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快手系列第三集：在路上

2019-06-17 17:20

北京

作者：祝佳音

触乐网创始人，人称卡公，笔名COMMANDO，

知名游戏人，曾著有星际小说《勇往直前》

有些文艺青年可能都看过《在路上》这本书。说的是一个青年学生，为了追求个性与自由，和一群伙伴们开着车横穿北美，一路上声色犬马尽情放纵。其实这本书写的特别飞，从头到尾都弥漫着一种High了的调调。

《在路上》基本被公认为“垮掉的一代”的标志性作品，简单来说就是美国的青年们在潜意识里确信了自己只要别作得太过分就不会死之后就迷失了，开始思索一些终极大哉问——比如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古往今来不少人都考虑过，但是很少有人在考虑这个的时候手边还有一车，以及一路上都有便宜得像水的汽油和婀娜的姑娘，所以，整体来说，他们就开始上路，漫无目的地开始前进，直到最后信了莫名其妙的禅宗……

但在快手上，情况就又不一样了，我们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人为了各式各样的目的走在路上。我不想把这事儿说得太迷幻——也不准备把本期的话题局限在“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快手上，无数人的生活就是在路上。比如说卡车司机，或者一家人都生活在船上的漕帮。当然，还有那些旅行者。

我不会对这些人的动机进行揣测或者评价——那毫无意义。毕竟我坐在电脑前，这就让我的评论在那些人的面前变得卑微渺小。很多人只是用快手记录自己的生活，也有些人可能比较实际，比如说想要出名，想要买大房子，或者接些广告代言。但也有一些人是为了追求自由和梦想，虽然他们可能拙于表达。更何况就算是为了出名又怎样呢？绝大多数人都想要出名，都想要公寓，汽车，或者“他妈的大电视”（《猜火车》），但有多少人会滚着一个轮胎从河南到西藏呢？

让我们现在开始旅程。

推轮胎

快手上的东西其实有自己的流行趋势，只不过这种流行趋势因为远离主流互联网而往往不为人知。“推着轮胎去西藏”就是其中之一。我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最早看到这种行为的，大概是1-2年前吧，有两个哥们推着一个巨大的轮胎，他们把行李放在轮胎里面，从河南出发往西藏走。

有快乐的时候，比如一个长长的下坡，那时候他们就会做出一些花式动作，也有惨的时候，比如一个长长的上坡，那时候他们就会用全身力气推轮胎，视频的背景音乐也激昂起来。这事儿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很深……今天再一看，快手上推轮胎的人越来越多了，有一种全国人民推着轮胎去西藏的感觉。

其实我心里清楚，这里面有很多人是为了出名，出了名，（据说）就可以开直播，可以收礼物。但这又如何？我也想出名，可我就不会选择推轮胎的方式出名。这种体力出名的风格并不让我厌烦——如果说你觉得有些不适，不如想想为什么他们只能用这种苦行的方式出名。想出名不是原罪，虽然有时候的确会显得有点儿急迫，但这怪他们吗？

比如这位推轮胎的老铁，其实他的剪辑手法还挺新潮的。

带着狗的确是很厉害，可是背着狗推轮胎，怎么看也觉得太苦了一点儿。

拉车

拉车是快手上继轮胎旅行之后的另一个热点。一个人拉着一个车在路上走，有从河北去西藏的，有从沈阳去深圳的，有从重庆去三亚的，如果把他们的行迹绘制成一张地图，应该会挺有意思的。

如果有时间，我倒真的想做一个类似《“快手”拉车潮流考》之类的东西，到底是谁先想出了这种旅行方式？又是怎样流行起来的？谁是关键人物？什么又是关键事件？

大部分拉车的都会被怀疑为作秀，有个评论说“我们村一半人都拉车出去了”。还有一些人指责这些拍摄者其实在大多数时间里是用汽车拉着车跑——我相信肯定会有这种现象。但打动我的其实是其他的东西——比如这个视频，非常朴素的家庭观，不是么？

除了最常见和朴素的拉车，你还可以在快手里看到一些奇行种——当然这里不是贬义，比如说风帆动力的三轮车——我之前看到有一些户外爱好者尝试过这种设备，但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还是在快手上。当然，非常危险，而且不符合道路安全规范，大家不要学习。

在这里，实用性是第一位的，就算是装饰，大多也是在车厢上贴上自己的口号，二维码和快手号——很显然也是一种实用性。我们甚至能在快手上看到推轮胎的人和拉车的人合流（可能术语叫做“同框”），我觉得这个场面有点讽刺，但也仅限于讽刺而已。

说到这儿我想再强调一下——我们能够很轻易地看穿很多人的想法——那些隐藏在论坛和花花绿绿的车后面，实际上是一个个迫切想要成名，想要接广告，想要卖货的心——但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他们没有我们这样优越的条件，只能反射性地用体和超乎常人的苦行换取人们的注意力。

我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看待这些视频和这些人，但我很明确的是，他们在做一些我做不到的事情，因此我也并不觉得他们可笑。

房车

美国有房车文化，澳洲新西兰也有。我其实挺想来一次房车旅行的，但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没有成行。美国的房车特别美国，体现了消费主义无孔不入的特征，有专门的房车，有专门的房车公司，有专门的房车营地，一股专业劲儿油然而生。

中国的房车就不一样了。大部分是直接用轿车或者面包车改的，改装简单直接，以实用性为佳。里面别说卫生间了，连床都是后座放倒铺层褥子搞出来的。

这个老铁甚至很谦虚地管自己这辆车叫“床车”。

但打动我的反而是这种朴素的粗糙感——另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大多数和房车有关的视频都会涉及到“做饭”，到加油站，做饭，到休息区，做饭，到一个随便什么地方，做饭……我很好奇，这种凡房车必做饭的视频风格是怎么时兴起来的？

这个女孩似乎是自己在开房车旅行——但也要好好做饭。

经常还有那种我在家里做都嫌麻烦的房车做饭视频……

我久居大城市，也经常上微博，在很多地方，“家族情感”是被抵制和被批评的，我们能看到很多人对自己上一辈的陋习表达愤怒，被一大家子里饱蘸的亲情压得牢骚满腹。说实在的，我本人对大家族和无处不在的亲情也并不能很好接受，比如我就很难想象我会带着我妈妈开着房车一路游遍中国，每天吃住在一起，早上还要跑到服务区用自来水漱口——但的确有人这么干了，而且他们全家都真的很开心。

内河货轮

漕运的部分是廖信忠先生跟我说的。他看过我的这个系列，对下一篇的选题颇感兴趣。我告诉他下一篇我可能会写“在路上”，他马上就对我说：“那你可以写一下跑船呀！”

他跟我说，他在快手上关注了很多“一家都在船上生活的人”，他们住在船上，从某个地方向某个地方运物资，比如沙子，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跑一趟船，短的需要几天，长的需要几周，船就是他们的家。

通过船闸似乎是个很费时间的事儿……

而且水上还有收费站？

大概是因为地域因素——我住在哈尔滨，虽然有条松花江，但我家离江边特别远，因此也没什么感受。后来到了北京，连个正经的水系都少见，所以我对“跑船”这件事一直没有什么感觉。听他一说，我回去之后立刻找了不少这类的视频看。

真的很棒，我在这篇文章中挑了一个姑娘，看她的系列视频，她就出自一个跑船的家庭，刚结婚，丈夫也是跑船的，所以现在她和丈夫一起，在一艘船上。她用快手记录着航行中的小事儿，有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对丈夫的亲昵，偶尔还会觉得有点忧伤（因为想爸爸了）。这一整个故事让我着迷。

这个视频里解释了行船的社交方式——“帮助别的船挡住风浪”。

你还能看到和陆地截然不同的生活模式，你会发现在河道上，船就是一切——有卖蔬菜的船，有卖饭菜的船，有维修和加油的船，说真的，这让我甚至有点感觉像是一个科幻片儿了。

“卖麻辣鸭的船跟了我们半天”

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的生活就是漂泊。似乎在每年春节前后，他们就把船开回到自己的家乡。我记得有个视频，一艘船特别纯熟地驶过一个狭窄的石桥洞，拍摄者赞叹曰：“开船的手艺真好！”驾驶者骄傲地说：“这是我家！”

还有这种船……老实说我真没看出里面是船，竟然有瓷砖地面！

海轮和火车

在快手上，就像塔吊操作员，卡车司机和石油工人一样，远洋水手大概也有自己的圈子，这一点你可以从他们上传的视频下面的评论看出来——总有些人在谈着你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快手上有不少远洋水手，他们上传的视频类型大多也很相似——海浪，惊涛骇浪，平静的大海，以及途经索马里地区时全船紧张警备的气氛。

遭遇风浪——完美符合我心中“海中巨浪”的感觉。

驶经索马里水域（别紧张，这是演习）

还有这个，穿越巴拿马运河，这是我小时候在书里看到的地方，没想到有一天能在快手上看到。

火车司机也一度是我非常羡慕的工种。快手上也有很多火车司机，乘警或者乘务长，他们的生活在我看来……有点枯燥。

这是一位老师傅，看起来开的是比较古早的内燃机。

对于很多司机来说，他们不但要驾驶火车，还要把铁路上的沙子铲走。

卡车司机

除了远洋水手，其实和“在路上”关系最大的是卡车司机——这恐怕是快手上影响力相当大的一个群体。我的朋友花总曾经跟拍过一个卡车司机的几天生活，他告诉我那次之后他明白了为什么很多卡车司机玩快手——“因为他们每天都太无聊了”。

但我不准备在这儿引入卡车司机的内容，因为那是个太庞大的体系了，也许以后有机会出一篇专门的东西吧，在这里，我们还是简单地看几个视频意思一下吧。

“河北沧州开卡车的宝哥”是个在快手上相当知名的长途卡车司机。很多人对他最深刻的印象来自于他做饭的视频——比如这个。

女司机同样是长途卡车司机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位司机据说是一位单亲妈妈，她不但要应付艰苦的长途驾驶，还需要自己修理车辆，偶尔还要带着自己的孩子跑长途。

以及，有趣的是，快手上还能看到一些在美国开卡车的老铁——就算在美国，他们仍然在卡车里吃中餐！

在路上

快手的有趣之处就在于——你可以在上面看到一些非常不相干的人和生活——比如说，如果你从我上面的叙述中认为快手只有劳动人民用焊接得七拐八拐的车行走在公路上的视频，那可能就误会了——我偶尔也会在快手上发现一些人，骑着巨大的摩托，穿行在优胜美地或者北欧的什么高速公路上（当然我就不在这里给出了）。我是说，我们一般可以在其他地方看到类似的游记，或视频，或描述。但，怎么说呢？快手总是让你发现，世界比你想象得更大，更多样，也有更多的快乐和困惑。

自行车骑行者眼里的西藏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