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大赛获奖作品 | 父子证词

2019-10-11 11:11
浙江

编者按:2019年7月19日,首届“澎湃·镜相”写作大赛颁奖典礼落下帷幕。本次大赛于2019年1月23日启动,由澎湃新闻主办,复旦大学新闻学院、今日头条联合主办,旨在挖掘极具价值的时代标本,培育优秀写作者,并长期孵化纪实类佳作。学术评审、业界评审两轮匿名制交叉打分,最终决选出“镜相”特等奖1名,一等奖2名,二等奖3名,三等奖4名,优胜奖、提名奖若干。

《父子证词》(十八花生)获此次大赛三等奖。“湃客·镜相”栏目首发独家非虚构作品,版权所有,任何媒体或平台不得未经许可转载。

作者|十八花生

校对 | 丁晓 

湿气弥漫在城市各个角落,闷热的八月,一场短暂的雨就足让人感觉到一丝清新。

屋子里挤满了混乱的一群人。老人、小孩、当地人、外乡口音的人、拿着相机的记者,神色慌张故作镇定的一家之主。

他们在等一个出狱的人。

黑脸中年男人是整个屋子的中心,外乡人、记者都围着他,他坐在浑浊已不通透的玻璃茶几旁,茶几上放着一个同样是玻璃做的烟灰缸,里面已经填满了烟头。他拿出新的一根来抽,不时给旁边人发烟,这是当地男人们的礼节,递烟的动作决定着两个人的关系。

如果是掏出烟盒让对方来拿,是长辈领导对晚辈下属的关怀;如果是掏出一根烟先递给别人,这是普通熟人的见面礼;如果是用扔或者甩的方式,则关系更亲密。

这次他给周围每个人都甩出了一根,尽管有人摆手,但白色的烟在空中像一个定向手榴弹,准确落在每个人刚刚要伸出的手中。

男子自己点燃了烟,并没有停滞,“你说他出狱回来,我高兴,高兴是真话,但我不满意。这不等于打了3年前你老爸一巴掌么,老爸不承认,你承认了。我看不惯啊……”

屋子里的另一个中心是她的妻子,身边是老人、孩子和当地方言,相比侃侃而谈的丈夫,她更多是心不在焉地在听身边人说:“能提前回来,说明娃表现好……”,“你没问谁去接了,啥时候到?”“你看这外面下雨,也是老天爷给咱娃洗尘呢”,妻子没顾上回答,身边就有人搭茬“好多他同学都去火车站了……”

正说着,门外一阵嘈杂,脚步声混杂着问候的声音。屋内的两个中心像融化的雪堆,从中心渐渐散开。大多数人朝门口涌去,相机挤在最前面,人挤在人肩膀尖。

中年男人依旧没有起身,反而是低下了头;他的妻子聚齐了精神,踮起脚。

门一开,一个年轻人笑着进了门。“妈……”

许霆回家了。

许霆与父亲  东方IC 图

关于3年前的那件事

父亲的第一次回答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没有和家里人说。

我知道这个事,是他电话和我说的,说银行自动取款机坏了,他拿着卡可以一直取钱,取了10多万。后来银行找他了,他说要去躲几天,就没敢回家,不想要给家里找麻烦。

后来广州警察来过家里,我和警察商量过。我刚拆迁了房子,我有钱,能不能帮他把银行的钱还了就不要追究了。警察不同意,说还不还钱都要起诉。我就顶上牛了,这本来是你们银行机器的错,怎么还不管怎么都要抓人呢?

我也给许霆打过电话,让他和银行联系还钱,他说钱在火车上被偷了几万,而且和银行联系了,人家说那边已经有自动取款机的运营公司赔了钱,银行不要还钱,让他要还就还给警察。

许霆不敢回家,我也找不到他。等知道他的消息时就是他在宝鸡被抓了。

广州我去了一次,他妈去了两次,时间都不长,去看他。

一审判下来,他被判无期。我是百分百觉得冤。我在广州弄了个大纸板,上面写着“有错≠有罪”,就是给娃喊冤。他头一天开庭,我第二天就去参加律师们组织的研讨会,反正我就觉得这是个双方都有责任的事,道个歉、还上钱就解决了。

我天天在广州街上给他喊冤,媒体的作用非常大,我原来想靠自己能做多少算多少,根本没有想到发到网上之后全国的媒体都出来了。

没有这个网,这事不会是弄这么大。

网络我现在还不行,这段时间我也没时间弄,博客也是新浪的人找我才开的。

二审的时候,全国都关注。高院已经发回重审了,我想这事应该是无罪。结果终审判下来还是五年,我的意思是继续上诉。结果许霆他在法庭上狡辩,说自己是为了给银行保护丢失的存款,这纯粹是说谎,我恨不得跑上去打他两巴掌。

我54岁了,我和许霆不太沟通。我就是犟,我不犟,许霆的事能这样吗?这家里的事,我说了算,可以说是专横权力,做个男子汉,你要能把我说服了也行。

你看他进门时啥样子,和我都不打招呼。

他现在出来,我希望他不要忘了这么多人帮他忙,他不该认这个罪。他应该把自己的经历好好写本书,或者录下来,给后来的人普法教育一下。

那么多人来采访,是为了啥,他懂吗?他不懂!

不要怕,判过无期都能改过来,这事要有一个结论。看许霆能不能像个男子汉一样,上诉到底。

母亲的第一次回答

我可不喜欢张扬,静静的生活最好。

那会许霆要不是去广州,也不会发生这事。当时去广州我是支持,年轻出去闯一闯也好。他当时在运城上大学,本来能上个本科,要花1万多块钱,他爸不同意,结果上了个专科。后来就不念了跟上他女朋友去广州闯世界了。

他要是上了本科,能发生这事?

我最伤心的时候,就是第一次开庭的时候,一看是无期,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旁边有人说还可以上诉,我都不相信。

后来有个老姐妹劝我,你信耶稣吧,可灵了,说不定就能帮助你儿子。

我哪信这个啊,后来老姐妹给我讲了 《圣经》“小城邦勇斗大城邦”的圣经故事。

我听完,这就是我遇到的事啊。

一审判决至二审开庭的那段日子,我每天上闹钟,凌晨两点起,约上老姐妹从向阳西路走向汾河,每晚都绕城走两大圈,就像故事里小城邦士兵那样。

 “小城邦勇斗大城邦”逆转了,二审改成5年。

法院判了要交罚金2万,我第一次去探望许霆,说的最多的就是假释的事,许霆说了交了罚金,就能早点出来。他爸就是不交,说交了就等于认罪了,这是一个交易,不是道歉。

他不知道在哪里和律师、记者学了一套话,根本听不进去。

要不是许霆,我早不跟他一块过了。

许霆在狱中只和我要过衣服和中性笔,他可懂事了。我当时和他表态:妈就是不吃不喝也把钱给你交了,让你出来。

后来把钱交了,他爸还不同意,骂我不长脸。

现在你看孩子回来了,他爸也不吭气,就那臭德行,好像不是自己娃一样。

许霆不是坏孩子,你看这么多人来看他,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他就是朋友多,他都关系不错,照顾的面面俱到。

当时他身边要有几个好朋友,他也不会犯这个事。

儿子的第一次回答

这个城市是个咸菜缸。

我就是这咸菜缸里的一根萝卜丝。

你看这缸咸菜在黄河边,有圣人墓,城中央的一座中式鼓楼传说已经有上千年历史,立着像一个门神。告诉外头人,这儿又深沉又有文化,让像我这样的当地人也有个吹牛的地方。

其实老的那个早就被毁了,现在那个鼓楼年龄还没有我大呢。

我为啥觉得它是咸菜缸,因为这里头有的人是萝卜丝,有的人是盐、有的人是汁水。你啥朋友都得认识,处的好你就能成了一缸好咸菜,缺了朋友,你也就是根臭了的剩菜,扔街上也没人要。

咸菜缸里都有块石头,特别重,压住那些菜,让白白的萝卜丝早晚会变成一根褐色的、黑色的,有味道的咸菜。

我爸就是我的这块石头。

我做什么他都要训,我做什么他都要反对,他要你做的事情,你不做他会生气,这个人是无法沟通的。

他说我在法庭上撒谎,他跳的那么高,又开博客又上网见网友。当时判无期我情愿,他根本不管我在讲啥。

我当时去广州,明的是为了她,其实也是想离开我爸这块石头。

她是我同学,我追了她两年,

她遥不可及、清新脱俗。她很少和我说话,我却听到很多她的故事:认真、有梦想、温柔、友善、她笑一下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亲近。

高中毕业终于牵手了,确认关系了,她却去太原上了大学。

我们异地恋又处了两年,我天天等她电话。毕业前她说要去广州实习,我想都没想就和她决定一起去。

广州那三个月是我最幸福的时间。晚上那边的风温柔的像一双手,轻轻地摸着你的脸,再去撩下一个人的脸。我骑着自行车穿过半个城、骑两个小时去接她下班,回家做饭、洗衣服。她想吃啥我就下楼去买啥。

我们在这片面无表情的街区里得到那个哪怕是租来的空间,但更像一个家的地方,亲近彼此。

她一个月900多,我一个月1000多,两个人在一块花,还能剩点。

那天我卡里就剩176,我去银行取款机想把最后的150取出来,结果按键按错了,按成了1000,没想到取款机真的取出了1000,我看了下卡,只扣了1块钱。

我的汗都下来了,越取越多,我像洗了个澡。

我带着钱回到了老家,心里特别慌,天天是盼着电话响又怕电话响。我和银行联系过,银行一个主管说已经报警了,让我赶紧自首吧。不是还不还钱的问题了。

后来我听说和我一起取钱的人已经自首了,还判了1年多。

那年过年,我彻底不行了,发烧40度,梦见自己被关到监狱里去了。一下子惊醒,看见她在旁边,我害怕,我就是拼命想怎么快速搞到一笔钱,把钱还上,我不想坐牢。

 病好了我就应聘到一家全国知名的公司,跑业务。结果第一次出差,就在火车站被警察查了身份证。我被抓的时候给她发了短信,我骗她,说我根本不喜欢她,让她赶紧找别人去吧。等到了监狱里,我又忍不住想她,想她给我写信。

我不会怨恨银行,在二审我还替他们辩护了。我认为判我5年我可以接受,我很知足。银行那个工程师因为我这个事,工作都可能丢掉,但这事律师和我爸爸都不可能理解。

我觉得只要有一颗善良的心,正直的品行,就是我最大的财富。

我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看我,我就在乎身边的朋友怎么看我。

我很想她。

2年后

儿子的第二次回答

算了,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这次回来老家又是个夏天,季节没变。你也觉得我变了?是不是沧桑了许多。

这次回家晚的原因,是因为我在苏州被骗了。坐了一个黑车,原本300元的票价,最后被敲诈了500多元。

我没有报警,花钱买教训吧。

他想让我出书,让我去申诉。他坚持他的观点“有错但无罪”。但我对成为“公众人物”,没他那么强烈。我注重一种真实的想法,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知道我自己的选择,不管对也好错也好,这是我的选择,没必要后悔。

我没有选择申诉的主要原因,是我心里一直有一个东西卡着我,这是我在牢里自己感受到的。我不想让我的案子再成为热点,从无期到五年,如果再到了无罪,是会给社会带来负面效应的,我不想让我的事情伤害到法律的尊严。这个观点是我一个人的观点,没有人劝说过我。阻拦我申诉的一个原因,就是要对得起自己心里这个谱。

他说我当初撒谎“拿钱是为了保护银行的资产”,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我是撒谎吗?

当时我取了这17万,我一分都没有动,我没有去挥霍,我在等着,银行如果来找,我就给人送回去,后来我还联系银行,想退回去。

回到家,我第一时间把钱交给他,以后我算是一毛都要不出来了。他说让我出去躲几天就没事了,银行自己钱丢了,还能怨别人。

他以前开过企业,他觉得这是三角债,欠钱的才是大爷。他等着银行谈条件,奖励他呢。

我要不出来钱,心里慌,晚上找了一大圈,终于在房梁上找见他藏钱的地方。偷偷拿了几万块,我想着反正和他是拿不出钱了,我自己怎么挣点钱,给人家银行还上。

我花了1万块买彩票,想着中点是点,结果越买越不中。后来我和我妈说了,求了半天,他才给了我6万,我有几个好朋友一起想创业,想赶紧挣点钱,就开了个网吧。

结果网吧又赔了,也不怨朋友,我那会就没有心思。

他那会又找媒体,又说还钱,又骂我,就是他自己害怕这钱的事弄到他身上。

当时在牢里,我给他写过很多信,一直劝他把银行的钱退了,退了哪怕是判无期,我心里也踏实。我妈妈、我爷爷,还有其他亲戚,都劝我爸把钱退了,但我爸根本不听。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就是要别人都说他好,说他对,让别人都佩服他。

当时如果及时退了这个钱,估计就不会有这个案子了。那么后面我爸的那些申诉和媒体的那些关注,可能也都不会有了。但反过来想一下,如果没我这个案子,当时其他类似的案子可能就翻不过来,很多人可能就真的被判无期了。

这好像是个上天的安排。我总结了一个结论:接受并喜欢自己的一切。

这两年我又到南方去工作就是沉淀下自己,天天干活,读书,很踏实。那个老板想让我做一个演讲员,就是去各地讲述自己的故事,相当于普法宣传吧,我也想告诉大家如果自动取款机坏了,你要拿走钱,就是盗窃罪。

后来觉得和老板不是一路人,就回来了。

我现在想把结婚这事办了,这才算安定下来。我这边铁哥们多,有个朋友开了个沙场,要我帮他管一管,我暂时先帮朋友忙。

她呀,好久没联系了,我听说她结婚了。

母亲的第二次回答

他爸不了解孩子。

我和他都离过,后来又复了。

他以前说起来也是大家都高看的人,家里头那会条件可好了,是村里头最早用上洗衣机、煤气灶的。后来厂子破了,他爸的脾气就越来越不好。

孩子刚假释回来的时候,一个不顺心,他就把家里茶几打破了,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拿起凳子就打。

家里拆迁补偿了三套房子,他把其中两套卖了100多万,现在存折上只剩下还不到4000元,都让他“咚了(挥霍)”。

干了啥我也不知道,反正没给我和孩子花。

他不是今天认识了什么外地的朋友,有大买卖。就是天天在城里的彩票站呆着。孩子出事的时候,彩票站的给他发个短信,他还当个宝,天天说朋友惦记他,他也不想想给彩票站送了多少钱。

从小到大孩子的学费不给,生活费不管,那年小姑娘上学,都是孩子出去给他妹妹借的钱。

孩子后来去南方工作,我和他都不同意。我是觉得好不容易回来了,赶紧在身边吧,当时孩子还是觉得在这有点“抹不开”,没面子,自己就去了。

我想孩子还是不想和他爸在这吵。

他希望孩子走出名这条路,“许霆”已经是名人了,要干大事。

我和孩子想的一样,过一过踏实普通的生活。

孩子这次回来很突然,是因为一个星期前,他爸非要去南方看他,结果看了之后,他和孩子那个南方老板一拍即合,改变了思路,赞成孩子在那儿干下去。

结果孩子却收拾起铺盖,工资都没怎么要就回来了。

孩子很多朋友都给他介绍工作,介绍对象,在这边孩子还是方便。

父亲的第二次回答

他不按照我设计的路线走,老跟我唱反调。我现在也不阻止他。他的思想浮动大,反复多,真的不好抓。

他自己追求的啥,他自己根本不知道。

你看他这几年在南方那个老板那,开了微博、也上了网络直播间。自己动不动也去演讲,普法、参加公众话题、这不都是我一点点催着他做的。

但他还是知识不够,谈问题既没有力量,又没有见识。

有些热点事件,他说起来只有四个字“祝他好运”。这叫啥意见呢?一下呼吁献爱心,一会叫大家远离赌博,他是忘了他自己是谁了。

什么时候关于这方面的法律条文能圆满的出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不是盗窃罪,他有错但没罪,我一直都是这看法。

前几天一个广州大律师还联系我,说能有特别法官能处理这事,后来收了我1万块钱也没联系了。

这也不能算骗,说明这事在法律界依旧是个特别重要的事。

我自己去最高人民法院申诉过一次,现在还没有给答复,我比较心灰意冷。

当时要没有交罚金,没有认罪。这个事还好说。

我想这个案子肯定是翻不过来了。我也懒得管他了。

10年后

父亲的第三次回答

好多记者、律师、教授都不联系了,因为看到这事没啥太大的可能性了。

我要是能活到100岁,估计能看到一点变化,也可能看不到。

那天上网看,有一个和许霆差不多,不过是在手机APP上鼓捣,手机出了个什么错,一下子弄了1000多万,是许霆的100倍。

你想想,哪个取款机坏了也放不了1000多万哇,那个人判了11年。

这就是我当时申冤的价值,要不是有当年的许霆案,这个人哪会是这个判决。

为这事多少人前前后后帮忙,人家大律师、大教授开研讨会,给最高院写信是为啥,咱自己也花了十多万是为啥。

花钱打官司也不能还钱去给银行。他自己不操心这事,谁也没办法。

他这生辰八字不好,按天干地支的算法,阴历二月的猪,我好几个朋友都是阴历二月的,都一团糟。命里有劫数。

儿子的第三次回答

我现在不在我家住。

我和老婆孩子在丈人家。

我的案子我有新的想法。

前几年我去过广州,要求银行给我开账单。银行没敢开,因为我那不是盗窃,是银行记账错误,我输入1000,它记成了1块,是它的错误。

我认识一个在银行内部的朋友,给我举了一个案例:如果我是某个富豪,我去银行拿着一张里面只有175的银行卡,取了17万会有罪吗?人们顶多会认为这个富豪拿错了卡,为什么我取了钱就会有罪。

有特别厉害的律师朋友建议我上诉,这事有标杆意义。那一年我和刘翔、姚明他们并列,是全国十大新闻人物。

我想把我的经历写成书,那个案子只是一个点,那个事(许霆案)占一部分,但我的精彩不仅仅只有那个事。

从初中起,我交了无数朋友,打过无数份工,我在监狱里怎么看书,怎么去帮助别人,这些都是一种精彩的经历吧。

刚回到家的时候,我都不敢去银行,不敢用自动取款机,一去ATM,就不自在。

现在好多了,但去的机会更少了。

现在要和我儿子讲我的故事,都讲不下去,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动取款机是干嘛的,他还会问“取钱干嘛,不是用微信么”?

我梦想是做一名讲师。

妻子让我少打牌,少去参加朋友聚会上礼。我挺怀念在监狱里天天看书的日子,人没有逼到这份上,是改变不了的。

孩子跑过来和我说他会有多么了不起。

我不怕他知道。

扫码报名第二期“澎湃·复旦”非虚构工作坊,现场聆听导师、大赛获奖者谈非虚构写作!

    特别声明
    本文为澎湃号作者或机构在澎湃新闻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或机构观点,不代表澎湃新闻的观点或立场,澎湃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申请澎湃号请用电脑访问https://renzheng.thepaper.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