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抓小偷、会说英语,这个飞了28年的空保很酷

2019-10-11 16:22
湖北

原创: 真叫静静 我们是有故事的人

- 职 业 故 事 -

当了一辈子空保,他从来不放弃锻炼身体,以随时保证自己有足够的身体条件去满足飞行任务,随时保障航班的飞行安全,保障乘客的生命安全。只要是休息的日子,在空保队伍训练场上,永远有一个寸头上有不少银色头发的大哥带队训练。不管是长跑的体能测试,还是单双杠的力量练习,他都不在话下。

故 事 练 习 生 习 作

第 35 篇

常年在天上飞的缘故,九哥超短的寸头上银色比较突兀,如果不仔细看头发,九哥的这身板就是很多小女生所喜欢的模样,目测175米以上,干净,身材协调,深色的运动T恤上有点肌肉的轮廓,帅气的同时拥有十足的安全感,说话铿锵有力,与不惑之年的样子完全联系不起来。

九哥是个专职空保,九十年代初开始工作,已在空中飞行了28年,至今还活跃在一线。在同事眼中,九哥丝毫没有老师傅的俨然。

空保在业界有安全员和空警之称,而安全员有兼职安全员与专职安全员两种,兼职安全员同时也是乘务员,需要为旅客提供服务,这类统一着装。

专职的有特定的服装或者完全便衣的状态,这个经常坐飞机的人能够了解简单的差别,而九哥是一位专职空保,负责飞机客舱内的安全事务,配合乘务员做好对乘客的服务工作。

外界对航空公司的认知多停留在空姐、飞行员的层面,实际上还有多个部门,货运部、保卫部、签派室、维修厂等,而这些部门下设多个分支,每个分支职责各一。

这些分支之间的一线同事,如果没有共同兴趣基本互不相识,甚至在一个公司奉献多年也未必能够见上一面。

我作为一位机务,专门修飞机,因为喜欢马拉松的缘故和九哥相识,并且因为九哥的儿子是我学弟的这一层关系奠定了后续我对九哥的了解。

和九哥见面是在一次去参加黄果半程马拉松的途中,因为独自从贵阳坐车去镇宁和外地游客游览黄果树形成一样,得坐火车到达安顺,经由安顺才能到达镇宁。九哥为人直爽,直接邀请我跟他一起出发。

我一直以为九哥是客舱部或飞行部的领导,航空公司里各部门的领导基本都高大壮实,肚子上还有点肉肉的样子,有不少是中年的油腻大叔,而我向来不喜欢与部门的老大一起,哪怕是没有关联的部门,但怀着天下跑友是一家的想法,我果断接受了九哥的同行之约,这才有了更多关于九哥的故事。

九哥从警校毕业,同批的同学大部分去了派出所或公安局。

那时候,飞机对大部分人来说还是一个新鲜的东西,恰逢航空公司招聘安全员,他以警校毕业的身份加上过硬的身体素质就去了,想到每日与飞机为伴,天天在天上飞要比朝九晚五有趣得多,在老家也倍感有面。

说到这个,九哥脸上浮现出一种满足的表情,因为在老家九哥依然是村里同辈老人教育孩子时的学习对象:“你们多学习一下你九叔,在这大山里,只有好好读书才能走出大山,努力工作才能扎根于城市。”

以前飞行、乘务、空保统称“飞行大队”,不像今天都是独立的部门,但是每次执行航班的时候,他们都统称为机组成员,在起飞前两小时会一起为飞行做准备,包括各种应急情况的处理措施以及备份。

以前机票贵,乘客素质高,并且那时候飞机不多,我挺想知道那时候他们工作是不是比较轻松。

九哥眉头一皱:“那时候才是最有压力的,尤其九几年,那段时间我们国家经常出现劫机事件,机场安检没有先进的监测设备,刀具、雷管、枪支等,心术不正的人只要伪装一下就能登上飞机,尤其九三年的时候,动不动劫持飞机就往台湾飞,搞得他们机组人员心惶惶的。”

九哥说劫机这种事件从民航发展至今都是一样的,处理不好就是机毁人亡,没有人员伤亡远比人生四大喜更加让人舒坦。

想想也对,这事搁谁谁不担心,飞机上数十百条人命,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就算金榜题名但没有了生命又能怎么样。九哥说那时候他们工作环境不好,“很多地方航空公司运营的多是国产飞机运七,这个飞机体积小,载客量不多,但是声音大,发动机轰隆隆响的时候,感觉飞机就要散架一样,而且遭遇颠簸的时候,就像平常开车经历道路起伏不平的路一样,上下抖动左右倾斜,随时感受身体的摇晃,执行飞行任务犹如听一场重金属摇滚乐。并且这种飞机没有空调,夏天停在机坪一会,外面的温度可以煎鸡蛋,里面也好不到哪里去。安全员要比乘客先进入机舱做准备工作,往往乘客还没开始上来的时候,他们身上已经被汗液浸湿,犹如蒸桑拿一样,但是飞机一上天后温度又会变得比较凉了。”

2000年左右,公司并入X航,机队扩张变成主流的波音机队,老式飞机陆续退役,他们的工作环境也变得好起来了,工作人员增加,只有几个人的空保小组,摇身一变成了数十人的空警某支队某中队,伴随而来的还有公司业绩的上涨以及小时费的提高。

九哥说那时候正年轻,每次涨钱自己都高兴得不得了,而同事间见面交流最多的都是关于小时费的事。

“听说下个月要涨小时费啦。”

“小时费要涨到25块一个小时啦。”

“小时费又涨啦,走哥几个,晚上出去吃饭去,我请客。”

九哥说现在小时费已经超过三位数,但论开心的程度远远不及2000年左右,那会钱涨一点,整个人的干劲就来了。

每一个空保在飞行经历中,都会遇到不少事情,包括严重影响生命安全以及飞行安全的,以前网络不够发达,即使再严重的事情也不像今天一个手机传播就变得天下尽知。

飞行的这二十几年来,九哥都比较顺利,没有经历生命危急的关头,也没有殊死搏斗的经历,正如每个空保人员所期待的一样,卸牛之力都拿来抱娃举高高,但也不是平淡无奇。

有一次,在他执飞的航班上,飞机快降落时,乘务员过来了,面色凝重,低声说:“九哥,前排有乘客的钱包不在了,里面还有数千元现金。”

几千元对当时的人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突然这么多钱不在了搁谁也不好受,飞机就快要降落,不及时解决,下了飞机就更加麻烦,要是乘客心理素质不好在飞机上很容易出问题,而作为一位安全员,不管是财产安全还是乘客安全,都是在职责范围内的。

“乘客有在座位附近以及地毯上找过没有?”装有巨款的钱包掉了,不管是谁都会在附近查找的,九哥这么想着问乘务员。

“乘客说怀疑被人偷走了,因为睡觉前钱包还在身上,但沉睡过程中感觉后面有人动了他一下,自己醒来后看过座位附近,都没有钱包的影子。”乘务员说。

“你先过去告诉悄悄告诉乘客不要声张,也别担心,我们会处理这件事。”九哥思考着解决方式,但其实那时候他心里也没底,但是不管怎样,稳住乘客的情绪是第一步必须做的事。

他想,在飞机这种密闭空间里,如果有小偷,都是临时的见财起意,不会存在手段独特以及专业的贼,而丢失的还是钱包,不管是惯犯还是第一次做贼,都不会将这么显眼的钱包继续放在身上。最合适处理赃物的,只有厕所垃圾桶。

翻厕所垃圾桶的事,九哥一直没做过,甚至会有嫌弃的感觉,因为你翻起来的东西干的湿的都有,但无一不与人体排泄物有关。

当时,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找一双手套带上,赤手空拳就去翻厕所的垃圾桶,翻了第一个,除了一堆垃圾还是垃圾。人生第一次翻厕所垃圾桶还一无所获,心拨凉拨凉的,九哥只好安慰自己,还有一个厕所,不要担心。

他怀着忐忑的心去翻第二个厕所的垃圾桶,倒出来没多少东西就发现一个钱包。但钱包里除了失主的证件外,别无它物,毫无疑问,小偷顺走了现金。

接下来,如何找到窃贼又是一个难题。

数千元可不少,一般的人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在被偷了钱之后还能呈现一幅淡然的样子。想到这一点,他配合自己的同事以及真失主合伙演了一出寻找失主的戏。

九哥先让乘务员悄悄告诉失主,看见自己的钱包别有太大的反差,同时让乘务员高举钱包,从前舱走到后舱,边走边询问:“我们乘务员在机舱里捡到这个钱包,请各位旅客看看是不是自己的。”

走到失主附近的时候,乘务员刻意提高了嗓门并且重复了两次询问的内容,九哥则跟在乘务员后面看乘客的反应,盗了这么多的现金心里多少会有点心虚。在飞机这种密闭空间里,心虚和坦荡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

他默默记下脸上表情明显异样的乘客,然后和乘务员继续走到后舱,一直演下去。很快,他就锁定了最大的可疑对象——坐在失主后方的乘客。

九哥将这个乘客叫到后面单独谈话,冷静的和这位乘客说:“刚刚有人看见你拿着这个钱包,这个钱包是你掉的吧?”

这位乘客听见九哥的疑问便支吾半天,声音发抖,没一会就自己承认盗取他人财物的事实。

这一下九哥绷紧的神经才缓和过来,想着总算给失主找回了损失。他说其实也是他运气好,如果小偷死不承认自己偷过别人钱包,哪怕真有人看见他拿着一个钱包进入厕所你也没有办法。

2002年,恰逢非典肆虐,人们出行受到严重的影响,航空公司上座率日益减少,尽管有对乘客实施健康申报制度,但他们的工作并不轻松。

那时候,为了确保乘客以及机组人员的安全,在上飞机前九哥还得和同事拿着“温度枪”挨个给乘客做体温检查,尽可能防止乘客携带非典病毒上飞机。每次等乘客落座完毕之后,他们还得随时观察乘客的身体状况,以防突然有不适的时候随时做好隔离,每次航班结束总是心有余悸。

再后来,随着机场安检的强度增加以及国民素质的提高,他们在飞行安全方面没有以往的恐慌,在保障安全的同时更加注意飞行的质量,心理压力也不小,因为时常保障重要的航班出行,包括两会期间的省级领导出行、协助公安干警押解罪犯、一些重要的国际性论坛,诸如数博会,博鳌论坛以及G20峰会等。

飞行多年,外界对于他们的认知呈现不同的态度,有的是“哇,空保哎,好酷好帅气”;一种是“飞机上哪那么容易出安全事件,这就是一个轻松的工作,看报喝茶泡空姐 ”。

不管是哪一种态度,都是一种认知偏差。九哥说:“你觉得我这个老头子酷吗?”

我当然毫不犹豫地夸赞:“当然酷啊,能够保障飞行安全,抓得起窃贼,防护得了非典病毒的传播。”

飞机上出事的概率的确很小,现在有各种预防措施,尤其我们国家已经做到了极致。但是,虽说出事概率极小,一旦发生在自己所乘坐的飞机上就是百分之百的安全问题。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极小的概率扼杀在摇篮里。

所谓的看报喝茶泡空姐,其实大家都挺忙的,不管是工作、生活还是自我提升,如果不是同事关系平常都不会相遇。

现在民航发展比较快,坐飞机已经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国内外的游客日益增多。九哥说,零几年的时候他们说着一口流利的贵普话就可以满足正常的航班飞行需求,后面可不行。

而且,加上空保队伍扩张,年轻人开始增多,不学习的早晚要被淘汰掉,那时候孩子正准备上初中,他就开始跟着儿子学英语。

这一学便打开了九哥新世界的大门,在公司每年度举行的口语技能大赛上甩年轻人好几条街,基本都是冠军级的人物,成为公司男女老少膜拜的对象,而他自己也成为了国际航线的常客。

所有的航空公司对于外语人才向来都是比较青睐的,一方面因为当下的主流机型都是外国产的,英语是世界通行语言,另一方面航空公司都会把运力扩张到国际市场上,所以外语表达能力好的人在航空公司里面都能得到最大化的发挥。

现在的航班上不少乘务员的英语水平都停留在客舱固定的服务内容上,真正与外国人交流时,除了乘务长外不少人都会出现被卡住的现象,学好英文能够及时避免自己以及同事出现尴尬的情况。

九哥告诉我,他有一次从国外飞行回来,看见有几位外国朋友在和一位新乘务员交流时出现了一点理解偏差。这位乘务员以为乘客需要吃的,就告知乘客:“先生,您好,我们有鸡肉饭与牛肉饭,请问您需要哪一种?”

但是这位乘客需要的是乘务员帮他介绍当地特色的东西,其中不少涉及到吃的方面,而这位新同事误会该乘客需要吃饭。来回交流几次之后,这位乘务员脸色发黄,因为其中的一些交流明显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正准备向乘务长求组。

坐在前舱的九哥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确保整个客舱安全没有问题后他便示意乘务员去忙,自己则和外国友人交流起来。这一交流正对到了点上,把外国友人照顾得好好的,也打消了这位同事的尴尬。

因此,只要有九哥在的航班,一旦遇到外国友人或者外国机组的时候,整个机组成员都要轻松很多,不管是技术交流还是业务往来,九哥都能应对自如。所以,不管是乘务组还是飞行的都很喜欢和九哥一起搭班。

九哥的飞行生涯即将到达30年,在空保这个行业,很多人到了这个年头都会退居二线,享受清闲一点的日子,可他完全不这么想。

他热爱飞行,也热爱空保这一行。

当了一辈子空保,他从来不放弃锻炼身体,以随时保证自己有足够的身体条件去满足飞行任务,随时保障航班的飞行安全,保障乘客的生命安全。只要是休息的日子,在空保队伍训练场上,永远有一个寸头上有不少银色头发的大哥带队训练。不管是长跑的体能测试,还是单双杠的力量练习,他都不在话下。

“像我们这种习惯了飞行的日子,在办公室咋会适应呢?”九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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