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脱欧后，跨大西洋外交政策合作将如何演变？
英国脱欧是柏林墙倒塌以来欧洲和跨大西洋地缘政治的最重大转变之一。同时，在特朗普执政期间，美国对跨大西洋关系的传统观点也发生了变化。英国、欧盟和美国之间的外交政策合作如何适应这一新形势?美英法德这四个主要的跨大西洋国家可能会考虑什么样的新合作机制?日前，卡内基和平基金会专家撰文分析了英国脱欧后跨大西洋关系的发展。文章摘编如下：
英国外交政策的三大支柱
自冷战结束以来，英国的外交政策基本上以三大战略支柱为基础。
第一个支柱是大西洋主义和跨大西洋统一。在重大国际安全问题上，伦敦与华盛顿保持一致，支持以国际主义和价值观为基础的美国外交政策，并将自己定位为一座跨大西洋的桥梁，向美国解释欧洲的观点和政策(同时也向欧洲解释美国的观点政策)。
第二个支柱是在欧洲的领导力。英国塑造了欧洲大陆和欧盟的发展。自1992年以来，英国还在塑造欧盟共同外交安全政策方面发挥了主导作用，英国经常借此确保欧洲对英国外交政策目标的支持(例如在俄罗斯问题上)。近年来，英国还与法国和德国以E3的形式展开合作。
第三个支柱是多边主义。作为一个拥有全球资产的中等大国，历届英国政府都认为，有效的、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对增进英国利益至关重要。为实现这一点，英国在联合国以及其他国际和地区组织发挥积极作用。
三大地缘政治变化
三大地缘政治变化正在发生，现在可能需要调整英国、美国和欧盟在外交政策上相互接触的方式。
首先，脱欧自然会降低英国对欧盟及其共同外交安全政策的影响力。英国仍将是欧洲主要的经济、政治和军事强国，在其后方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然而，当欧盟做出决定时，英国将被排除在外。
第二，多边主义和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受到挑战。在东方，有俄罗斯的复仇主义，中国也日益自信。在西方，特朗普政府有时会把当前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视为对美国权力的制约。
第三，在特朗普政府的领导下，美国的外交政策更为广泛地打破了1945年后两党在华盛顿的共识，变得更加民族主义、可交易性和重商主义——对欧盟和传统的跨大西洋联盟越来越怀疑。在外交政策领域,特朗普政府撤出伊朗核协议显得尤为突出，这是过去几十年来，美国首次在一个主要的国际安全问题上采取没有欧洲支持的政策。
变与不变
这种变化的背景不应被夸大。不变因素仍然存在。无论英国是否加入欧盟，它都是欧洲的主导力量。伦敦的“全球不列颠”议程表明，英国希望在脱欧后发挥国际主导作用。在波斯湾和朝鲜等问题上，欧盟的作用有限，因此英国退欧对外交政策合作的影响也将是微乎其微的。尽管白宫最近对欧洲各国提出了批评，但美国与英国和欧洲在一些重要领域的整体合作依然强劲，比如在处理化学武器问题上。大西洋两岸的紧张局势以前也有很严重的时候，包括在里根和小布什政府时期。
然而，忽视英国退欧的地缘政治影响和美国对跨大西洋关系看法的改变也是错误的。英国与欧盟的关系、美国与欧盟的关系都与2016年前有所不同。对伦敦来说，在重大外交政策问题上的传统策略——与华盛顿结盟并领导欧盟做出反应——现在也不总是被遵循。对布鲁塞尔来说，英国退欧意味着欧盟将失去一个核大国和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欧盟共同外交安全政策历史上总是由伦敦和巴黎主导，今后将变得更加法国化，可能不再是真正的代表全欧洲。对华盛顿来说，英国退欧将意味着美国在欧盟谈判桌上不再拥有最亲密、最具影响力的欧洲盟友。华盛顿将不得不与其他欧盟成员国加强合作，以影响欧盟共同外交安全政策。
使跨大西洋合作适应变化
除了与美国更紧密地合作外，英国政府公开表示，在离开欧盟后，它还希望继续与布鲁塞尔以及欧洲主要大国，尤其是法国和德国，在外交政策上密切合作。欧盟、法国和德国都表示，它们也希望和英国合作。特朗普政府也表示，希望在外交事务上与英国以及其他主要欧洲国家合作。那么这一切应该如何实现呢?在新的背景下，伦敦、布鲁塞尔、巴黎、柏林和华盛顿将如何演变和调整它们的外交政策接触，并以不同的方式彼此合作?哪些新的协议和机制可能符合双方的共同利益?以下四种可能的想法符合这些国家当前政府的政策。
第一，加强双边外交政策接触。英国脱欧后，英国和欧盟27国可能希望加强双边外交政策互动，确保双方接触的总体水平和强度不会下降。伦敦和巴黎/柏林之间的这种互动尤其重要。新机制可以包括新的双边首脑会议、对话和协议。美国和澳大利亚之间的年度2+2会议（外长和国防部长）是一个有趣的模式。英国已经公开宣布将增加在欧洲各国首都的外交存在，并与法国和德国达成了新的外交政策协议。在加强跨大西洋关系方面，美国和个别欧洲国家也可以考虑加强双边结构。
第二，更多地利用其他国际形式和国家集团。一旦英国脱离欧盟共同外交安全政策，另一种使得巴黎、柏林、伦敦和布鲁塞尔就共同外交政策立场展开协调的方式可能是，让它们在其他较小的集团中会面。为了推进跨大西洋合作，有时美国也应该参与进来。E3、P3和E3+美国(或欧洲四国)是最有影响力的团体。鉴于G7的跨大西洋构成，在G7框架内讨论更多外交政策也可能很有价值。例如， G7外长年会可以辅以更多高级官员定期会议。G7甚至可以考虑成立一个新的政治和安全委员会，或许每季度召开一次会议，就G7的立场或声明达成一致。
小集团可以促进美国、英国、法国和德国的利益。对英国来说，置身于这些组织网络的中心，可能是它在欧盟共同外交安全政策之外对欧洲外交政策施加影响的一种方式。对特朗普政府来说，四方会谈可能为它提供一种方式，让它与欧洲三个主要大国进行集体接触，远离其不喜欢的更正式、更大、更多边的结构。对于法国和德国来说，E3可能为欧盟共同外交安全政策提供一个额外的、更灵活的机制，以就欧洲应对国际危机的立场迅速达成一致。
第三，在外交政策上，英国退欧后与欧盟建立一种新的合作关系。英国离开欧盟后，有时仍希望与布鲁塞尔在外交政策问题上密切合作，而欧盟在一些问题上扮演着重要角色，比如在俄罗斯和巴尔干半岛问题上。同样，英国脱欧后，在英国作为主要参与方的问题上，欧盟可能仍希望与英国密切合作，比如在也门和叙利亚问题上。欧盟和英国可以考虑建立一种面向未来的外交政策关系，以便在必要时能够进行密切的接触。法国总统马克龙建议成立一个包括英国在内的新欧洲安全理事会。另一种可能的选择是邀请英国参加欧盟外交事务委员会的会议。英国和欧盟甚至可以考虑在特殊情况下发表联合声明，比如针对一个国家使用化学武器的情况。
第四，英国、法国、德国和美国可以进一步加强在国际组织中的合作。英国明确表示，支持多边主义将是英国退欧后外交政策的核心。英国最近在G7上宣布对气候变化的承诺，以及向联合国在马里的行动派遣英国军队，证明了其对多边主义的支持。在美国对多边主义持怀疑态度的背景下，法国和德国的利益在于支持英国的这一观点。有其他学者认为，鉴于华盛顿对多边主义的看法，E3还需要更紧密地合作，以保护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与美国合作也很重要，因为没有了主角，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就不一样了。
本文摘编自卡内基和平基金会官网文章How transatlantic foreign policy cooperation could evolve after Brexit? 作者为David Whineray，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欧洲项目非常驻研究员
责任编辑：陈佳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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