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吧精选 | 吃光这斤小龙虾,也算你为长江生态出了一份力

2019-06-26 09:47
上海

长江是世界七大水生生物多样性最为丰富的河流之一。长江生态对中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由于过去快速、粗放的经济发展模式让流域付出了沉重的环境代价,母亲河的生物完整性指数遭到了严重的打击,长江生态系统面临重重挑战。

为减少对长江流域生物多样性可能造成的危害,专家呼吁,不要对长江流域无序放生!对于2010年列入原环保部《第二批外来入侵生物名单》和2019年进入《云南省外来入侵物种名录》 “Ⅱ级严重入侵“名录的克氏原螯虾(小龙虾),别客气,吃就对了!

修复长江生态,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大家好,我是任文伟WWF中国淡水项目主任,作为淡水生态系统的捍卫者,在过去的20年,我和我的伙伴们在长江流域开展了100多个保护项目,推动建立湿地保护网络,积极倡导流域综合管理,恢复河湖生态,确保饮水安全和环境流,以此,守护养育超过三分之一中国人口的长江母亲的健康与活力。

2019年5月,由农业农村部长江流域渔政监督管理办公室、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交通运输部长江航务管理局与WWF联合发起的长江水生生物保护宣传系列活动起航,#WWF江湖行#长江水之旅上线。

专家和科普志愿者们跟随渔政宣传船沿江而下,从宜宾一路航行至上海。科学家们的研究领域和分享方向各不相同,对于长江的地质、水文、声音、水生生物等,有着深入的研究:

重庆大学建筑声学博导谢辉从声景的视角解读长江生态环境;

同济大学教授赵建夫建立起长江水环境样本库;

中科院水生所水生生物学博士程琳分析全球鲟鱼现状及中华鲟的产卵场;

中科院水生所博士张新桥关注江豚生存状态;

湖南省地质研究所教授童潜明讲述云梦泽的地质变迁;

水科院长江所首席科学家危起伟讲述长江流域十年禁捕的故事;

WWF中国淡水项目首席科学家雷刚从长江生态岸线视角讲述水生生物保护;

华师大生态与环境学博士刘文亮聊聊长江底栖生物;

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东海水产研究所所长庄平分享中华鲟繁育的最新研究成果。

在航程里,我与科学专家团的朋友们,与澎友就长江生态问题进行了一番互动。关于长江以及长江水生生物保护,欢迎提问!

本期题主

保护长江水生生物,也得关注外来物种影响

Q:大熊猫经常出国交流,中华鲟呢?

程琳:大熊猫由于是中国独有的一个物种,中国政府除了对野生大熊猫及其栖息地进行保护和修复之外,也利用憨态可掬的大熊猫进行公众教育,唤起更多人对这个物种乃至生物多样性的关注,出国交流是实现这个目标的一种手段。大熊猫也是中国著名的“熊猫外交”的主角。

中华鲟是个江海洄游性鱼类,其生活史复杂,为进一步了解其生长和繁殖需求,并起到公众教育的目的,现在国内许多的海洋馆,包括香港海洋公园都有中华鲟的展示。中华鲟对咱们来说非常的独特,但它却不孤独,全球有中华鲟的远亲近邻约26种,分布于北半球的许多流域。的确,中华鲟在科研上有一定交流的意义,但对于国外普通的公众来说可能会缺少一些“新意”。

中华鲟@经济日报

Q:我国上世纪70年代就对长江白鱀豚进行重点保护。但现在,这些白鱀豚精灵去哪儿了?还能让它们出现在长江吗?我们的后代还能看到它们吗?

张新桥:我国的白鱀豚保护从1978年开始,但是由于对该物种的认知有限,该物种自身对日益恶化的长江生态环境的适应性能力不够,物力财力有限等原因,白鱀豚逐渐减少,2006年的寻找白鱀豚的科考结束后,即宣布其功能性灭绝,意思是该物种数量已经十分少了,很难维系该物种的持续繁衍。长江中到底还有多少不得而知,但是数量很少,很难被发现,我们的后代应该是很难再看见他们了。我们应该深刻吸取教训,全社会一起努力,不要再让长江江豚等珍稀水生生物相继减少、离去了。

Q:请问下现在江豚种群情况怎样啊?会灭绝吗?

张新桥:2017.11-12月份进行了一次豚口普查,长江干流和江湖的江豚种群为1012头。另外,以天鹅洲、何王庙、西江为主要组成的故道自然迁地保护区网络现有江豚120头左右。都已实现自然繁育,已初步完成保种任务,并还将继续扩大和通过个体交换来稳固这一成果。所以,目前看来,江豚保护大有希望,不会灭绝。

但是,栖息地环境质量有进一步恶化趋势,保护形势严峻,急需实施针对性保护行动。

长江江豚@新华社记者 肖艺九摄

Q:刘文亮老师您好,我想请问一下什么是底栖生物?为什么要研究底栖生物?

刘文亮:底栖生物是生活史的全部或部分时间在水底生活的生物,包括底栖藻类和底栖动物。

底栖动物担负了生态系统必不可少的特殊功能:传递营养物质,构建微地貌,指示环境质量等。

Q:汉江里捕捉到野生俄罗斯鲟是好事还是坏事?

程琳:汉江并非俄罗斯鲟的原产地,且与其正常分布地相距甚远,所以捕捞到的个体来源肯定非野生。因此,俄罗斯鲟作为一种外来物种出现在汉江,可能会对原生物种带来负面影响,绝非好事。另外,需要强调的一点是,我国《水生生物增殖放流管理规定》里,明文禁止使用外来种、杂交种、转基因种以及其他不符合生态要求的水生生物物种进行增殖放流,因此希望大家不要随意开展放生活动。

Q:我想问,经常有新闻谈及长江流域发现凶猛的外来物种,请问当前外来物种对长江流域的生态危害有多大?具体情况到了什么地步呢?

危起伟:外来物种是长江生态环境的重要影响因子之一,但目前是否形成了大规模入侵态势就动物和植物来说还是有些区别的。

目前呈入侵势更严重的是外来植物,比方长江口的互花米草、长江两岸大量人工种植的杨树、中下游的水葫芦等,对长江水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比较大;而外来动物如鱼类等因为各种原因尚未有证据表明已形成“入侵”规模,还需要进一步的监测和评估。

比方说外来鲟鱼在长江里比较多,对本土保护物种中华鲟长江鲟有风险,但是否已经形成了比方说基因污染,我们还在监测和收集科研证据;

比方说小龙虾是外来物种,因为要打洞可能存在一些防洪上的安全问题,但目前还没有发现特别大的负面影响事件。据悉目前鄱阳湖洞庭湖小龙虾的捕捞产值已经占到捕捞渔业产值的近一半,也已经形成了自然种群,成为养殖业的重要物种支撑。我们需要重视更需要长期跟踪评估流域外来物种的生态风险。

水坝对水生生物有影响吗?

Q:任老师,您好!请问目前长江流域的水坝对水生生物的不良影响是否在可控范围内?将来有没有必要拆除部分水坝?

任文伟:长江流域的各类大坝对水生生物产生的巨大影响,对洄游性鱼类更是灾难性的。对这些已经存在的大坝,我们希望通过与相关专家和大坝(特别是水电站)运行方能进行合作,进行联合生态调度,尽可能地减少对水生生物的负面影响。而长江流域未来一些老旧的、运行效率低下的小水电有可能在进行了系统综合评估后被建议拆除。但这也不是小事,需要充分论证,做足做好相关环评工作和实施方案,还要重视实施过程中和之后的对当地社区的影响评估和减少负面影响的行动。

Q:三峡大坝一直是个非常有争议的国家工程。你认为他对长江生态最大的破坏性主要在哪个方面呢?

程琳:三峡工程的建成和运行,客观上对三峡大坝上下游的流域生态环境都产生了较大影响:如阻隔了水生生物洄游通道;较大程度改变长江中下游的水文情势;影响了各生物类群的繁衍生息;并给以洞庭湖、鄱阳湖为代表的湿地生态系统带来负面影响。

为此,我们希望,通过科学研究和试验指导,在三峡工程原定的防洪、发电、航运三大功能基础上,将保护生态环境、恢复河流健康纳入为一项基本功能,拓展生态和水资源配置等综合效益。我们也看到三峡集团在过去多年中,积极开展了多目标的调度实验,例如针对四大家鱼繁殖的生态调度,针对泥沙调控的调度,应对两湖旱情的调度等,这样的努力值得进一步总结,及持续开展。

Q:长江流域水电站泛滥,是不是影响生态环境的罪魁祸首!

程琳:不当的水电项目,是影响河流生态健康的重要原因,极大改变了其下游水文节律和泥沙平衡关系,给依赖这种水文过程的各类生物造成重大负面影响,同时也阻隔了洄游性鱼类的通道。但长江生态环境问题复杂,面临的其它挑战也非常多,包括污染、无序挖沙、非法和过度捕捞、以及长江岸线的过度利用等等。

▍建筑声学也能贡献于长江大保护?

Q:建筑声学怎么解读长江生态环境?很新奇,请谢辉教授具体讲讲?有什么研究成果?

谢辉:传统的建筑声学主要关注的内容是音质设计和噪声控制,我近期的主要研究兴趣是声景健康

国际标准化组织(ISO)将声景定义为:个体、群体或社区所感知的在给定场景下的声环境。与传统的噪声控制不同,声景重视感知,而非仅物理量;考虑将积极和谐的声音(比如鸟唱虫鸣、流水潺潺)作为资源,缓解精神压力,提升生活质量。我们应该更多的考虑声环境对人主观感受的影响,努力营造健康舒适的人居声环境。

目前尚未有系统研究将声景与长江人文生态环境结合起来。此次我们有幸与世界自然基金会(WWF)合作,跟随渔政船沿长江而下,尝试采集包括江豚、麋鹿、东方白鹳等在内的珍稀物种和流域内的其它自然之声,作为表征长江流域生态系统健康的一个参考指标。声音素材采集后,我们还会进一步分析和后期制作,计划以多种形式展现给公众,唤起大家对长江生态环境、珍稀动物保护的更多关注。

除了自然声之外,长江流域的许多场镇都有鲜明地域性的人文声,比如侗族大歌、川江号子等,也是我们未来声景调研中关注的另一个重点。不同的地方特色声景,反映了不同地区人们的生活状态,构成了长江流域各地丰富的地域文化。我们应该像保护古建筑一样,保护这些具有文化传承意义的声景遗产,记录历史,留存文化。

Q:想问一下谢辉教授,此行采集到了哪些有趣、有故事的“长江之声”?谢谢!

谢辉:目前的声音采集还在进行中,和我们开始预期的差不多,难度是比较大的。这次其实属于前期调研,为后面七八月份的深入研究做准备,也请继续关注我们的后续活动,谢谢!

长江生态保护和修复难点在哪儿?

Q:长江的水质怎么样可以得到更好的保护?

任文伟:长江的水质问题主要是污染。这里的污染既包括工业排污和城市排污的点源污染,也包括由于农药化肥过度使用产生的农业面源污染。所以问题出现在长江水质上,但是根子是在岸上。处理好岸上的污染问题、控制好航运船只的污染以及保护修复好岸边的边滩湿地等,长江的水质是会逐渐变好的。而要实现更好的保护,是需要所有人的理解、支持和参与。

Q:各位学者好,针对长江流域的生态问题我有三个问题。

第一、在生态修复中,我们是否需要对特定污染源开展生态风险评价?或者说是否有统计出各类污染物对某些特定物种的生态风险?

第二、针对水环境中高风险的POPs,我们如何针对其进行生态修复以降低对敏感物种的风险?

第三、在大尺度的长江流域背景下,由于其流经地区广泛而复杂,如何进行污染物的源解析工作?

赵建夫:第一个问题:对特定污染物进行生态风险评估在长江生态健康监测、评估和修复中十分必要。同济大学团队在此次长江水生生物保护宣传系列活动中就在为系统评价做着准备。从科研角度出发,我们希望能对河湖中的微塑料、多环芳烃、阻燃剂等污染物进行分析,为将来开展长江生态健康监测、评估和修复相关工作提供科学依据。

第二个问题:POPs具有长期残留性、半挥发性和高毒性的特征,并且对生物降解、光解、化学分解作用有较高的抵抗能力,一旦被排放到环境中,它们难以被分解并容易蓄积在食物链中,对有较高营养等级的生物造成影响。针对这类物质的管控,我们首先要做好源头普查和排放控制。其次要做好技术升级,加快削减和淘汰此类物质的生产。而对于我国已经废弃、淘汰的POPs(如废弃库存POPs农药等)则将按照POPs公约的部署,逐步完成安全处置或环境无害化管理。

第三个问题:你这个问题提的很好,确实也是目前同济大学长江水环境重点实验室关注的研究方向之一。目前虽然有一些区域排查和新技术的应用,但是对于全流域进行准确的污染源监测还存在一定的困难。希望未来有了系统的解决方案之后能简明扼要地回答你的关切。

6月12日,长江水生生物保护宣传系列活动在上海复兴岛渔政码头收官

Q:你们的研究考虑整个流域吗?对山脉的生态屏障作用怎么看?

童潜明:以湖南洞庭湖区的生态屏障建设为例。山区要建设,建工厂、挖矿,生态就破坏了,山体水土流失严重。山里的水污染了,流到洞庭体湖。人不去动它,没有人的活动,就没有这个问题。洞庭湖流域山体水土流失会加剧洞庭湖的淤积,面积变小。生态屏障建设要解决这个问题。洞庭湖流域还包括上游的四水。就是要建设青山绿水。单一提高生态覆盖率也不行,现在林业的推行的单一树种大多数是经济树种,很单一没有生态多样性,一旦发生病虫灾害如松毛虫,被称为松树的癌症。水源地的森林破坏将会很严重。提高生态屏障的生态价值,是一个水流域的综合问题,也需要多样性的森林保育服务其中。

Q:请雷刚教授回答:

1、您认为长江流域水系保护方面的法律法规体系或有关流域水环境保护的实体法架构健全吗?

2、您认为,长江生态恢复是应该坚持治理水环境质量优先还是坚持保护和恢复流域生态植被优先?谢谢!

雷刚:关于第一个问题,简单回答一下吧:目前肯定是不完善。国家正在起草长江法,其主要目的就是要完善流域水环境治理的法律体系。

第二问题:个人认为需要两手抓,一方面狠抓污染总量控制,使其下降到长江生态系统能承受的能力范围;另一方面也要不断加强保护修复力度,提高生态系统纳污降污能力。

Q:长江经济带的产业发展与环境是不是存在矛盾?产业的环保排放是技术上达不到?还是成本太高?

任文伟:“保护与发展”从来就不是孤立存在的,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它既有矛盾的一面,同时也有统一的一面。这个规矩就是守住生态红线,在不破坏环境的前提下绿色发展。产业的环保排放不达标的原因非常综合,认为成本高有技术掣肘可能只是表象,更深层的原因还有生产工艺落后、生产者环保意识淡薄等。其实实际工作中我们也听说有不少回报率很好的产业措施。

Q:现在长江生态修复最重要的工作是什么?难点在哪?

任文伟: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也是一个很大及很难回答的问题。个人认为:长江生态修复的问题是个综合系统的问题。涉及到如何去识别生态环境问题,以及它的根源在哪里,并找到相应的科学方法和切实可行的技术来支持。但是光有技术和手段不够,还涉及修复的资金从哪里来?另外,长江的生态修复涉及“九龙治水”的治水问题,需要各个部门的协调。它的综合性、复杂性及系统性是它的难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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