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思想周报|人脸识别进校园的讨论;美国再次牺牲库尔德人

丁洪然 贾敏
2019-10-14 09:01
来源:澎湃新闻

【国内】冰冷的技术与火热AI,人脸识别进校园引发讨论

随着各地智慧校园建设的推进,很多学校都纷纷上马人脸识别系统——报到注册、进出学校、出入宿舍以及图书馆,食堂点餐买饭等诸多场景下都可以刷脸解决,校园一卡通变身校园一脸通,给学生日常生活以及校园安全管理带来了诸多便利。而今年九月初中国药科大学在部分教室“试水”安装人脸识别系统用于日常考勤和课堂纪律管理的新闻,却引爆社交媒体,网友纷纷留言表示“可怕”、“没必要”;很快教育部科学技术司司长雷朝滋就对人脸识别技术应用发表意见“我们要加以限制和管理,现在我们希望学校非常慎重地使用这些技术软件”。新闻虽已过去但关于人脸识别进校园乃至“人工智能+教育”的思考和讨论余波未消,在刚刚过去的一周里又引起了多方共议。

讨论最多的,是类似人脸识别这类新技术进入教育行业对老师、学生以及教育本身可能带来的问题。

光明网在《人脸识别进校园,当谨慎》中表示“当技术触角深入个体的生活之中,必须划定严格的边界。类似人脸识别这种监控技术,使用时应当紧贴着底线需求”,并强调“对技术不可误用,对教育不要误解。教育更需要的恐怕还是春风化雨的耐心与定力,而不是一两项高效‘管’住学生的黑科技。”

法制日报《人脸识别进校园引争议 “人工智能+教育”应审慎》一文中从“实时监控课堂表现,老师学生压力增大”、“人脸识别侵犯隐私,教育创新尊重学生”、“新技术推广需谨慎,教育不能偏离正轨”三个方面来反思这一事件。此前北京青年报的《人脸识别技术不能用来“捆绑”学生》一文中也有类似表述,“经济条件和技术条件的改变应激活课堂活力,而不是用来捆绑和约束学生们”,而“让信息技术助力教学变革,让技术手段赋予课堂教学更多的改变,只有打造更多‘金课’,才能赢得学生们的喜爱”。

公众号“中青在线”聚焦电子监控设备在一些校园的使用中引发的关于“监控的边界与尺度问题”发表《教师背后的“眼睛”并不是越多越好》一文,文章指出“各式各样的高科技,确实能够替代人工实现原本难以做到的管理。然而,技术终究是‘冰冷’的,更不能违背合理的人性诉求。离开了信任,空有看似严苛的管理,课堂很可能变得死气沉沉。”

AI+教育的作用不能被夸大,而我们更需要警惕技术背后的资本力量,中国青年报在《AI+教育不能做什么?》一文中直视大量资本涌入依托信息技术进行创新型教学的领域背后过热和虚高的现实,提醒注意智能教育领域存在的诸多“忽悠”,而我们需要警惕资本驱动下的“应试技术”泛滥。在《中国民办教育产业发展报告(2019)》中,一位作者表示“对投资人而言,如果想让教育行业有好的发展,投资行为应该更严肃,在盈利的前提下还必须要考虑公德,甚至对创业者要有更苛刻的人品上的要求”。

争议不断,关于数据立法的思考也被提及,法制日报就曾在头版刊登文章《人脸识别已进校园数据立法还有多远》来讨论这一问题,相比广为公众关注的隐私安全问题,我国法律法规在数据安全方面还相对空白,“如何确保数据安全,特别是如何确保数据不被滥用、不用于危害国家、集体和个人的利益,同样是值得重视的法律问题”。其实关于人脸识别技术与数据伦理的思考早已开始,公众号“人工智能伦理”在今年四月份的原创文章《玛娜数据伦理评论(No.5):人脸识别技术且行且珍惜》中写到“任何技术都是风险和机遇的双刃剑,人脸识别技术也是一样。我们既要对其充满信心,用开放包容的态度看待其中不尽完善的地方,也要保持理性审慎的姿态,加快建立健全人脸识别技术使用统一标准,对人脸识别技术应用的场景和范围做出合理规定,制定和遵循伦理法律规范,使人脸识别技术更好地为人们生活服务”。

除了对现状的关心,我们还需要更长远的眼光来考虑AI技术可能给人带来的异化和矛盾。中国青年报《校园拒绝摄像头》一文认为“更令人害怕的是,在人脸识别技术无孔不入地延伸后,人类只会变成一台台监控摄像头下流水线上的冰冷机器,或者擅长使用肢体和表情掩饰情感的‘戏精’,而在这背后,是人们关于让渡安全还是让渡隐私的矛盾”。

讨论还在继续,AI技术的行业内自律意识也在逐步建立,但我们做的似乎还是不够。10月11日澎湃评论就此发表深观察《该对“人脸识别进校园”浇点凉水了》,文章用行政比例原则的思路分析了人脸识别技术在教学应用中的利弊后表示“人脸识别应用于课堂,并无必要性,也无合理性,甚至有违法嫌疑”。面对中外技术公司开始重视人工智能技术伦理问题,纷纷加强行业自律的现实,文章指出“行业内部的自律,是需要外部社会推动的,遗憾的是,相比欧美社会,某种程度上,中国人对这方面思考得实在太少了”。

【国际】美国再次抛弃库尔德人

当地时间10月9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宣布向叙利亚北部发动代号为“和平喷泉”的军事行动。此前,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和埃尔多安通过电话后决定撤出驻扎在该地区的美军,此举使得土耳其有机会攻击库尔德武装。《新共和》近日刊登的一篇评论指出,特朗普从叙利亚撤军的举动和他的前任们将少数族裔作为地缘政治棋子的做法是一致的。

库尔德人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无国家民族,有2000-4000万人分散居住在土耳其、伊朗、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库尔德人聚居区中。三十年来,库尔德民族主义者一直是美国在中东地区可靠的代理人和盟友,与之联手打击萨达姆政权、德黑兰政府以及IS。

该文作者Adam Weinstein指出,在去年九月的联合国大会上,特朗普回答库尔德记者Rahim Rashidi的提问时表示,“我们和库尔德人关系很好,我们在努力帮助他们。别忘了那是他们的领土。他们和我们一起战斗,他们牺牲了。我们在对抗IS的斗争中失去了成千上万的库尔德人。……他们是伟大的人民,我们没有忘记。”今年6月,特朗普还向记者吹嘘,他的个人因素使得数百万库尔德人避免了被土耳其碾压,“埃尔多安在(土叙)边境集结了65000人的军队,他要消灭帮助我们打击‘伊斯兰国’的库尔德人,我给他打了电话,我叫他不要那么做”。而特朗普此次向埃尔多安低头的举动看起来匪夷所思,但实际上却并非没有先例,事实上,特朗普的前任们曾多次为了对美国国家利益的冷血追求而在政治、军事上剥削库尔德民族。

文章对1970年代以来美国和库尔德人的地缘政治接触进行了梳理。上世纪70年代中期,美国、以色列和伊朗国家达成了一项协议,允许在伊拉克北部建立一个大型的库尔德自治区,因为这可能有助于对抗萨达姆·侯赛因的巴格达政权。但在1975年,伊朗国王和萨达姆达成了和平协议,新的库尔德人据点最终没有受到保护,伊拉克军队很快将其打倒。库尔德人当时的实际领导人后来写信给福特总统的继任者吉米·卡特总统称:“如果我没有完全相信美国的许诺,我本可以阻止这场灾难降临到我的人民身上。”1988年两伊战争结束之际,萨达姆发起了“安法儿运动(Anfal campaign)”,这一针对库尔德人的种族灭绝攻击杀死了约10万人;当年最恶劣的攻击发生在哈拉卜贾,这座城镇遭到了芥子气和神经毒剂的轰炸,约5000人丧生,其中包括很多妇女和儿童。两伊战争期间,美国早已知晓萨达姆的化学攻击,但为了将其作为对抗伊朗的堡垒而容忍了这种行为。

三年后,在美国装甲部队把萨达姆的军队驱逐出石油资源丰富的科威特之后,老布什总统突然重新发现库尔德人可以作为对巴格达政权的抑制,宣称“伊拉克人民应该推翻萨达姆政权,这将推动所有问题的解决。”相信美国将是其后盾的北部库尔德人和南部什叶派伊拉克人发动了对萨达姆政权的起义。而美军不但没有挺进巴格达,反而达成了一项同意伊拉克政府使用后勤直升机的协议,后者将其用作武装直升机在库尔德人的阵地倾泻弹药和化学武器,造成数千人流离失所。1995年,美国中情局在敌对的库尔德派系间进行了休战谈判,与他们制定了俘虏或杀死萨达姆的计划,但由于华盛顿方面的含糊信号,行动未能成功。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中,小布什和他的新保守派战争建筑师们将萨达姆对库尔德人的打击作为入侵的借口。

尽管美国在与萨达姆、巴斯特叛乱、基地组织、IS的对抗中都依靠了库尔德集团,但正如奥巴马总统在2011年从伊拉克撤军和2014年试图阻止IS的扩展时发现的那样,支持或武装库尔德力量本质上是为其长期以来寻求民族独立的抱负背书,而这一前景威胁到了伊拉克本就脆弱的联邦政府以及土耳其的野心。中东地缘政治是库尔德人不断牺牲的祭坛。

尽管美国历史上一再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库尔德人,但都是出于广泛的稳定考虑(尽管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错误的),而作者在文章末尾指出,特朗普此次撤军背后的真实意图尚不明朗:除了宣告对IS的空洞胜利以及试图以结束美国规模最小、最新的军事行动之一居功以外。尽管面对外界批评,特朗普发推文威胁土耳其如有在他看来越轨的举动,他将摧毁其经济,但宣布撤军的反面效果将不断放大,显而易见的是库尔德人再也不会信任美国人,而会转而和大马士革、俄罗斯、伊朗结盟。伊朗的介入将进一步引起阿拉伯国家的不安;该地区的逊尼派穆斯林将拼命寻求某种安全措施,IS可能重新组建;最理想的情况下也将有成千上万人死亡。

    责任编辑:朱凡
    校对:丁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