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唱老民谣的卢克·汤普森：世界对我愈发神秘
新西兰民谣歌手卢克·汤普森（Luke Thompson）在《Other Lost Songs》（2018）里翻唱了一首尼尔·扬（Neil Young）的老歌《After the Gold Rush》。扬后来多次重申自己写这首歌全凭当下腾起的感受，与歌词提及的环境问题没什么关系。但有一点是真的，歌的氛围确似淘金热退去后的景象，空旷土地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卢克·汤普森的处境和这首歌挺像。抱一把吉他流窜的民谣歌手们曾经遍地可见，盛况可闻。如今时移境迁，他们都不见了。还在用原声乐器（为主）唱民谣的汤普森变成不合时宜的守旧者。但他的心很定，觉得大多数情况下，自己的那些歌“少即是多”。
一段时间流行一种声音质感，这是永远不会停止的浪潮。卢克·汤普森的声线不属于现在这个时代，而与他最早喜欢上的民谣歌手唐·麦克莱恩（Don McLean，唱《American Pie》《Vincent》的那个）相似。尼尔·扬也是这一挂的温柔嗓音。
他的作风也老派，离开住了五年的房子与家人开拖车上路，花一年时间在澳大利亚巡演。录音都是在夜深人静后，他钻进家庭录音室，吉他轻拨。专辑里私密的口吻来自这样的录音环境，他不想吵醒熟睡的家人。
中国歌迷最先被他的《慢船去中国》（On a Slow Boat to China）吸引几乎是自然而然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吉他和弦上，浮起立即就能跟唱的旋律。歌者身份在老者和初扬帆的年轻人之间转换，描述的意象非常简单：浓雾笼罩的海面上，船只驶向黯淡的远方。虽然归途无法更改，人依然要航行。一首可以随口哼出的小歌里，藏着古希腊英雄们与命运搏斗的狮子心。
当然，卢克·汤普森还有很多歌。他相当高产，长期过着写歌、录歌、演出的连轴转生活。连这一点都和唐·麦克莱恩及很多民谣前辈们一样。现在，他的慢船已经到了中国，12月在上海、杭州、北京有三场演出。接受采访的时候，卢克正在广州飞上海的航班上，将近24小时未睡。
澎湃新闻：你的那些民谣和这个时代普遍的激动情绪截然不同，但你坚持这么做，为什么？
卢克·汤普森：因为它们对我来说更反映真实，痛苦、挣扎、美丽与爱。并且这就是我爱唱和创作的音乐类型。好的民谣自带真实的重量和安慰。它们非常有力。
澎湃新闻：最早是什么时候，为什么缘故被老民谣吸引？
卢克·汤普森：大概是16岁的时候，Don McLean是我听的第一位民谣歌手，他的《Vincent》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几年后，我完全沉浸在Bob Dylan的歌里。我在成长过程中几乎听遍所有父母爱的歌。然而，青少年时期我更喜欢的其实是硬摇滚、朋克和流行音乐。
澎湃新闻：最新一张《Lost Songs》里的歌是怎么挑选出来的？
卢克·汤普森：很简单，它们都是我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收录的作品，但我确实很喜欢它们。我准备在接下去的时间里继续这么干，因为制作专辑时总有遗珠。
澎湃新闻：《Hosts》这张专辑之前，你想过把音乐暂放一段时间。为什么是暂放，而不是寻找新的音乐道路？
卢克·汤普森：我只是需要从单调乏味的模式中离开一段时间，在这种模式中，我一心扑在音乐中。我只知一种写歌的方法，顺理成章地做成专辑，然后巡演……再无乐趣和神秘，陷入陈习的窠臼。艺术一旦变成这样就不妙了。
离开的时候，我跟着直觉走，发现一种写歌与录音的新方法。那段时间，其实我还有一些和朋友们的项目在做，也很有用。
澎湃新闻：自家录音室和原声乐器，这样就够了吗，会一直足够吗？
卢克·汤普森：大部分情况下，它们能够满足我的要求。如果我想用简单清晰的方式传递一首歌，少即是多。但这只是我的偏好。或许某天我会转向。以及，鼓和很多其它器乐部分都是在大录音棚录的啦，不是我家里。
澎湃新闻：你的澳大利亚拖车和巡演生活怎么样，还在继续吗？
卢克·汤普森：很棒！我们用一年左右在澳大利亚做了四轮巡演，真是好时光，一生的记忆。
但是现在结束了，我们又回到新西兰的一栋房子里。有淋浴！还有我的新工作室。
澎湃新闻：为什么喜欢在路上的生活？
卢克·汤普森：我喜欢和别人分享我的歌，喜欢结识新朋友。有时候在路上会让人非常疲劳，但一旦与观众产生某种联系，一切都值得。这也是音乐家们无论如何也要表演的原因。
另一个我很喜欢的地方是，我可以花一整天时间在新的城市游荡。找咖啡喝！
澎湃新闻：新西兰和世界上大部分国家都不一样，与世隔绝又空旷无比。描述一下你的国家吧。你想过完全改变生活吗？
卢克·汤普森：我住的地方可酷了。它是个繁忙的小城，交通状况很差。它在海岸，人们喜欢冲浪，喜欢户外。我喜欢周游世界，也喜欢回到家之所在。家庭和朋友让我心灵如归。
卢克·汤普森：我好奇心很重的。我也不想让自己的歌很内向……这是它们自然诞生的样貌。最好的歌应该是既外向又内向的，《Water》《Walls》《The Climb, The Fall》或许是这样的歌。
我的歌对我来说首先是神秘。
澎湃新闻：即使仅仅因为名字——《慢船去中国》（On a Slow Boat to China），我们也会爱上这首歌。但中国歌迷对名字的理解有歧义，“慢船去中国”指的是漫长旅途，还是含有缓缓而行之意？
卢克·汤普森：写歌的时候我对此全无概念，只是在一天清晨起床后花十分钟便完成了这首歌。但现在我想我对它有了更多了解。它讲的是人生的漫长旅途，与死亡的搏斗，存在、目标和命运的无解。
澎湃新闻：你的路正上行还是下滑？路更宽了，还是更窄？
卢克·汤普森：我的路上上下下，左右急转。我的想法总是在变，新岁有新知。这并不意味着更好，只是事实如此。世界对我来说愈发神秘……但我并不介意置身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