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剧《自白》：真担心编剧的“金手指”会收不住

悬疑剧一向是韩国影视剧最热门的题材之一，一方面韩国这一类型非常成熟，拍摄起来驾轻就熟；另一方面这一类型电视剧便于反映社会问题、揭露社会黑暗面，既能痛骂财阀，也可批评公检法甚至青瓦台，能够帮助民众纾解郁积的情绪。因此时下韩国最大的门户网站Naver上热度TOP10的在播电视剧，悬疑剧占据了半壁江山。比如SBS的《热血司祭》，KBS的《囚犯医生》，MBC的《特别勤务监督官赵昌风》，JTBC的《美丽的世界》，以及本文要推介的tvN的《自白》。

同类型的韩剧扎堆，但观众却不会轻易觉得审美疲劳，这是因为韩国的编剧们都懂得“5%创新”的原则，让故事体现出差异化。像《自白》一开始在国内互联网引发热议，就源于其开篇案件体现的“一事不再理”太过罕见，是引爆话题的极好切入点。

5年前的一桩恶性杀人毁尸案中，韩宗久被列为头号嫌疑犯，面临死刑或无期徒刑的审判。初出茅庐的律师崔度贤（李俊昊 饰）敏锐地找出了案件的重重疑点，让韩宗久得以以盗窃罪入狱，仅获刑5年。重案组组长奇春浩（刘在明 饰）引咎辞职。

5年后，韩宗久才刚出狱，便又发生一起女性被杀案，被害者叫金善熙，作案手法与5年前的案子如出一辙，案发现场留下的痕迹等都指向韩宗久。韩宗久再次请崔度贤当辩护律师。只是这一回崔度贤找不到漏洞，奇春浩出现了，他称有办法证明韩宗久是清白的，但前提是，韩宗久自白5年前他的确杀人了。

韩宗久一开始并不答应，直到崔度贤告知他，按照韩国刑法的“一事不再理”规定，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裁定的案件，不再就同一事实起诉和受理。换句话说，一个案件如果已经判决生效了，那么无论之后是否有新的证据，罪犯不受同一理由的第二次审判。5年前韩宗久涉嫌杀人案被判无罪，哪怕5年后他承认杀人事实，他也是无罪的。

新人编剧林熙哲不是拍着脑袋就想出这个切入点的，案件背后有现实案例。或许有观众看过张根硕主演的一部电影《梨泰院杀人事件》，电影改编自一个真实事件。1997年两个美籍青年在梨泰院某快餐店洗手间，用凶器刺死22岁的赵某某，但因为两个犯罪嫌疑人的美国背景，调查进展缓慢。其中一个嫌疑人（姑且称为甲）当年被判无罪释放，另外一个（简称乙）当时未被起诉。

2011年韩国重审此案，甲作为证人出庭，力证乙有罪。2015年乙因杀人事实成立被判20年有期徒刑，而甲因为“一事不再理”原则，检方决定不予起诉。两个人一起杀了人，结果一个有罪，一个无罪。这遭到韩国舆论的一片批评，但法律的规定就是如此。

《自白》多少影射了梨泰院杀人事件，剧中崔度贤利用这一法律“漏洞”帮韩宗久脱罪。不过韩宗久脱罪前，崔度贤已联手奇春浩找到韩宗久杀母的证据，再次将韩宗久送入监狱。

开篇惊艳，但更大的圈套还在后头。“一事不再理”只是一个引子，《自白》的重点在于崔度贤父亲杀人案。原来崔度贤的父亲被指认是一起军事杀人案的凶手而入狱，崔度贤成为律师，就是想为父亲翻案。

新人编剧的优缺点在《自白》中体现得一览无余。优点是，新人编剧别开生面，善于学习，懂得将同类型韩剧的优点吸纳其中。比如为父伸冤，让人想起《记得-儿子的战争》；牵涉军火交易的军商勾结、司法腐败，让人想起《秘密森林》。而《自白》人物关系的错综复杂，案件之间的盘根错节，也远超于一般韩剧，非常烧脑。编剧初生牛犊不怕虎，人物关系网越扯越大，反转越来越多，一点也不担心最后会罩不住烂尾。

但《自白》也有明显的缺点。剧中大部分人物关系、案件关系，都是靠“巧合”联系起来。比如一开篇，崔度贤的律师事务所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个“员工”，一个是和崔度贤有着10年以上深厚友谊的河宥利（申贤彬 饰），因为稿子老是被撤，她辞掉记者工作，并“扎根”在事务所；一个是精通法律条文条款、有各种专业技能证书、优雅而神秘的陈女士（南基爱 饰）。随着剧情进展，我们知道，河宥利的父亲是被害，陈女士的儿子也是被害，而他们都恰巧与崔度贤父亲的杀人案有关。

之后无论是剧中出现的任何人物，任何案件，不要猜，最后都会汇总到崔度贤父亲的杀人案。“恰巧”是奇春浩逮捕了崔度贤父亲；韩宗久“恰巧”是崔度贤父亲案件被害者的驾驶兵；韩宗久、金善熙“恰巧”出现在崔度贤父亲的庭审现场，又“恰巧”被记者拍到了，“恰巧”这个记者与河宥利又熟识；崔度贤到医院又“恰巧”听说了10年前就认识的胸外科赵京善护士犯下医疗事故，而赵京善的哥哥赵基卓又“恰巧”是杀害护士金善熙的嫌疑犯……就连当崔度贤和奇春浩苦于只有赵基卓的童年照，不知道他长大后是啥样时，在小餐馆吃饭一抬头，都那么“恰巧”地看到墙上的失踪儿童成年模拟照。

虽然说“无巧不成书”，但《自白》的问题就在于，巧合太多了，案件的大部分推动力都来自于巧合，而它们最终又那么巧合地与崔度贤父亲的案件有关。很多时候，崔度贤并非因为要帮父亲洗白冤屈，“主动”去调查这些案件，而是编剧早就安排得好好的，将剧中出现的人物和案件最后都生拉硬扯到崔度贤父亲的案件上。这就导致了，《自白》看似烧脑背后，也有诸多逻辑漏洞和疑点。而当编剧将过多精力花在情节的烧脑上，人物的刻画也流于脸谱化。刘在明和李俊昊都表现得挺精彩的，但他们的人设在韩剧里真的是太常见了。至于申贤彬饰演的女主角，几乎没有存在感。

剧情播放过半，崔度贤、河宥利、陈女士、奇春浩四人终于要组成“复仇者联盟”，向财阀和权贵开战了——财阀和权贵又一回在韩剧里成为批斗对象。但就是这么凑巧，这几个有着深仇大恨的人，不是因为有着共同的仇恨而聚在一块，而是聚在一块后，才发现——啊，原来我们的深仇大恨指向共同的敌人。

虽然很多地方的处理很生涩，但作为新人编剧，能够拿出《自白》这样的剧本，已经算难得的了。《自白》总体烧脑，质感也偏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