与他近些年专注冥想练习不无关系。
2004年在拍摄《眠于密西西比河畔》时，索斯已经可以了解拍摄对象的状态并调动其表现，图中不常穿西装的体力劳动者去教堂礼拜的细节，破烂的建筑材料、新发的紫藤，不合体的衣衫以及略显庄重的树枝、书籍，僵直的姿态，通过索斯带有诗意的镜头语言近距离的呈现在观众面前，有时代的印记，也有为之动容的片刻。
2004. Sleeping by the Mississippi 上海摄影艺术中心（SCoP）供图
我们开始意识到索斯的这些画面中或亲密或疏离的情绪，技术上对焦点的精妙选择当然是原因之一，而透过物体之间的空间来突出他们的关系，营造出某种氛围，就仿佛会看到他在特别认真地审视着自己和拍摄对象之间的空间关系。不知索斯自己是否也有一瞬间灵光“出神”，将自己完全沉浸在对方的时空与情绪中，最终，这些不平常的肖像成为他人也是他自己情绪的投射。
尼亚加拉作为美国知名蜜月旅行家庭出游的首选地代表着对爱的追求。随着经济的衰退，浪漫之地变得充满颓废的氛围。这些肖像的处理给观众一种知觉分离的感受，更多的时候看到的是产生的问题，而不是得到答案。图上Rebecca在这样一个浪漫的地方，却仿佛是被生活所深深打击而疲惫不堪，抱着一个年幼的婴儿，双肩弯曲，眼窝深陷站在破裂的柏油路上，脚边还有着一块碎石。索斯是在一个大巴的中途休息时刻遇见的Rebecca，在简短的交谈后她就答应了拍摄，但这一块碎石并不是索斯的摆拍，而是在他的指导下拍摄对象站位的选择。中间些微的区别也再也一次验证索斯对于摄影拍摄的掌控与能力。
Dan-Georg, Dusseldorf，2018， I Know How Furiously Your Heart Is Beating 上海摄影艺术中心（SCoP）供图
Lee and Quintavious, Ware County, Georgia，2014， Songbook 上海摄影艺术中心（SCoP）供图
这是属于索斯《Songbook》系列的一张照片，该项目是关于索斯与作家布莱德·泽勒假扮记者，游历美国，为一份虚构的报纸寻找美国当地有趣的故事。当索斯决定用此张照片作为参展作品时，策展人凯伦感到担心是否会引起一些争议。图中的Lee与Quintavious是一所盲人学校的学生，因美国南部对于黑人的偏见与近来Black Lives Matter运动的发生所以产生了担忧，凯伦说观众包括自己很多时候第一反应其实是下意识的承认了“歧视”的存在，而不是一个开放的心态去接受。于是索斯说服了她，想以此经历提醒更多人对于新闻要有警惕性，同时更耐心的去阅读。在此图上，索斯选择在一个黑夜里将两人带到野外深处，使用闪光灯拍摄而成。借助这样的拍摄设置，打破了白人与黑人的隔阂，同时闪光灯的运用与盲人的身份产生对比，更让人去思考自我与世界的联系。
“作为一名摄影师，对我来说最美丽的就是脆弱性。从外部揭开一个裂痕，在那里你能瞥见到一颗更脆弱的内心。”索斯曾这样说道。
在最新作品《我知道你的心跳有多剧烈》，索斯的拍摄主体已成为旅行中随机介绍遇见的对象，正如他所说，一张惊艳的照片已不再是一个伟大摄影师的标志，而构建出一个完美的作品集合会更有价值，眼前的人们正是当代美国社会和地理图景中最普通也最典型的构成。
Cemetery, Fountain City, WI, 2002. Sleeping by the Mississippi 上海摄影艺术中心（SCoP）供图
2008_02zl0189. Broken Manual《破碎手册》上海摄影艺术中心（SCoP）供图
这张图片来自《破碎手册》，尽管就安置在“密西西比”系列最为出名的一张手持飞机者的肖像旁，但丝毫没有影响到这幅作品对观众的触动。一方面来自于被摄者的申请，另一方面通过展览将摄影带回在物理空间的呈现索斯也煞费了一番苦心。在放大打印这两幅作品时，观众可走近看到作品颜色的幅度，对焦点景深处理的完美演绎，索斯发挥出了大学学习绘画的功底，将摄影作品变得像一幅画作。
虽然受到疫情限制，但索斯仍积极参与到《我和你》的布展中，从色彩还原到图片边框（索斯极其偏好白色相框），画面大小到左邻右舍的位置，所有的元素因为展览构成新的空间，也联系起前来观展的人，这人与人无形连结的“舞步”，时空的距离与“心跳”，也许是疫情后人们建立新联系的契机。
观众在展览现场。澎湃新闻记者 许海峰 图
“刚开始时我非常羞怯且容易尴尬，所以我的能量很小。但人们也常常用一种鼓励的方式来回应我。接着在做了更多杂志拍摄工作以后，我有了更多的权力，也会通过施压来获得一张更好的照片。而现在，我想要变得更加照顾被拍摄者的情绪，而不是用压迫的方式，即使我知道能够通过操控现场来获得一张更有力的照片。这我很擅长，而且能做得很巧妙，但是在我看来这种方式不再有趣了。我仍然在领舞，但我不会在强求人们跟着我起舞。”这是来自索斯的一段自述，因此我们对他的创作仍有期待。
展出地点：上海摄影艺术中心（SCoP）上海市徐汇区龙腾大道2555号-1
展出时间：2020.8.1-2020.11.20（周一闭馆）
作者，季成：摄影师，毕业于威斯敏斯特大学纪实摄影与新闻摄影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