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骗光家产后,他以开网店的形式反传销

2019-07-05 08:54
北京

原创:孙晟桓

故事时间:2010-2019年

故事地点:北海、西安、北京等地

“如果你愿意跟着我干,一个月一万块工资不成问题。”二十三岁的陕西男子宋明,声称自己在河北经营一家汽车美容店,他在QQ上不断以高薪和美好前景,诱惑着刚刚毕业的打工女孩张欢。

经过几次欲拒还迎的试探,张欢终于松口,说准备辞职,让宋明前往北京接她去入伙。此时,陈鑫手握张欢的手机,他知道宋明要上钩了。

2019年5月28日早上,陈鑫赶到北京,直奔天安门广场,拍下周围景色,以张欢的名义发给宋明,感慨说:“真漂亮啊!来京工作这么久都没有空闲,这回辞职终于能好好玩玩了。”

发送这条消息时,陈鑫有些忐忑,会不会太冒进了?随即,他补充了一句:“你之前说的汽车美容店,我真的能去吗?北京消费太高,我快没钱了。”两分钟后,宋明回复消息,表示当天就可以来接人。两人约好在天安门广场见面。

陈鑫立即给一个女人发微信:“人钓出来了,在天安门。”宋明如约出现在天安门广场,很快被带走。

从2019年5月24日开始,陈鑫和另外几人在河北廊坊香河县四处探查,最终确定“猎物”宋明在一个小区内。他们躲进面包车在门口持续蹲守两天,明知宋明就在里面,却一直没能发现他的踪影。

新人被严密看护,是意料之中事。陈鑫改变策略,以“打工女孩张欢”的名义添加宋明的QQ,给他下套。陈鑫没有填写“验证信息”,他知道宋明这种人会有很多“陌生好友”,更知道此时掌握手机的并非宋明本人,而是组织的“中层”。

张欢这个虚构角色的定位很有讲究,会给“中层”一些假象:独自一人在北京打拼,生活肯定很不容易,心理防线比较脆弱,有机可趁。这样,他们才可能差遣宋明去接人。

三个月前,宋明被一个组织宣传的巨大利润诱惑,前往香河县,想入伙,结果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中层”没收他的手机,这是为了便于管理和邀请其他人进组织,且要随时掌握他亲属的留言。

受访者供图|被抓获的传销人员

期间,宋明的姐姐与宋明聊天时发现了异常,隐约意识到他在搞传销,但不敢乱说话,怕刺激到他。她找到“反传斗士”陈鑫的淘宝店,下单了一个“反传销救援”服务。看见“河北廊坊”四个字,陈鑫敲敲手机屏幕,心里默默叹息:又一个北派的。

“传销分南北派是近些年才有的事,最开始以长江为分界线,随着两派打着的旗号和传销模式趋异,渐渐有了更详尽的定义。”陈鑫表示,南派大多打着国家项目的幌子,以洗脑为主,不限制人身自由;北派讲的是“网络销售”,热衷使用暴力监禁、没收手机等控制手段。这次上当的宋明,就曾被施以暴力,挨过两次打。

陈鑫说,河北廊坊,是北派传销最猖獗的聚集地之一,组织成员众多、行事风格彪悍,深入窝点解救受害者几乎不可能。最重要的是让受害者脱离层层监管,陈鑫将这一步称为“钓鱼”。

骗过那些具备多年传销经验、深谙人性的幕后大佬着实不易,哪怕只是说错一句话都可能被识破。好在,陈鑫以前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人一旦救出,陈鑫就要开始进行“反洗”。宋明被姐姐、姐夫带到宾馆后,陈鑫坐到宋明面前,开门见山地说:“我之前也做传销,1040那个项目,投资69800赚一千多万,知道吧?我做到‘老总’的位置了,结果发现都是骗人的。他们都跟你说什么三商法、五级三阶制,是不是?来,我一个一个讲给你听。”

2010年,接到同学阿伟去南方旅游的电话邀请时,陈鑫刚拿到人生第一份offer。他是村中唯一的名牌大学生,这大公司的offer本应成为陈家的又一份骄傲。

陈鑫抵达湛江,得知阿伟临时出差到广西进货。他不假思索,转车去往广西,与阿伟会面。南方的风土人情新鲜感十足,陈鑫跟着阿伟登上“一日游”大巴时很开心。但他发现气氛有些怪异,导游不介绍景点,只顾着讲“北部湾的投资前景和发展规划”。

二人在街上行走,总能遇到阿伟的熟人。人们对陈鑫极度热情,不断问他,对当地感觉如何。阿伟举止怪异,不时当街掏出笔记本电脑,搜索“北部湾的国家发展战略”。

大巴一日游之后,阿伟拉着陈鑫四处听了几节“1040阳光工程”的课程,只要交上69800元就能入局,通过一些资本运作,最终能分到1040万元。

陈鑫有些迟疑,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的项目吗?阿伟拉着他到北海一家书店,指着《北部湾集结号》,说这书讲的是北部湾的发展潜力。

后来,《北部湾集结号》作者王彬,被证实为“行业内部的知名人士”,他把传销的洗脑理论和极具蛊惑性的鸡汤文字揉进书中。阿伟带陈鑫去书店时,这本书风头正劲。

“连书里都提到了我们正在做的1040项目,你还怕什么?”阿伟说。

当时的陈鑫,脑子里只有“相见恨晚”四个字。他后悔,为什么要浪费时间上高中、读大学?若初中毕业就入行,如今已赚到上千万了。他交上几千元钱“占位”,将父亲叫到广西北海,介绍自己未来的“宏伟事业”,希望得到经济支持。对陈鑫的说辞,父亲只字不信,让家中两名男丁把陈鑫架回西安老家。

陈鑫每日躺在床上玩手机,什么也不做。他心中有气:遇上这么难得的机会居然把我扛回来,不讲道理。僵持半个月,父亲让步,同意跟陈鑫再去一趟北海,立下规矩:如果七天之后仍然不能说服我,就乖乖去工作。

前六天,陈鑫用尽一切方法都未能说服父亲。第七天上午,一位“老总”出手了,他开着宝马汽车带父子俩在市区兜风。几个小时里,他从“国家制定的北部湾振兴计划”,讲到自己这些年的奋斗史。

事实上,真正使陈父动摇的,是“老总”的实时转账记录。“老总”展示着转账记录,说:“银行的转账短信,总不能有假吧?每个月几十万。”

父亲没说话。很快,他回老家卖掉房子,带着妻子第三次来到北海,准备和儿子一起干。两个月后,陈鑫的姐姐也南下。陈家四人一共交了将近28万元钱。

“好好干,有可能赚四千万。只要发展29个下线,我就能当上‘老总’,每月领六位数的工资,领够1040万元就能出局。”

陈家四人曾以为,那是他们最有希望的一天。

陈鑫当上“老总”,是2013年的事情。

这意味着,他已经从亲朋好友里发展了29个下线,准备去海南开庆功会。

出发前,陈鑫订做了一套西服,还在几位前辈指点下买了金戒指和金手表。上线们在海南一家五星级酒店点上一桌好酒好菜,风风光光光地迎接陈鑫。

全国各地的传销组织,几乎都对成员们的生活作息有非常严格的要求:不喝酒,不抽好烟,不下馆子,早睡早起,不谈恋爱,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打电话邀约。

三年间,陈鑫没吃过如此丰盛的饭菜,更没沾过酒水。面对上线摆出的排场,陈鑫再一次感受到“有钱人”这三个字,散发出的闪闪金光。

受访者供图|传销人员的日常饭食

十几杯茅台酒下肚,陈鑫开始幻想,回到广西就能领到每月六位数的工资,直到领够1040万元。也是在这时,梦破灭了,上线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三年前“老总”手机里动辄几十万元的转账记录也是假的。

“想退出可以,但你已经骗了那么多亲戚朋友,你告诉他们都是假的,他们不得吃了你?想回本赚钱,只能继续发展下线,分新人的入会费。”一名上线说,“还有,你现在是‘老总’,豪车名表都得有,不然下面人怎么信服?没钱就贷款。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陈鑫坐在椅子上,浑身颤抖。他无法抑制满腔怒火,跳起来,接连砸了七只盘子,边哭边骂着。

几名旁系的“老总”冷眼看着,等陈鑫发泄结束,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他们以为陈鑫会像自己一样认命,却没想到两个月后他会带着全家离开广西,回到西安。

在回乡的火车上,父亲埋怨陈鑫,突然走了项目怎么办。车上鱼龙混杂,陈鑫没法开口。抵达西安,陈家四口人挤进小旅店的标间,陈鑫才把事情和盘托出。父亲抽了两根烟,不顾妻女的哭喊与阻拦,把陈鑫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西安的房子早已被卖掉,亲戚也都奔着陈父忠厚老实的名声,跑到了广西,四人无处可去。陈鑫躺在地上,脑子里不断回响着:这个家完了。

为回归正常生活,陈鑫找了一份工作。几个月后,他接触到“反传销”,立时义无反顾地参与其中。“当初没人解救我,我把一切都搭了进去。现在,我想去解救别人。”

陈鑫渐渐了解到,“反传销”“反洗脑”和一般谈判不同,并非有口才和缜密逻辑就能说服对方。深陷泥沼的受害者,时常以“没干过就没有发言权”驳斥家属和反传人士。

这难不倒陈鑫。他在传销组织里位居“老总”,最终揭穿骗局……他的“现身说法”不仅极具说服力,还会使受害者产生共情。

每次赶去解救受害者,陈鑫都会带上一个红色背包,里面装着他留存下来的传销笔记和教材,那是受害者最熟悉的物件,也是陈鑫受骗经历最真实的凭证。

跟着前辈们干了不到一年,陈鑫萌生开“反传销救援”淘宝店的想法。受害者的家属通过淘宝下单付定金,人救出来再付尾款。

四年过去,陈鑫累计从传销组织中解救出200多人,这些人来自不同省份,有老有少。同时,陈鑫配合警方捣毁了很多传销窝点。他没做什么宣传工作,全凭受害者家属口口相传,积攒口碑。

不被受害者理解是常有的事。

2014年,陈鑫和三名同事去秦皇岛救人,配合当地警方端掉几个传销窝点。四人前往火车站时,被二十多名无家可归的传销分子围堵。光天化日之下,传销分子不敢动手,似乎在等夜幕降临。

四人误了车,僵持中只好求助警方。不敢继续耽搁,警方护送他们登上最近一趟离开秦皇岛的火车。火车开出河北,陈鑫立即招呼同事在下一站下车补票,转回西安。

度过不太平静的2014年,陈鑫接到一位父亲的求助。他女儿可馨当时二十三岁,刚从西安外语学院毕业,在贵阳陷入传销。

可馨家在西安周至县,父母是老实本分的农民。老两口很开明,重视孩子的教育,从未重男轻女。家里并不富裕,他们硬撑着供出了三个大学生,可馨是其中之一。

可馨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文静懂事,大学期间勤工俭学,做兼职挣生活费,替父母减轻负担。老两口没想到平日头脑清醒的女儿会误入传销、跑到贵阳,他们心里急却没有质问、责骂,而是私下想办法。同村一个工友得知此事,向夫妻俩推荐陈鑫,工友的儿子当初误入传销,后来被陈鑫救出。

了解完基本情况,陈鑫拟定方案,假装成可馨父亲一个工友的儿子,想通过可馨找其父去干建筑活儿……顺利与可馨搭上线,陈鑫立即前往贵阳。见面前,陈鑫做足准备工作,对她的就学、生活等情况掌握得很清楚。

陈鑫料想,可馨刚毕业,性格单纯,没什么社会经验,只是一心想尽快赚钱养家才被闺蜜趁机骗进传销组织。因此解救和反洗工作会容易些。见面时,信心满满的陈鑫却有些慌乱——面前这个眼神澄澈的姑娘,长相标致,安安静静,有些拘谨。可馨的气质,击中了他的心。

陈鑫赶紧深吸一口气,从大学经历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促使可馨放下戒心。陈鑫时刻观察着可馨的表情,直到她彻底敞开心扉,顺势切入正题“1040工程”。得知陈鑫也进入过类似的组织,可馨很震惊,想听听他的看法。

之后的三个多小时,陈鑫又一次讲起自己的故事。可馨渐渐低下头,沉默掉泪。陈鑫心疼,但也松了口气,他拍拍可馨的肩膀,说:“有想法可以说出来,我作为学长,兴许可以给你出谋划策。”

可馨摇摇头,说:“我对不起爸妈,一方面对他们撒了谎,另一方面还投了两万块钱。有的钱是爸妈给的,还有我四年来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而且,我闺蜜还在里面。”

不知为什么,陈鑫第一次产生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渴望。他保证,解救闺蜜的事儿包在自己身上,然后安慰她:“花两万买这样一个教训很值,钱没了可以再挣,只要勤奋努力,以后还能孝顺爸妈。你要知道,在爸妈眼中,你的平安和健康远远要比金钱重要。”

“你还没有拉下线,也没有把钱全交上,应该感觉庆幸。你有这样的经历,可以预防家人、亲戚、朋友重蹈覆辙,像我一样。这不是很好吗?”

可馨想开了,回到家里。

受访者供图|警察在给传销人员进行“反洗”

对陈鑫有更深的了解后,可馨变换角色,开始安慰陈鑫,让他不要继续怀着内疚生活下去。陈鑫喜欢上可馨,却犹豫了大半年才表白。

可馨也对陈鑫萌生爱意,可馨的父母很认可陈鑫,没有在意他的过往。两人相爱,于2017年年底订婚,2018年举办婚礼。婚后陈鑫继续做反传销,全国各地到处跑。妻子没有怨言,岳父岳母不反对,只是告诉他,有家庭了,万事都需要小心。

可馨知道丈夫辛苦,经常饿肚子,身体消瘦。每次丈夫要出差,她会提前做好一些方便携带并且能放很久的食物,塞进那个红色背包。可馨的理解和爱意,和丈夫曾经犯下的错误,随着红色背包,陪伴他继续前行。

有时丈夫在外地忙于工作,顾不上回信息,可馨会很担忧,接到报平安的电话才能放下心来。不过,她始终没有阻止丈夫继续从事反传销。她似乎明白,丈夫只有自己想通,才能开启人生的新阶段。

陈鑫开起“反传销救援”淘宝店后,回过北海。最近一次是在2018年7月,解救女孩晓慧。

晓慧父母没什么文化,母亲没主见,一辈子听父亲的,父亲是个好吃懒做的大男子主义者。晓慧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三口之家,到外地打工。

两年间,晓慧谎称自己在广州和同学开奶茶店,实际却身在北海。事情败露实属偶然,2018年7月初她发了一条朋友圈,定位是在北海。表哥曹锐无意中看到了,警惕起来:明明在别的地方,却谎称在广州,莫非是被骗进传销组织了?

曹锐在网上看到陈鑫的联系方式,循迹去他店里下了个订单。陈鑫对北海的传销形式再清楚不过,不管是摸排还是联系警方都最有把握。重回故地,又要回忆一次当年的过错,所以接到去北海救人的单子,他心里总是五味杂陈,同时也更有决心。

陈鑫没想到,第一个幺蛾子出现在晓慧的父亲身上。晓慧的父亲坚信这一趟是无理取闹,说:“我是她爸爸,她怎么敢骗我?”

曹锐和陈鑫对视一眼,顺势往下说:“别多想,这次出远门只是去广州看看表妹。”

飞机最终在广西落地。陈鑫发现北海变化很大,曾经在街头肆无忌惮谈论传销的人少了,四处贴着反传标语。曾经,他在这里荒废三年青春、使整个家族陷入泥沼,如今他已成为一名“反传斗士”。

顾不上感慨更多,陈鑫迅速找到晓慧朋友圈定位的地址。一行四人都傻眼了:周边有三四个小区,每个小区有十多栋楼,上千户人家,找人如同大海捞针。突击见面的方式行不通。

一行人准备回酒店商量对策。陈鑫突然看见,一个神似晓慧的女孩坐在另一个女孩的电动车后座上,手里提着两只袋子。他赶紧让晓慧的母亲确认:“是不是她?”

“是是是,就是我家晓慧。”

陈鑫示意其他人呆在原地,把包一甩立即跟上去,一直跟踪到电梯里。看见两个女孩按下“10”,他若无其事地按下“11”。

陈鑫瞥见两个女孩停在1004号住房。他来到房门前,心里犯嘀咕,如果没能百分百确认是这个房子,贸然冲进去会打草惊蛇,再找到晓慧就难了。他通知晓慧的母亲上楼,用事先准备好的北海手机卡给晓慧打电话,电话接通后他不出声,把耳朵贴到门上,听到里面有人同步发出“喂喂喂”的声音。

受访者供图|陈鑫近年来的出差票据

因为不确定里面的状况,陈鑫选择报警。北海当地的派出所、打传办与陈鑫相熟,放下电话就派人过来。近几年广西打击传销的力度非常大,警方对传销持零容忍态度。

一敲门,屋内瞬间鸦雀无声,若非刚才听到晓慧的声音,陈鑫也会觉得自己找错了地方。警察表示,每周都会有突击检查,这些人学精了,听见动静就一声不吭,而警察也不能每次都破门而入。

警方找来开锁师傅。进入房内,空无一人,其中一间卧室的门紧锁着。陈鑫和警察同志相互努努嘴,示意晓慧的母亲给女儿打个电话。母女俩隔着一扇门。晓慧在房内撒谎,说自己正在广州的菜市场买菜,母亲强忍泪水,听着女儿的谎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开锁师傅将卧室门打开,母女相见,晓慧冲着母亲发脾气:“你干嘛来了?你为啥来这里?我不回家,我就不回家。”

晓慧闹了半小时,最终被警察强行送上前往机场的车。晓慧一言不发的样子,就像当年被父亲绑回西安的陈鑫,脑子里仍然只装着“1040万”。

陈鑫和后排的曹锐换座位。他从红色的背包里掏出笔记,对晓慧说了很多,晓慧依旧沉默不语,但敌意逐渐消失。他知道,成功了。

时间来到2019年,陈鑫放缓脚步,将远途出差委托给同事。只要不接单,他就尽量陪着妻子,因为妻子的预产期快到了。他正准备着,迎接新生。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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