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叙利亚的“复仇”——新冠病毒的二次袭击?

文/Steven A. Cook;译/龚思量
2020-04-03 11:32
来源:澎湃新闻

在过去的一周中,有许多文章谈到了新冠病毒对世界难民(world’s refugees)和国内流离失所者所产生的威胁。对于这些不幸的人而言,即使是在不那么具有挑战性的环境下生活也足以令人恐惧。而现在,一切都变得异常可怕。许多难民和国内的流离失所者甚至缺乏基本的医疗保健,更不用提对付新型冠状病毒及其相关疾病所需的设备了。世界卫生组织(WHO)和各国政府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由于新病毒的感染率和致命性使得世界上许多国家和地区都感到不堪重负,为最弱势群体提供帮助绝非易事。

在中东所有人们正在遭受苦难的地方中,叙利亚伊德利卜省(Idlib)(其本身是一个巨大的难民营)可能是最令人担忧的地方。新冠病毒不仅威胁着那里的人民,而且它像叙利亚冲突本身一样,对中东及其他地区造成了威胁。该病毒不遵守旅行禁令,封闭边界和停止贸易。严峻的现实是,我们可以想象,当新冠病毒席卷伊德利卜之后,叙利亚人,黎巴嫩人,约旦人,土耳其人,伊朗人,俄罗斯人和欧洲人所遭受的苦难可能被进一步延长。

叙利亚伊德利卜省难民

为了了解流窜于伊德利卜的新冠病毒是怎样一个巨大的威胁,很重要的一点是要记住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以及他的俄罗斯和伊朗赞助人(his Russian and Iranian patrons)是如何通过进行血腥的运动以击败其政敌的。他滥用轰炸,化学武器和饥饿。幸免于这些野蛮行为的人们逃往伊德利卜,因为那是该政权无法控制的地方;或者以投降为条件被阿萨德(Assad)运到那里。在伊德利卜,孤立无援的人们发现自己身处于各种反阿萨德民兵和极端分子之中,其中最著名的组织是哈亚特·塔赫里尔·沙姆(Hayat Tahrir al-Sham)。在2016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阿萨德(Assad)和俄罗斯将军们都一直渴望在伊德利卜进行战斗;但在2017年5月,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土耳其总统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 和伊朗总统哈桑·鲁哈尼(Hassan Rouhani)同意在伊德利卜设立“降级区”,以防发生袭击。

到2019年中,叙利亚人和俄罗斯人已经忍无可忍,并开始了拖延已久的努力来占领伊德利卜。当袭击发生时,该省有300万居民(是战前人数的两倍),而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儿童。只有在被称为“春天之盾”(Operation Spring Shield)的土耳其军事行动的干预下,伊德利卜的平民才能免受阿萨德的子弹、普京的炸弹和已故伊朗指挥官卡西姆·苏莱马尼(Qassem Suleimani)从巴基斯坦,阿富汗和其他偏远地区派往叙利亚的民兵的威胁。但是在此之前,一百万平民逃往了土耳其——叙利亚边境,平民们留在那里、被困住,他们无处可去。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还有其他需要担心的事情:席卷而来的新冠病毒。

尽管在我撰写本文时(3月26日),叙利亚仅报告了五例新冠病例,但很难相信这种疾病不会在伊德利卜暴发——它很可能已经开始暴发了。不难想象当地的感染源——他们包括伊斯兰革命卫队人员,土耳其军队,俄罗斯飞行员,欧洲新闻工作者以及来自任何地方的援助人员。当疫情加剧并变得明显时,局面将会变得异常可怕。叙利亚人和他们的俄罗斯盟友蓄意将该地区的医院作为攻击目标,而世界卫生组织和土耳其人则在尽其所能提供简陋的医疗服务。一些新冠病毒的测试工具包已经被分发到伊德利卜,这些测试包将在之后被送回土耳其进行分析,但这些数量还远远不够。这样涓涓细流式的援助(trickle)能持续多久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因为土耳其的感染率已开始急剧上升,这将使本国的卫生保健系统面临沉重的负担。正如《华盛顿邮报》和《纽约时报》上的文章所明确指出的那样,除了已经遭受破坏的阿萨德、俄罗斯人和伊朗人之外,新冠病毒还将杀死伊德利卜的许多无辜者。

2020年3月7日,叙利亚伊德利卜市东南方的一个村庄。 新华社 资料

如果可能到来的的人道主义灾难(在阿萨德及其同盟已经造成的灾难之上)还不够令人沮丧,那么任何人都应该清楚,新冠病毒所造成的瘟疫,将在席卷贫穷且绝望的伊德利卜人民外,进一步扩散到全省以外并开始向全球扩散。毫无疑问,包括叙利亚邻国在内的世界各国政府现在正在采取谨慎行动,通过禁止飞行,关闭边界,暂停贸易以及实施宵禁和停摆措施来遏制冠状病毒的袭击。然而,在意大利,西班牙,法国,美国和中国(在武汉被严厉封锁之前病毒仍在继续蔓延),针对病毒的遏制手段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失败。在叙利亚西北部,政府尚未采取任何类似的措施,而且也不太可能在未来及时作出调整——毕竟那里是一个战区。因此,很难想象该病毒尚未越过伊德利卜的边界侵入土耳其,叙利亚,黎巴嫩,约旦和伊朗的其余地区。这些国家已经在应对一种高传染性和致命的病毒。伊德利卜省的疫情将使这些国家正在面对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但是,这不是一场仅仅针对伊德利卜直接邻国的灾难。叙利亚(通过土耳其)相对靠近欧洲。即使欧洲人已采取越来越严厉的(但必要的)措施来降低感染率,但无症状携带者的传播问题仍然存在。尽管旅行受到严重限制,跨越边境变得更加困难,但是表面上健康的外交官、全球卫生专家、边境工作人员、货运飞行员、士兵,以及几乎任何在这次全球大流行期间仍能因其专业知识、技能或功能而四处走动的人都可能传播病毒。那么,想像一下,为了确保伊德利卜目前停火的持续时间而前往该地的外交官,或为该地区提供急需的救济的援助人员或卡车司机被感染了,但他们没有发烧的症状,没有感觉到疼痛和痛苦,没有失去他或她的嗅觉,也没有咳嗽;他们回到了伊斯肯德伦(Iskenderun),布鲁塞尔,日内瓦或纽约,并开始传播病毒。尽管人们作出了许多努力来遏制病毒,但伊德利卜还是可能通过这种方式加剧全球冠状病毒危机。

叙利亚近十年来的冲突已经摧毁了该国的大部分地区,加剧了该地区的不稳定,并改变了欧洲的政治。现在,它通过可怕的,来自新型冠状病毒威胁,使这些问题变得更加复杂化。在一个正常的世界里,大国将集中必要的资源来应对挑战,领导全球范围内的专业知识、技术、资金和物资,来努力挽救包括叙利亚在内的世界各地的生命。然而,在没有领导人的情况下,世界各地的总统、国王、总理和将军们可能会袖手旁观——就像他们在叙利亚陷入暴力冲突的整个过程中所做的那样——看着新冠病毒在伊德利卜各处暴发,并最终波及到他们自己的国家。这种不作为的结果,是他们将为叙利亚、中东和欧洲的死亡承担道德责任,而这些死亡本不必发生。

本文原刊于《外交政策》 

    责任编辑:沈关哲
    校对:张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