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文娱小报|翟天临与《流浪地球》陪吃瓜群众度过春假

澎湃新闻记者 王芊霓 实习生 常嘉亦 冯仕亮
2019-02-18 16:26
来源:澎湃新闻

过去一周,翟天临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顶级流量”,以一己之力与一部破票房纪录的电影《流浪地球》以及IP大剧《知否》平分秋色。

翟天临

翟天临“糊了”:折射了哪些社会焦虑?

一个在春晚小品中饰演警察的演员,成为了全民学术打假的对象,不可谓不讽刺。翟天临“学历门”事件的来龙去脉已由澎湃新闻舆论场全面梳理

如今,翟天临的学术不端基本坐实,舆论的态度也相当一致,不仅要求处置翟天临,还要彻查背后的学术腐败。教育部发言人表示: “调查不光是涉及到(翟天临)本人是否涉嫌学术不端,也涉及到了工作的其他各个环节是否有问题,”并继续指出:“绝对不能允许出现无视学术规矩破坏学术规范,损害教育公平的事。”

翟天临事件也在国际上产生了一定影响,2月15日,BBC刊文报道了翟天临学术不端事件的始末。另有网友在微博上反映,疑受翟生事件影响,自己的留学申请也新添了变数,部分国外大学计划重新评估中国的学术环境。

翟天临的学术不端丑闻,一方面暴露出了妄称公平的高等学府为名人开绿色通道;另一方面也折射出,我国高校艺术教育中艺术创作和理论研究界限模糊,以及艺术博士培养体制的问题。

普通人尤其是寒门学子当然对这种名校名人的利益交换问题充满焦虑。翟天临同届的电影学博士灰狼在《作为翟天临同届的电影学博士,我有话要说》一文中指出,轻而易举占去寒门学子博士名额的人,分布在各行各业,实在为数不少,速成+跨界+名校就是赢家通吃的法则,“这让我们弱势学术群体异常无力,因为那些食物链高端的人完全不在意。”

澎湃新闻此前在评论中也指出,该事件的重点已不在于翟天临个人如何,而是关乎整个学术圈层的整洁和尊严。论者曹林曾表示,对多数真正读博的普通人而言,读博不仅仅是一份养家的工作,更是向上流动的机会,被视为为生民立命的志业。真正读博的人需要经历数不尽的辛苦挣扎,而以学位营造人设的明星,不仅玷污了学术,更是对兢兢业业的演员们的折辱。

就在翟天临发信致歉的当天下午,北京电影学院教授、导演谢飞在社交网络上撰写长文反思了博士培养体制。谢飞在长文《大学艺术创作专业需要开设理论研究型的博士学位教学吗?》中建议应该以艺术作品而非理论水平来要求艺术领域的博士生。谢飞指出“像我们电影学院以培养史论研究的‘电影学系’可以设立博生研究生教学,其他以专业知识技能培训的编、导、演、摄、录、美、制、动画等专业是不适合的,也没必要开展这样的纯理论研究型的博士研究生教学!”同时提出改革思路,在艺术高校设立“创作型的博士学位”教学,要求学生通过三年学习拿出更高质量的、能公映公演的艺术作品毕业,而不是十万字的论文。

据报道,计划于2月21日在央视播出的由翟天临出演的电视剧《老中医》,将删去所有翟天临参演的片段。这个结果也是导演谢飞所担心的,在他看来:“对犯过错误、有污点的人,特别是年轻人不要一棍子打死”。

腾讯《大家》在《从翟天临事件,讲讲学术评价这池水有多深》一文中也分析了现有学术评价体系所存在的问题,作者贾冥指出,现有唯指标论的学术评价体系,“逼迫高校管理者和教师们把主要精力用来拼指标,而不是用来提高学术和教学水平”。学者取得“帽子”的高低往往并不能代表其学术水平,贾冥称,那些获得“帽子”以后还继续在一线开展学术研究的学者,堪称“高度自律”。

电影《流浪地球》中,由于木星引力的增强,地木距离逼近洛希极限,地球面临即将被引力差撕碎的危险。这本是原著小说中地球在逃离太阳系的过程中遇到的一个插曲,但在电影改编中被创造性地用于灾难概念的设定,“挣脱木星引力”即成为影片的核心故事线。

《流浪地球》:“科幻元年”还是“灾难元年”

于大年初一上映的科幻/灾难电影《流浪地球》,截至2月14日下午一时,累计票房已超过30亿元,豆瓣评分7.9分,好于86%科幻片、88%灾难片,口碑与票房成绩俱佳。但作为被赋予开启所谓“中国科幻元年”重任的电影,《流浪地球》从剧情逻辑到技术细节乃至原著作者刘慈欣的道德相对主义观念,都在社交媒体上引发了激烈混战。围绕电影及电影之外的元素的争论,已然成为节日期间最引人注目的文化现象。

美国科幻类文艺评论网站ScienceFiction上,有作者刊文指出,《流浪地球》称不上是伟大的科幻作品。文章表示,假如在地下500米深处建造容纳数十亿人的地下城还算是勉强说得通的科幻畅想,那在地球加速逃逸过程中地面上自由行进的车辆则称得上是对基本物理学定律的突破(此时地表温度应为绝对零度)。同时,优秀的科幻作品往往聚焦极端情境下人类的心灵状况,但在本片中,主要角色的成长往往在几个镜头的切换间瞬间完成。例如,始终都展现出羸弱的初中生形象的韩朵朵,下一刻突然就开始发表演讲号召全人类拯救地球。此外,吴京饰演的刘培强与儿子历经十几年的分隔,影片却几乎没有具体描绘他们在这场漫长分隔中各自的感受。作者表达了对影片大胆的核心故事线与恢弘布景的欣赏,但也认为仅靠宏大叙事和华丽的视觉效果难以撑起一部优秀的科幻电影。

在公众号反派影评的讨论中,影评人波米则更进一步,质疑该片的“科幻”定位。他认为《流浪地球》作为灾难片的属性大于科幻片,影片符合早期美国灾难片的宏大设定,并在灾难概念上极具创新和想象力,完成度较好,但“科幻”的一面则难以自恰,因此是“准一流的灾难片,三流的科幻片”。参与讨论的嘉宾靳锦和雷普利也表示,科幻作品的力量在于促使观者审视自我,思考宏大的宇宙哲学,但《流浪地球》则是靠快节奏反复地转场糊弄观众,制造爽感(雷普利认为这是该片取得成功的原因),背离了科幻作品的内核。

科幻译者刘冉在《在污泥中描绘星空》一文中则明确表示了对《流浪地球》的欣赏。刘冉指出,刘慈欣作品中常常出现轻视人文主义价值,但电影《流浪地球》则是对人们眼中的刘慈欣的反叛。拯救全人类的刘培强、刘启与韩朵朵们都有着“不顾大局”、感情用事的非理性行为。放弃保全人类文明“火种”,驾驶飞船点燃木星的刘培强堪称是孤勇与感性的集中体现。并且,与宣扬个人英雄主义与美国救世主义的好莱坞科幻大片不同,该片强调的是全人类应对末世的合作努力和国际主义精神,片中对中国元素的运用则是成功在地化和文化多元性的表现。

刘冉进一步指出,在以往的好莱坞科幻电影中,中国等非西方世界往往作为边缘点缀、异域奇观或政治想象中的他者而存在,并且好莱坞并不在乎这种呈现的准确与否。中国科幻迷们一直都期待着能有一部成功的本土科幻电影,《流浪地球》电影所取得的佳绩,无疑是令人振奋的惊喜。

电影之外的探讨:“流浪地球现象”

不同于以上主要聚焦于电影本身的解读,微信公众号”新潮沉思录”则列举了一些网络上对该片的“语无伦次的谩骂和毫无逻辑的嘲讽”。作者猫骑士以1996年的美国科幻电影《独立日》为例,分析了这一世界观的形态。他指出,该片是单极化时代美式意识形态输出的代表作——夸张的视觉效果、儿戏般的剧情、被边缘化的其他国家与不可战胜的美国——美国的敌人尽管看似不可战胜,但实际上都是泥足巨人。但当这一想象面对《流浪地球》中“符合逻辑的不可战胜的强大存在”这一灾难设定——自然时,就失去了解释力,电影中的“理性牺牲”与集体精神是这一世界观所无法评价的。因为这部1996年的电影所代表的世界观“需要的不是思辨者,而是信徒”。

同样关注影片掀起的舆论波澜,知识类播客翻转电台则进行了更深度的阐释。主播李厚辰注意到,这场论战已经激化到,许多不满于《流浪地球》在豆瓣上遭到恶意差评的观众,转而去给美国科幻名作《星际穿越》打一星甚至在应用商店内给豆瓣App打差评。他以葛兰西的文化霸权(cultural hegemony)理论来分析“流浪地球现象”,认为喜欢/厌恶《流浪地球》并参与论战的双方是在争夺谁身上的枷锁更有正当性。李厚辰认为,这场论战实际上与电影审美关联不大,由此产生的论战乃至网络暴力,都是这两种文化霸权争夺话语权的体现。

李厚辰还以此前在国外影评网站IMDb上电影《教父》与《蝙蝠侠:黑暗骑士》的粉丝之间爆发的同样以网络论战和恶意差评为主的冲突为例(他认为这体现的是清教徒保守主义与文化多元主义的冲突),说明此类冲突一定程度上也是文化建制化的结果。即当文化成为产业,有了奖项、评分、票房、排行榜,这种无处不在的制度环境更增添了人们摆脱文化霸权影响的难度。在前互联网时代或者说一个没有豆瓣评分的时代,针对文艺作品的论战大多仅局限在报纸上,但今天,人们却可能会以恶意差评等技术手段来互相诋毁。

知否热播:究竟有没有树立起独立自强的“大女主”形象?

2月12日,由关心则乱同名小说改编的《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以下简称《知否》)在湖南卫视金鹰独播剧场落下帷幕。《知否》通过北宋官宦家庭少女明兰的成长、爱情、婚姻故事,展开了一幅由闺阁少女到侯门主母的生活画卷,讲述一个家宅的兴荣,古代礼教制度下的女性奋斗传奇。《知否》作为冯绍峰赵丽颖婚后首作,男二又是《镇魂》播出后爆红的朱一龙,在播出前就被期待成为年度大戏。去年12月28日首播的《知否》前期虽慢热,中后期收视率却一路飘红,渐入佳境的剧情和社交媒体上的相关讨论陪伴中国老百姓过了整个春节假期。

《知否》播放初期,剧情展开缓慢,并且剧中演员台词出现多处病句,被网友吐槽不注意台词细节,导致口碑收视都不尽如人意,豆瓣评分从开播时的8.2分持续下跌至7.6分。随着剧集的播放,网友又开始花式夸赞《知否》中场景搭建和道具选用、配乐等非常用心,热度开始稳健上升。最后《知否》从湖南卫视得到了热播剧的认证,湖南卫视为了宣传新剧,将《知否》最后一集分为两天播放。只有真的热剧,才能担负起湖南卫视套播的重任。套播行为引得众网友一齐发声讨伐,使得《知否》和湖南卫视再次迅速成为网络热点。

《知否》热播的原因:制作公司原著改编成功,还是在宫斗剧寒冬中侥幸突围?

《知否》除了演员阵营豪华,制作过《琅琊榜》和《欢乐颂》等热播剧的公司“正午阳光”也是广为人知的团队。澎湃新闻刊文《<知否>:“向阳而生”的女性成长史》中提到,《知否》原著是个难改的故事,正好适合经验丰富的制作公司正午阳光,正午阳光有相当适合做此类原著改编的编剧团队。电视剧《知否》对原著的改编中有几个难点:一、从原著百万字中的几百号人物中筛选情节和角色;二、女主在原著中是法院书记员穿越到古代,在影视剧中并没有穿越;三、将同名原著小说中的架空背景落实到北宋年间。《知否》编剧将原著打碎后重新建立了框架,对人物、剧情、感情线的塑造都很到位,这成为了电视剧走红的重要原因。

澎湃新闻刊登的另外一篇文章《知否?知否?离吧女人,放手》则认为电视剧《知否》改编欠妥,并没有将背景设定恰当。作者戴桃疆认为,电视剧《知否》多处情节设定不符合宋代社会制度,例如电视剧设定,女子被休影响家门名誉,女方执意离婚,男方以休妻为要挟索要钱财,这个情节放在宋代是不成立的。

戴桃疆在《知否,知否,谁能热播红透》文中还表示《知否》是对原著小说的颠覆性再创作,剧中朝堂戏如同闹剧一般,电视剧几乎没有一个成形像样的高潮。“尽管整部剧零高潮,在家庭伦理外壳下,《知否》的内容反映的还是人际斗争问题,在宫斗剧的寒武纪里《知否》仍然勉强算是为宣泄人际关系压力提供了一个出口。”《知否》的剧情安排虽“毛病不少”,但是在宫斗剧寒冬中,其成功让观众宣泄了情绪,所以成了热播剧。

《知否》是否树立起了大女主形象?

公众号Vista看天下的文章《被群嘲的<知否>,有个难得的优点》中写道,“不少观众认为,比起之前风靡的很多大女主剧,《知否》剧里的盛明兰才该是现代女孩们会高看一眼的‘大女主’”。当时正统的说法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剧中却有一幕:盛明兰在老太太面前表明态度:“读书无用论”就是希望女人们一辈子浑噩愚昧、乖巧听话好摆布的骗局。诸如此类的情节还有很多,这些表现出了盛明兰所拥有的区别于当时封建社会下传统女子的女性独立思想。

《知否,知否,谁能热播红透》中则提出,“电视剧《知否》想迎合现代观众,不得不抬出倡导女性读书、独立的旗帜来”,女主角盛明兰并没有做到真正的独立自强。文章以剧终前的部分情节为例,“叛军杀入顾府,女主角安顿好家中多数女眷后带着婢女小桃出门迎敌;敌军本就是冲着她去的,她又无力自卫,上阵只能添乱,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男主角顾廷烨出场,英雄救美”,用以佐证了提出的观点——《知否》在试图彰显女性的独立自强的同时,又表现出了对男性的强烈依赖,人物行动逻辑混乱,没有真正树立起独立自强的“大女主”形象。

    责任编辑:陈诗怀
    校对:栾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