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天下 | 仙客磨出来的如胶似漆

2019-03-18 16:55
上海

日本漆箱上的莳绘艺术(日语:蒔絵,maki-e)从古至今都令人如痴如醉。莳(shì),意为“移植、栽种”;《广雅》解释为“分秧匀插谓之莳”;所以“插秧”也可称作“莳秧”。莳绘,在现代汉语里有“撒(洒)画”之意,因其最突出的工艺特点就是往漆液里均匀地撒入金银铜铅铝各种金属粉末,借以表现丰富的颜色和纹理。此法恰似往水田里撒秧种、插秧苗,所以这个“莳”字用在这里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莳绘常与螺钿相映成趣

公元8世纪的奈良时代(710-794),扶桑岛上唐风东渐,已有数千历史的中国漆艺在日本扎下根来。莳绘工艺中最古老的技法“研出莳绘”从此诞生了。此法先于漆器上用漆描绘图案,然后撒上金银粉,待其阴干后整体髹清漆,等到彻底干透,再用研磨炭打磨推光,直至图案浮现出来。

 

平安时代 泽千鸟研出莳绘螺钿小唐柜

日本和歌山 金刚峰寺藏

后来到了平安时代(794-1185)又出现了“平莳绘”(hiramaki-e),一改唐风的穠丽,淡雅的和风渐起。为了避免在绘制漆画的过程中漆料过早凝结,以及为了让画面更加精致无误,平莳绘工匠事先在纸上从容地描绘纹样,然后反贴于漆面上,再用漆临摹图案,趁漆未干时迅速撒上金属粉,待干燥后在绘有纹样的地方涂清漆,固定住金粉,阴干后研磨至图案呈现。

 

 黑漆梨子地平莳绘山水楼阁纹敞流壶及托盘,1640-1690年

壶:27.3 x 25.4 x 16.5 cm;托盘:8.9 x 52.7 cm

美国萨勒姆 迪美博物馆藏

镰仓时代(1185-1333),南宋僧人渡海而来,其中不乏擅长写生的绘画天才,日本贵族的审美品位在这一时期迅速精致化,富于三维立体美的“高莳绘”(takamaki-e)应运而生。高莳绘的具体做法和平莳绘相去不远,只是作画部分的漆面隆起高出平面,因此得名“高莳绘”。高莳绘和平莳绘相伴而生,所以图案凹凸有致,在带给人视觉享受的同时,又让人体验到诉诸触觉的质感美。

 

镰仓时代 梅莳绘手盒

日本静冈县 三岛大社藏

 

盒盖上用高莳绘立体表现梅枝与成群嬉戏的大雁,银片嵌出的“荣、传、锦、帐、雁、行”6个字,取自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诗句“荣传锦帐花联萼,彩动绫袍雁趁行”

 

梅莳绘手盒是幕府制度的建立者源赖朝的妻子北条政子供奉给神社的化妆盒,包含34件化妆用品

研出莳绘、平莳绘、高莳绘,连续跨越了日本三个重要的历史时期:奈良时代(710-794)、平安时代(794-1185)、镰仓时代(1185-1333)。那么,在这之后的历史中,日本漆艺又出现了什么新的技巧呢?

 

肉合莳绘

 “肉合莳绘”诞生的年代是室町时代(1336-1573),大致相当于我国的元明时期。“肉合”一词有“综合”之意,肉合莳绘正是融合了历史上出现过的三种莳绘技法,才在写态徵神方面更胜一筹。它将高莳绘里隆起的漆面削成缓坡,与二维的平莳绘之间产生出过渡,再以研出莳绘法整体髹漆打磨,故能逼真地表现孤山渐卷云簇、日影轻消霜竹的曼妙情态。

 

 带有荷属东印度群岛总督Willem van Outhoorn纹章的肉合蒔绘山水云鸟纹徽章盘,

约1700年,直径11.5 cm

美国萨勒姆 迪美博物馆藏

除了研出莳绘、平莳绘、高莳绘与肉合莳绘这四种基础性技法之外,莳绘还孕育出螺钿、平文、金贝、切金、付描、描割、梨子地、沃悬地等装饰手段。其中螺钿、卵壳莳绘、平文、金贝和切金都属于百宝嵌的范畴,付描和描割讲的是在镶嵌基础之上的再加工,梨子地和沃悬地追求的则是个性鲜明的底色背景和整体效果。

 明治时代 黑漆嵌螺钿花卉纹箱盖(局部)

日本东京 国立博物馆藏

螺钿,是指将螺壳与海贝的珍珠层磨薄,制成各色图案,镶贴在器物表面的装饰工艺。漆器嵌螺钿不消细说,中国人都很熟悉,这种工艺在中国是百宝嵌的大宗。清代学者钱泳(1759-1844)在笔记小说《履园丛话》里是这样定义“百宝嵌”的:“其法以金、银、宝石、真珠、珊瑚、碧玉、翡翠、水晶、玛瑙、玳瑁、车渠、青金、绿松、螺钿、象牙、密蜡、沉香为之,雕成山水、人物、树木、楼台,花卉、翎毛,嵌于檀,梨、漆器之上。”

明晚期 黑漆螺钿缠枝莲高士宴乐六方节盒(“千里”款)

上海观复博物馆藏

从《履园丛话》这段文字里不难看出,中国百宝嵌镶嵌的都是珍罕的“宝”物,而日本的“卵壳莳绘”用了一种逆向思维——变废为宝:蛋壳,本是废物,经由工匠的妙手轻轻一点,便可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甚至能表现出哥窑瓷器上的开片之美。

卵壳莳绘玉兔望月

其实,蛋壳镶嵌在中国古已有之,至今在福建漆艺中尚有保存。

 

卵壳莳绘

再说平文、金贝、切金。此三者讲的都是用金银等金属板片切割成各种图案,嵌贴在漆器上的装饰方法。区别在于“平文”用的是金属板,最厚;“金贝”用的是金属片,次厚;“切金”用的是金银箔,最薄。
 
 平文

金贝

切金

作者:观复虚极

观复文物摄影:观复胡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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