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展｜宣告“成为艺术家”的慕夏与被认为不是抽象画家的透纳
“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评展栏目，以亲身的观展体验和独立的视角，评点近期展览。本期评点的展览有上海明珠美术馆的“慕夏经典作品回顾展”，慕夏以纪念碑式的作品和思考，宣告“我不单做设计，我真正想成为的是艺术家。”北京泰康空间的2019收藏精品展聚焦“中国风景”；英国国家美术馆肖恩·斯库利与馆藏作品比较展，解读了馆藏的一件透纳作品。本栏目欢迎投稿，投稿邮箱：dfzbyspl@126.com，邮件标题请注明“评展”。
地点：明珠美术馆（上海）
展期：2019年3月30日-7月21日
票价：120元
点评：慕夏或许还被贴有“二次元”的标签；然而，他却用纪念碑式的作品和思考，宣告“我不单做设计，我真正想成为的是艺术家。”展览以看似轻松的笔触走进慕夏，但走过展览，读出的是“壮阔”。
评星：四星
第一次看到慕夏作品是2009年在伦敦V&A，当时并不知道慕夏是谁，只觉得画面的图式挪用到当下也不过时。
或许源于网络时代资讯的丰富，或许因为公众本身对艺术的关注。十年之后，慕夏的名字早已不再陌生，而在来到上海明珠美术馆之前，慕夏的作品分别于2017和2018年在东京国立新美术馆、广州博物馆和南京博物院展出。虽然作品的来源和侧重点有所不同，但套用时髦的词，慕夏在中国被“网红化”了。但好在明珠美术馆的展览并没有以“网红”的角度去剖析慕夏，展览想诉说的，或是也是慕夏一生想反复宣告的“我不单做设计，我真正想成为的是艺术家。”
以此，展览以6个板块，讲述“设计师慕夏”和“艺术家慕夏”：
“设计师慕夏”是大众所熟悉的繁华旖旎，藤蔓般的发丝，婀娜的女子，华丽耀眼的“慕夏式”的美学风格。这一部分展出的多为版画，但因为来自于慕夏家族收藏，版次和清晰度上会有优势。
十年前在看到的V&A的那几张同款慕夏，此次也陈列展厅中，当然现在看来依旧不过时。不同的是，相比当时的陌生，如今作为观众的我已经知道这一组作品是为莎拉·伯恩哈特设计的《吉丝梦坦》海报，这也是慕夏的成名作。此后，长发长裙飘逸的女子、拱门、花卉装饰、特别的慕夏字体等被沿用，成为慕夏特有的标志，并且延续至包装设计、书籍设计、手工艺设计、空间设计中。在展览中可以看到一个多世纪前慕夏设计的饼干听、香水瓶以及配套香水海报。如果当时的这款香水出复刻版，我想我还是会渴望拥有的。
在不断从熟悉的图式中，发现慕夏画面和生活中的细节后，展览借由一段影片讲述慕夏的一生，展览主题也转向“艺术家慕夏”和他严谨的、爱国的、纪念碑式的作品 “斯拉夫史诗”。
对中国人而言，对斯拉夫的历史是陌生的，展览也没对此有过多阐述，而是把焦点集中于作品本身，以照片、手稿的形式，侧重讲述“斯拉夫史诗”的诞生过程，其中可以看出在创作前，慕夏如何进行大量的准备，并进行大大小小的研究到拍摄艺术照和纪实照片，甚至可以看到画面中的人物都有对应的模特画面，场景也表现出宏大的史诗性。
在这一阶段，那个甜美的慕夏并不是没有了踪迹，却趋于理性和悲剧性，他关注社会，流露出的人道主义担忧，并从艺术家向哲学家过渡。展览最后以慕夏未完成的作品《理性的时代》、《智慧的时代》和《爱的时代》（三联画）的习作结尾，虽然尺幅很小，却带着巨大的力量和普世价值。此时，慕夏已经不是那个甜美的慕夏，此时也不得不赞叹明珠美术馆的展陈和空间设计，在不经意间观众随着展线走完了一个艺术家的一生。
稍显遗憾的是，此前在东京展出的“斯拉夫史诗”未来中国，展览以视频弥补。但更遗憾的是，付诸慕夏心血、或许可以媲美文艺复兴壁画的“斯拉夫史诗”目前在布拉格还没有固定展出场所。（图、文/小松）
地点：泰康空间（北京，798艺术区）
展期：2019年3月21日-5月5日
票价：免费
点评：正如题目所言的“中国风景”，这一艺术史回顾性的展览回归于“中国叙事”的落脚点，并从相对中性的“风景”出发处理中国纷繁动荡的20世纪后半叶。不过，很难说展览主题的分类是有观点性的，更不必言批判性。但能看到曾经的政治杰作和如今商业的宠儿联手登场，唱出一幕新戏。
评星：三星半
放眼中国的非营利空间，一定程度上，当代艺术的机构和“前当代”的美术机构还是多少有些脱离的。前者可能多是十余年来勃兴的私立美术馆，而后者则以国有的或是体制内的美术馆为代表。这种机构和收藏的区分，为艺术展览同时拥有当代视野和拥有历史意识造成了一定难度。在这个意义上，泰康的收藏展以企业收藏为基础，贯穿了民国至当代，同时重视文献的收集和整理，可谓是先驱者之一。这次回顾性展览便有所体现。一方面，展览的历史意识显露无遗，除却众多艺术作品之外，涵盖建国前至近些年的创作，同时还多有文献台，罗列了机构部分重要的文献收藏，从建国初的《美术》杂志，到改革开放后美术界的“两刊一报”（《江苏画刊》、《美术思潮》和《中国美术报》）等等；另一方面，展览并未严格遵循编年体例陈列作品，既有主题分类，又有不同年代的作品互相穿插，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具有当代意识的历史省思。
回到更加具体的问题：展览如何聚焦“中国风景”？“中国风景”又意味着什么？无疑，正如题目所言的“中国风景”，这一艺术史回顾性的展览回归于“中国叙事”的落脚点，并从相对中性的“风景”出发处理中国纷繁动荡的20世纪后半叶。不过，很难说展览主题的分类是有观点性的，更不必言批判性。从内容上，展览的起点被明确追溯为1942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从开端处便关注了以政治为中心的创作；从风格上，这里是“革命浪漫主义”和“革命现实主义”的两结合，进而有“文革”时期的“红光亮”、“高大全”等。而改革开放后，风格的多样难以被统领为某种叙事，出现更多艺术创作的形式和面貌，并被归为不同的主题下。虽然这些主题中包括“国家与个人”、“神性与日常”这种似乎以批判性视角复杂化历史的章节，不过统领于“中国风景”的宏大叙事中，它们似乎又被吞噬、咀嚼与消化掉了。在某些片刻，曾经的政治杰作和如今商业的宠儿联手登场，唱出一幕新戏，如1976年革命浪漫主义题材的《革命理想高于天》，获得和1999年刘野《朝阳》同时呈现的契机。这时，某种历经转化而核心不变的政治议题再次被唤醒，在作品的并置中显露头角。
刘野，《朝阳》，1999
尽管展览有推陈出新之意，但似乎又有新瓶装旧酒的感觉。耳边不觉响起的是那句古老的诗词：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文 /小羊）
地点：英国国家美术馆（伦敦）
展期：2019年4月13日-8月11日
票价：免费
点评：展览的核心是将斯库利的作品和风景画家透纳一幅被误读了的海景油画一起展出。二人跨越时空的对话，向观者展示着一个充满洞察力、力量和融化色彩的展览，并改变了世人对透纳的陈见。
评星： 四星
透纳1775年出生于伦敦，到1851年去世为止，他一直被困惑的维多利亚时代的人视为在画布上投掷芥末和咖喱粉的抽象狂人。斯库利1945年出生于都柏林，是一位战后抽象主义绘画重要的艺术家。
在英国国家美术馆展览“海洋之星”中，当代艺术家斯库利巧妙地以自己的作品与美术馆收藏的欧洲绘画建立关系。在展览中斯库利选择了英国国家美术馆收藏的透纳作品《晚星》（约1830年），挂在他自己一件作品旁。
在透纳的画中，金星闪烁、天空弥漫着蓝色和黄色的微粒，它们因为薄雾而变得乳白，云层压抑，大海变得黑沉沉。
建议观众近距离地研究这幅画，然后向后退，但要让这幅画始终在你的视线中，直到你能够看到旁边两幅斯库利的作品。斯库利的作品由相互叠加的深色色块组成，这与透纳作品中的意境相呼应。蓝色和紫色营造出一种夜晚沉思的氛围，与透纳的神秘暮色应和。斯库利想要以此展现透纳的《晚星》将现实融入模糊的色彩暗示的氛围中，是一幅抽象画中的杰作。
在康定斯基或蒙德里安之前，艺术史家们并没有将透纳当做一个抽象艺术家。当他去世时，工作室里到处都是画布，画布上火热的颜色像融化了一样，拒绝成为物体对象，但怀疑论者坚持认为它们只是未完成的研究。英国国家美术馆的网站资料上也将《晚星》视为“对光与大气的研究，而不是一件完成了的作品”。
然而，斯库利反对这样的陈见，他在透纳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抽象主义者的特质。斯库利并不是第一位有此感受的抽象艺术家，在他之前，罗斯科也有类似见解。此展览还是一面双向反射镜，一方面它揭示了透纳的抽象特质，另一方面它也展示了斯库利如何回应自然。光是自然，色彩也是自然。斯库利的色彩具有朴实的原始性，表现了他和世界之间激烈的情感对抗。无论他接受了多么严格的学院训练，这里的每一件作品都是极简主义的彩色矩形色块排列，你总是能感觉到他的激情从这一个个色块中迸发出来。
以斯库利2017年的作品《玛格达莱娜长袍》为例，它是一块几乎呈正方形（但并不完全是）的铝板，涂有交错的色块，类似于他在20世纪50年代通过排列彩色木制长方形而做成的作品。但斯库利并没有强调极简主义的几何形状，在他涂抹的每一笔粗糙湿润的笔触中都蕴含着强烈的情感爆发。然后你会注意到在带有肉欲的粉红色中出现了一个黑色十字架，这是一幅关于性和死亡的画作。抽象作品并不是冷冰冰的，至少斯库利的作品不是。在每一笔粉红色的笔触中都可以明显看到斯库利一直在思考绘画的奥秘，这使得斯库利与透纳的碰撞有了意义。（乔纳森·琼斯/文；YJY/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