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火灾诱因被忽视，古建筑怎样摆脱火之梦魇
法国巴黎圣母院突发大火,导致其木制框架基本被烧毁,塔尖坍塌。大火让这座世界闻名的古老建筑蒙受重创,令人痛惜。
这一事件,也再次把古建筑防火问题推到舆论中心,再次给古建筑保护工作敲响了警钟。
火灾魅影随行多年
事实上,世界古建筑一直未能摆脱火灾的阴影。
2018年9月2日,拉美地区藏品最丰富的巴西国家博物馆遭遇火灾,整个博物馆三层建筑基本被毁,大火更是吞噬了90%的馆藏珍品,时任巴西总统特梅尔称其损失“不可估量”。同年稍早的6月15日,苏格兰格拉斯哥艺术学院发生火灾,历史悠久的麦金托什大楼被大火吞噬。
据不完全统计,近30年内,10座人类重要的文化遗产出现损毁,除战争、地震等原因外,有6座是由火灾导致。
古建筑是历史的见证,是文明的结晶,其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都无可替代。巴西国家博物馆与麦金托什大楼的大火是人类文明的灾难,巴黎圣母院的大火也是。
大火虽然发生在巴黎圣母院,但对我国而言也有非常强烈的现实警示意义。
众所周知,我国存在大量文物古建筑,但无论是古城、古宫殿还是古镇,都大量采用木质结构,从结构上讲同巴黎圣母院一样。木制建筑易于建造,但缺点也显而易见,特别是在防火方面。
据权威统计,2018年,国家文物局共接报文物建筑单位火灾事故12起,其中涉及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3起、省级文物保护单位1起。其中,2018年发生的3起国保单位火灾事故分别是西藏拉萨大昭寺火灾事故、北京市颐和园瞰碧台火灾事故以及北京市清华大学早期建筑明斋楼火灾事故。
2017年全国发生重大文物火灾事故共17起,其中,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发生火灾事故6起,分别是:2017年3月6日浙江诸葛长乐村望云楼火灾事故、2017年5月31日四川高峰山古建筑群火灾事故、2017年10月30日内蒙古法轮寺火灾事故等。
其中,法轮寺火灾是由于工作人员下班时将刚熄灭的油灯芯放入东配殿纸箱内,随即离开,9分钟后油灯芯复燃引发火灾。火灾致使50平方米的东配殿基本焚毁,仅残余墙体及基础,火灾未造成人员伤亡。法轮寺火灾为工作人员操作不当所致,属典型的责任事故。
这些火灾,仅是冰山一角。
惨痛的教训还有:2016年8月12日,国保单位辽宁省北镇市北镇庙鼓楼因雷击发生火灾,鼓楼一层木结构部分烧毁,二层木结构绝大部分烧毁；
2015年3月27日,甘肃国保单位兴隆山古建筑群祖师殿发生火灾事故,过火面积约133平方米；
2015年1月3日凌晨,云南大理巍山的明代古城拱辰楼,因电气线路故障发生火灾。火灾前,这一600多年历史的省保单位居然是茶馆的经营场所；
2014年3月31日,一场大火将距今千年的唐代古刹圆智寺千佛殿的屋顶几近烧毁,殿内壁画也有些许脱落；
……
这些具有极高价值的古建筑,在火灾中基本被毁之一旦,是人类文化遗产的重大损失。
最主要的火灾诱因被忽视
2015年4月16日,殷俊华因涉嫌消防责任事故罪站在了巍山县人民法院的被告人席上,他的身份是巍山拱辰楼火灾案责任人。
“文献名邦”巍山古城是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为南诏国发祥地,历史文化悠久,文物古迹众多。全城有大小街巷20多条,80多座民居和几十处寺庙、文庙、书院等建筑,完整地保留了明清两代的建筑特征。
经鉴定,此次火灾起火点为拱辰楼东南角夹层的上方,直接原因为电气线路故障引燃周围可燃物,蔓延扩大造成火灾。
根据起诉书指控,被告人殷俊华管理、使用巍山县拱辰楼(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并经营洞经古乐表演和茶水服务期间,违反消防管理法规,对消防监督机构于2014年1月14日、27日发出的消防安全整改情况及责令限期整改通知拒绝执行,导致消防隐患不能及时排除,致使2015年1月3日拱辰楼因电气线路短路引发火灾被烧毁。
“现实中,出于商业化开发的需要,许多古建筑进行了电气化改造,有的还装置了大功率灯光设备,这些都可能埋下隐患。”一位曾经在云南进行古城开发的业内人士向记者介绍说,我国的古建筑以纯木、砖木、土木结构为主,除了大量易燃的木质材料之外,许多古建筑的表层油漆涂料同样易燃。由于投入不足,许多古建筑一直没有配备现代化的消防系统。而且,这些建筑要么处于偏远山区,要么处于道路狭窄的老城区,一旦发生事故,救援往往困难重重。
此前,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罗德胤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就直言:“中国的古建筑以木结构为主,最怕火,所以千百年来人们有一套与之相应的用火习惯。但现在用电和燃气,人们对此安全意识淡薄,忽略了这两个最主要的火灾诱因。”
2018年9月2日巴西国家博物馆被一把火烧光后,国家应急管理部、文化和旅游部以及国家文物局随即紧急组织了一次全国范围内的博物馆和文物建筑消防安全大检查。根据有关部门此次检查的首轮督查结果,在发现的火灾隐患和问题中,电气故障占比近40%。今年1月,在国家文物局对部分省市文博单位文物安全的随机突查暗访中,电气火灾隐患仍然突出。
4月16日,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宋新潮在箭扣长城修缮媒体日活动中说,文物建筑中电气老化、私搭乱建、超负荷运转等现象严重,由此引发的事故率逐年上升,去年占比达到50%。
此外,我国古文物建筑大多采用木构架结构,火灾荷载大、耐火等级低、防火间距小,如果发生火灾,破坏性将比国外砖石建筑更大,救援也将面临更大困难。
建立完善长效管理机制
如何避免类似悲剧重演?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治安学院应急警务教研室主任、首都社会安全研究基地城市应急研究基地主任寇丽平认为,为避免我国的灿烂文明因火灾遭受损失,防范我国古建筑火灾,加强人防、物防、技防、心防等方面的建设,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寇丽平建议建立三级人防体系:一是明确古建筑消防安全主体,真正做到谁主管谁负责；二是建立健全消防安全组织机构,完善各项消防安全管理制度,让古建筑以及古建筑周围的消防环境真正做到有人管,在古建筑周围的施工项目应当通过古建筑管理部门的审核。同时,针对不同文物价值的古建筑,要设立不同级别的专门值班消防力量,组建专门的微型消防站,以便在火灾发生时,第一时间控制火势；三是宣传和动员所有社会公众参与古建筑防火工作,在加大进入文物古建筑场所安检力度的同时,做好对公众的宣传和教育,坚决杜绝各种形式的火种进入文物古建筑内,从火灾三要素(助燃剂、可燃物和引火源)中杜绝引火源。
在物防方面,寇丽平认为,古建筑的建筑材料、建筑结构对火灾蔓延有决定性的影响。针对古建筑多使用木材的特点,可在保持其原有风格的基础上,增强其防火性能。如对古建筑进行修缮时,可以在不影响其外观、色泽等基础上,适当使用防火材料,提升古建筑的消防能力；通过改善防火分区,加大防火间距,对古建筑形成“物理分隔”,防止火灾的蔓延。此外,消防水源是控制初期火灾的物质基础。在消防水源缺乏的古建筑周围,要充分利用周边水源,铺设消防管道,保证消防水源充足。
由于文物古建筑或者存在文物的建筑场馆具有极高的文化研究价值,由于年代久远,其自身材料自身的物理结构、化学性质极不稳定,所以在灭火剂的选择上,要尤为慎用“水”作为灭火剂,可探索引入气体灭火系统,与火灾自动报警系统联用,在火灾发生初级阶段,灭小、灭早,最大限度减少对文物古建筑或文物的损害。
“在技防方面,要加强初期火灾监控报警。”寇丽平说,可以充分利用科技手段,在文物古建筑中加装火灾自动报警系统等技防设施,及时准确地监控文物古建筑内的消防安全情况,打造火灾防范的最后一道防线。
寇丽平说,心防方面主要是提升人员消防安全素质。加强建筑周围人员的消防心理防御,对于古建筑的消防至关重要。加强对古建筑周围居民群众的消防教育,增强消防意识,可以使他们自觉遵守消防安全相关规定；在发现消防隐患时,及时主动排除或者及时报警；通过警示牌等形式,加强对游客的消防教育,同时强调古建筑的文物价值的意义非凡,让他们参观古建筑时,切实遵守消防规定,自觉减少烟头、打火机等明火进入古建筑之中。对于古建筑消防管理人员,应对他们定期进行消防警示教育,以打消他们心理上麻痹大意的思想,在心理上切实认识到消防工作的重要性。
“建立完善安全防控体系,部署应急反应力量,完善应急反应方案,标本兼治、综合施策,全面提升安全管理水平。”应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有关负责人强调,要进一步建立完善长效管理机制。一方面,完善排查整改机制。推动文化和旅游、文物部门依法履行行业监管职责,落实定期会商和联合执法等机制,加强古建筑安全监管和隐患排查,推动地方政府将古建筑违规占用、违法建设等重大问题,纳入当地搬迁改造计划一并整改解决。另一方面,强化技术防范措施。督促古建筑管理使用单位履行主体责任,结合文物古建筑修缮同步改造增设消防设施,安装防雷防静电设施。积极运用智慧消防、远程监控和自动探测报警、电气火灾监控等先进技术装置,提高火灾预警和扑救能力。
此外,还要加强应急能力建设。督促属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古建筑建立消防管理团队和专职消防队,其他文物古建筑单位建立微型消防站。指导制定应急处置方案,落实“一家一策”,逐一开展应急演练。创新灭火救援技战术措施,防止对古建筑造成二次损害。
“最关键的是健全法规标准体系。”应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有关负责人说,要抓紧制修订文物古建筑消防安全法规标准,提出更加严格的要求,提高设防等级,凡违规占用文物古建筑场地,必须限时搬迁腾退；凡在古建筑内及周边私搭乱建违章建筑,必须依法责令拆除。凡属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古建筑,必须从严控制商业网点。
法国巴黎圣母院大火已经引起我国相关部门及古建管理单位的重视。据国家文物局网站消息,巴黎圣母院发生重大火灾后,故宫博物院随即于16日召开“消防安全紧急会议”。
故宫博物院的举动获得了众多网友的点赞支持。有网友留言:希望你能一直屹立在那儿,一直好好的。
（记者：赵丽、徐伟、侯建斌、蔡长春 ，原题为《文物古建怎样摆脱火之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