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明察局⑳|“钦点”两州长候选人失利,特朗普败象已露?

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刁大明
2019-11-20 13:29
来源:澎湃新闻

当地时间2019年11月4日,美国肯塔基州列克星敦,美国总统特朗普出席在鲁普体育馆(Lexington Rupp Arena)举行的集会,为肯塔基州州长马特·贝文竞选连任站台助威。 本文图片 视觉中国

“如果你输了,他们就要说特朗普遭受了世界历史上最大的失败,最大的。你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11月4日,美国总统特朗普访问肯塔基州第二大城列克星敦、信心满满地为第二天将接受选民再次考验的共和党在任州长马特·贝文(Matt Bevin)站台造势。

事实上,这是这位共和党总统今年第二次造访肯塔基,前次是在8月21日来出席“美国退伍老兵”组织的年会。即便是为自己选举连任来稳住老兵群体,特朗普也不忘顺便参加了贝文州长的募款活动,出手力挺之意相当明显。不过,11月5日的结果却还是带来了“失败”,只是并非“最大”而已:贝文以5086张选民票的劣势连任失败,41岁的州检察长安迪·贝希尔(Andy Beshear)将州长宝座带回了民主党阵营。也就是在同一天,弗吉尼亚州州议会在改选中迎来了1992年以来首次两院共同的民主党多数,并与未因“黑脸”争议下台的民主党州长拉尔夫·诺瑟姆构成了州层次的“一致政府”。

既然特朗普自己在肯塔基说出了原本旨在“邀功”的话,共和党在肯塔基和弗吉尼亚的失败反过来当然也就被记在了特朗普的账上。而就在输掉肯塔基州的第二天,特朗普还是坚持访问了路易斯安那州,大有给进入第二轮州长选举中的共和党提气之意。时隔8天,特朗普再次访问路易斯安那,显然希望在17日第二轮投票之前冲刺式地拉抬共和党选情,但最终路州选民还是留下了在任的民主党州长约翰·贝尔·爱德华兹。

特朗普“钦点”的两位州长候选人先后败北,而且还是在被认为是共和党势力范围的深红各州,这很快引发了某些群体的欢呼雀跃:他们更希望人们相信这就是2020年大选特朗普全线溃败的最强劲风向标。

当地时间2019年11月14日,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美国总统特朗普出席竞选活动,大量支持者参加。

路易斯维尔在乎华盛顿?

之所以会有关于风向标的猜想,最大的前提是美国50个州州长等层次的选举周期与大选、中期选举的步调并不完全一致。具体而言,大选年有11个州换届,中期选举年则有最多的36个州,在大选年后一年(如2017年)有新泽西、弗吉尼亚两州改选,而肯塔基、路易斯安那以及密西西比三州则在大选年前一年(如2019年)举行选举。当然,这四个节点加总起来是52而非50的原因是,新罕布什尔和佛蒙特两州仍保持了每两年而非四年改选的制度安排。

虽然在时间上由于联邦制而保留了各州独特传统路径,但先后顺序其实并不能构成任何风向标意义的联动性。比如,从1859年选举至今产生过42位肯塔基州州长,共和党只有9位,如此悬殊的比例显然不足以充当风向标。而路易斯安那在1979年才结束了民主党对州长职位长达102年的独揽、呈现出两党交替的现况;与路易斯安那相同,民主党人在1881年到1991年长期出任密西西比州州长,直到1990年代之后才逐渐形成了共和党的主导,而特朗普在这里支持的共和党候选人的胜利也只是延续了从2003年才开启的红州模式。

虽然民权运动之后,特别是所谓“里根革命”以来,共和党在南方地带的确持续反转得势,但该趋势在联邦层次选任职位上的发展进程却明显快于州层次。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民主党人克林顿是从小石城走向白宫的,而最大的南方州得克萨斯为什么要等到小布什才完成了对共和党更为有利的世纪转身。换言之,如果依照南方各州的历史大趋势,如今肯塔基等州的政党更迭延续着其自身的特有逻辑,很难说具有反映全美风向的敏感度。路易斯维尔(编注:肯塔基州最大城市)有自己的玩法,未必对华盛顿意味着什么。

从相对细节的角度出发,密西西比共和党籍副州长成功当选州长、路易斯安那州在任民主党州长顺利连任也都不意外,没有超出美国选举政治的一般预期。而民主党人安迪在肯塔基州的胜利或多或少也与他作为前任民主党州长斯蒂夫·贝希尔的次子存在联系。虽然安迪的一些政见直指特朗普,但其支持者到底是因为反对现任总统的政策还是对老州长的留恋,也未必容易说清。

就算南方三州的结果未必对2020年存在直接意义,但是否至少可以预示出特朗普背书效果的减弱乃至失效呢?进而是不是可以说特朗普在共和党内的绝对控制力也在下降?这样的结论似乎也难以轻易得出。最为明显的解释就是南方州选民在联邦选举与州和地方层次选举中所表现出的偏好并不相同。白人选民被特朗普圈粉的同时投票给一个民主党州长,并不算特别违和。

以在近年带来最大冲击的肯塔基州长选举为例,特朗普的背书不能说没有发挥积极作用。要知道共和党州长贝文自己似乎并不太争气,在民调上从一年多之前开始落后于民主党对手,最终以0.5%惜败已是此前多次民调的最小劣势了。而且,成功当选的安迪也只拿到了49.2%的选民票,沦为了该州1912年以来首位没有获得过半选民支持的“弱势”州长,这不得不说存在着特朗普搅局的因素。同时值得一提的是,2019年肯塔基州州长选举的投票率达到42%,比贝文首次当选的2015年猛增了12%。其诸多解释当中一定也存在着特朗普对共和党选民的团结以及对民主党支持者的刺激这一双重动员效果。

说的更加直白一些,共和党在南方三州选举中的相对失利影响的可能是士气而已,但应该不会对特朗普的连任产生直接塑造。贝文们只享有了特朗普的背书,但却丝毫不具备特朗普的手段与风格,更无法驾驭本党所谓“特朗普化”的浪潮,而在沃伦眼中安迪大概只勉强算民主党人、爱德华兹更像是温和的共和党人。

特朗普败象已露?

又一个马萨诸塞州州长

如果说新当选州长的安迪·贝希尔对特朗普而言意义有限的话,11月14日抓住最后机会、闯入民主党总统初选的马萨诸塞州前任州长德瓦尔·帕特里克(Deval Patrick)会否给特朗普添堵呢?

63岁的帕特里克的不请自来当然与最近这段时间纽约市前市长布隆伯格的跃跃欲试如出一辙。他们的异动其实并不是一种切实的可能性,而是一种对拜登、沃伦、布蒂吉格越发索然的党内竞争的深度担忧。

不过,担忧其实已毫无意义。虽然帕特里克似乎是更加年轻的拜登、更年长的布蒂吉格、更温和的桑德斯以及男版(或者非洲裔版本)的沃伦,但他其实也是更穷以及知名度更低的布隆伯格。这就意味着,帕特里克不仅仅是错过了参与亚拉巴马和阿肯色两州初选的注册时间,而且他不但提不出任何全新政见,而且也由于短期内难以募集到足够资金、积累起足够支持度而无法登上电视辩论的舞台。一加入就被泡沫化的帕特里克,唯一的贡献就是提醒大家,民主党的总统参选人水池里似乎好久没有厉害的州长了。

上一次在总统大选中出现州长背景的强有力参选人还是2004年的霍华德·迪安(编注:曾任佛蒙特州州长),其后虽然也不乏州长的参与,但最终角逐提名的几位大概都是国会参议员,这简直与1990年代的图景是两个世界。如何解释这个现实?是因为当选州长更需要地方上的长期深耕,而国会议员则可能类似“选秀”式上位?或者面对国家挑战与政党转型的民主党更需要具有国家视野的国会议员而非独当一面的州长?而这种趋势即毫无行政经验的情况对当选总统的施政又意味着什么呢?

更为有意思的巧合是,随着帕特里克的勇敢参选,目前在世的四位马萨诸塞州前州长竟然都具有了在党内角逐总统提名的经历。帕特里克的前任罗姆尼在2012年代表了共和党角逐白宫;1990年代的老州长威廉·韦尔德不但在2016年成为了自由党的副总统候选人,而且也已宣布在2020年大选的共和党初选中挑战特朗普;而更早的前辈是两度出任该州州长的杜卡基斯在1988年的大选中败给了老布什。马萨诸塞的这个巧合,基本已经堪比亚利桑那州前后两任参议员——巴里·戈德华特和约翰·麦凯恩都曾角逐白宫大位的这段往事了。为什么是马萨诸塞和亚利桑那呢?这两个州对两党又意味着什么?这可能为解读两党政治的前世今身又提供了一个有趣的视角。

关于帕特里克的意义,目前最大的看点在于作为揭幕战的新罕布什尔初选。由于邻里效应,主政马萨诸塞八载的帕特里克必然在新罕布什尔分化沃伦目前的领先优势。试想,考虑到布蒂吉格目前在其邻州艾奥瓦开始微幅领先的趋势,沃伦如果在新罕布什尔无法站稳,那一定是更加纷乱的民主党初选开局。于是,帕特里克或许真的能成为“造王者”,但问题是“王”在哪儿呢?反正特朗普正坐在椭圆办公室里密切注视着一切。

(“联邦明察局”是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刁大明的专栏,对“联邦”<United States,即美国>之事洞明察鉴之。)

    责任编辑:朱郑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