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的花花世界

大约在16世纪末，欧洲掀起了一股园艺热潮，时兴对植物的辨认、归类和写生。园艺学藉此开始发展，这在很大程度上也为医药学研究奠定了基础。初期海上贸易中，诸多书籍与刊物上，都争相印上商人们新发现的奇花异草。其中不少源自太平洋岛屿和亚洲的植物还被带回欧洲。乡绅贵族也极热衷于在自己的庭院内，展示和绘制东西方的各类植物。

观复博物馆的这件藏品，以中国瓷器为载体，描绘当时欧洲流行的花草蝶蠋纹样。盘心纹饰是一朵黄蓝色渐变的鸢尾花，和一朵浅粉色海葵花（Anemone 或称银莲花），鸢尾花的茎叶和海葵花的花瓣上分别停着一白一绿的毛虫，似乎是在啃食花叶，右上角翩然飞来一只蝶。盘边缘则是翠绿、橘红、绀蓝等色描绘的类似8字的蜷曲纹饰。

器物正中花虫纹饰的原型，源自一位女性——玛利亚·希比拉·梅里安（Maria Sibylla Merian 1647~1717）。她生于神圣罗马帝国，也就是德国历史上的第一帝国（962~1806）。按我们熟悉的中国历史观来看的话，她就是生于顺治初期，卒于康熙晚期。梅里安擅长描绘植物和昆虫，是著名的画家，也是一名自然科学者。她近距离地观察蝶蛾的形态变化，并以精湛的画工将其描绘下来，为自然科学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由于她的考察和绘制工作都是独立完成的，梅里安也成了自立自强女性的代表人物。1991年德国发行的500马克纸币，正面就是她的肖像，背面则是她绘制的毛虫和蒲公英。

这位女强人的一生也充满了传奇色彩。在她3岁时，生父就去世了。母亲再嫁与画家雅克布·马雷尔（Jacob Marrel 1613/1614~1681）。幼年的梅里安在继父的引导下，开始对绘画产生了兴趣，13岁时就开始以采集的昆虫和植物为题材作水彩画。雅克布在发现了女儿的天赋后，加强了对她的教育与指导。需要出差时，就叮嘱自己的门生代为照看女儿，以延伸她的才能。

她在书中回忆说，“我小时候最喜欢钻研昆虫了。起初是在故乡法兰克福找到了蚕，然后发现其它地方的毛虫跟蚕一样，随后都会化成美丽的蝶或蛾。于是找到了毛虫我就会养着，观察它们变化的样子。”

长大结婚后，梅里安搬到了丈夫的故乡纽伦堡，继续在羊皮纸和亚麻布上作画，还为绣品设计图案。她创建了自己的小团体“Jungfern companey”，类似女子私塾，专门教富家的小姐们绘画。如此既让自己家有了经济来源，又奠定了良好的社会基础。由于梅里安的学生都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所以她有机会进到贵族的庭院和花园里，扩充自己对植物和昆虫的收藏。

但梅里安的婚姻并非一帆风顺，她在1691年离婚，之后几经转折，航行到了南美洲北部的苏里南，在当地展开了对昆虫的研究和绘制工作。终于在1705年出版了《苏里南昆虫的形态变化（Metamorphosis insectorum Surinamensium）》,时至今日都有再版，备受欢迎。

她的遗作《蠋书》（Raupenbuch直译过来就是“毛虫书”）不仅为自然科学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还为我们的瓷器装饰提供了范本。盘心的园艺纹饰，将《蠋书》铜版画的四个部分结合在了一起。画中的昆虫取自第39版，原画上的蛹和毛虫是停在柳树枝上的；两种花卉和蝶分别出自该书第三册的20、28和34版。跟原画对比一番，能发现花卉的形态和着色几乎一致，为了构图的协调，还把海葵花给调了个边。

同类藏品也可以在国际著名的博物馆中找到。如大英博物馆中，就藏有两只园艺纹饰盘，一只为粉彩描金，另一只直径稍大，为青花描金，其纹饰都跟观复的藏品如出一辙。

我们的外销瓷史也是一部中外交流史。外销瓷上不仅仅有我们熟知的山水、人物故事等东方元素，还有西方的宗教、家徽、建筑等元素，甚至还有中西结合的看似怪异却又迷之和谐的纹饰。广阔而深邃的艺术宝藏，还有待我们继续开发。

作者：观复空蝉

观复文物摄影：观复胡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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