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下的孩子

2019-06-11 08:58
浙江

神山下的孩子

谢光辉 | 图文

女儿出生那天,我从浙江省妇幼保健医院出来看到「人生不能输在起跑线」的广告,对新生儿的父母来说,实在是触目惊心。

抱女儿回家,时间一半划去给了女儿。要收复失地,关掉电视,谢绝应酬,做事干净利落,忙得没日没夜,乐得没完没了,生活由此而改变。

女儿满月,一个陌生人电话打来推销做胎毛笔,语气温馨煽情:剃掉胎毛新生儿的头发会越长越浓密,用胎毛做笔为宝宝留个珍贵纪念!从前毛笔代表文曲星,将来孩子考上北大、清华……明明知道不是那回事,却很容易让人产生幻想。后来与朋友们聊起此事,居然十之八九都做了胎毛笔,理由很简单,宁可信,不可不信,讨个好彩头嘛!万一将来兑现呢?咱们总不能拉下孩子呀。看来谁都输不起,其实心理不堪一击,内心早已通盘皆输。

最近,我与义乌小商品市场的一位朋友聊天。他说:现在招工越来越难,今年只招到几名大学生。口气诙谐又很无奈。我问:薪水太高?那倒不是,现在大学生的薪水还不如熟练工,问题是眼高手低,吃不起苦,稍有本事就想做老板,远不及山村孩子。朋友做纽扣生意,每粒赚几厘,但数量惊人,也能赚大钱。他出生浙南山区,欣赏山村孩子,或许是对自身价值观的认同吧。

说到山村孩子,2003年(藏历水羊年)我去云南梅里雪山,从澜沧江畔的羊咱村出发,与藏民一起徒步280公里转神山,在三江并流的横断山脉连续走了5天,黄昏时,到了梅里雪山背后的西藏察隅阿丙村,路上见到第一个村落,心情激动。在西藏,进村最怕遇到狗,我小心翼翼地从一条深沟似的通道进村,冷不防蹿出两只藏獒,幸好没有对我攻击,也没狂吠,只是在我跟前嗅来嗅去,如同安检。惊魂未定,很快来了一群孩子给我解围,几个胆大的上来摸摸我的背包,又赶紧逃开,咯咯咯……止不住地笑,笑得那么纯真、灿烂和俏皮,这种天真的笑容就像山花,盆栽是培育不出来的。小孩头发剪得坑坑洼洼,如此草率?估计村里没有理发店,甚至连一把理发钳都没有,要不然不会剪成这种样子。

阿丙是一个藏族村子,80多户人家,行政归属西藏察隅,地理位置却靠近云南贡山,去察隅县城徒步5天,去贡山徒步4天,平时去贡山要比去察隅多。阿丙村小学极简陋,一间教室,一名教师,36名学生,分高、中、低三个年级三个班,老师给低年级班上课时,高、中年级班复习;轮到高年级班上课时,中、低年级班复习,每天三个班轮换上课。小学毕业,去县城上中学,路途遥远,住校经济负担不起,再说少一个劳动力家里压力不小,几乎所有的孩子,读完小学就在家种青稞放牦牛,积攒了钱,一家人去拉萨磕长头,人生就这么简单。 

磕长头去拉萨

藏历水羊年绕梅里雪山徒步280公里转神山

拉萨大昭寺朝圣者的圣地

西藏察隅怒江峡谷中的阿丙村

西藏察隅阿丙村小学全体师生

  

大山里的孩子没有玩具,他们甩石头玩,拿一根牦牛绳一圈圈缠好石头猛地一下甩出去,看谁的石头甩得远,看谁的石头甩得准,这也是一种本事,放牧时可以警告牦牛不要走了太远。

得知学生老师从未拍过照片,我答应给他们拍一张合影。学生老师很开心,找了半天没有一块平整宽敞的地方,只好选择校门口,环境逼仄,连个让我后退的地儿都没有。孩子们倒是聪明有办法,扛来一根独木梯,有的站在教室前,有的爬上屋顶,有的坐在独木梯上。拍完合影,师生一起送我到村口。

走出很远,无意中回头,看到一个个孩子仍站在那里向我挥手,感动得一辈子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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