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珠海的绿水青山——改革开放初的特区建设（下）

编者按：改革开放初期，珠海因地制宜，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发展道路。这条道路，使得珠海在实现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也留住了绿水青山。珠海为什么会在几十年前就有这样的“先知先觉”？珠海的绿水青山是珠海市委、市政府通过哪些途径进行综合治理的结果，他们又是如何处理环境与发展的关系的？今天，时任珠海市委书记梁广大为您讲述决策背后不为人知的细节。

珠海的发展思路，得到了几代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支持与认同

第一个提出珠海要建设成为现代化海滨花园城市的中央领导人是习仲勋同志，他是我的老领导，也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中央领导之一。1978年1月，习仲勋同志到广东工作，1980年9月才调回中央工作，其间我一直是南海县委书记。1980年，习仲勋同志在中共南海县第四次代表大会上发表讲话，充分肯定了南海的工作。这次讲话对我影响很大，我在珠海的工作思路，也有很多是从这次讲话中吸取的。尤其是他在讲话中专门说到了城市规划问题，比如，房子怎么盖、交通道路怎么修、工厂盖哪里，污染不污染、妨不妨碍庄稼、影不影响人的生活，都要规划好。他说：“我们要把每一个村庄、每一个圩镇都建得很美，用这个办法来缩小城乡差别、工农差别和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差别，乡村也是城市，城市也是乡村，都很美，都适合人居住。”我一到珠海就注意这些问题，关闭采石场，制定规章、制定规划，都是在这种思想指导下进行的。

1987年2月，习仲勋同志来珠海视察。他对珠海的发展很满意，并勉励我们坚持改革开放，坚持实事求是，指示我们要把珠海建设成为现代化海滨花园城市。我知道习仲勋同志工作要求高，对干部要求严，得到他的肯定和指示，心里很踏实。

以后又有中央主要负责同志就珠海的发展问题谈了三点意见：第一，我国难得有几个保留了青山绿水的城市，珠海完全有条件做到这一点，在实现城市化的过程中千万要注意保护环境。第二，人口多也是城市发展中的一大弊病，珠海是在一张白纸上建设新型城市，一定要控制住人口。第三，“三来一补”这样的外贸加工型企业门槛太低，经济特区刚起步的时候搞一点还可以，但从长远发展来看则不是方向，还是要在引进技术含量高的项目上下功夫。

类似的意见和建议，还有很多位中央领导同志嘱咐过我，可见中央领导同志在经济特区和珠海发展问题上有高度共识。

1992年，邓小平同志视察珠海时，非常赞赏珠海对城市规划的高度重视和严格要求。他说：“你们珠海城市建设根据实际情况严格规划，限制一定高度与密度，这样搞很漂亮。”随后风趣地说：“你们这里跟新加坡也差不多了嘛，这么好的地方，谁都会来。要是我是外国老板的话，我也来。”

守住了绿水青山，就守住了金饭碗

我主政期间，珠海拒绝了100多亿有污染的外来投资项目，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巨大损失，以致有些人不理解，说我让珠海失去了第一桶金和第一个发展机会，但我从来不后悔。珠海守住了400多座青山、100多个美丽海岛、6000多平方公里洁净海域和100多万人民的身心健康，为新产业新业态奠定了良好的发展基础，这是多少个100亿都买不回来的。守住了青山绿水，就守住了金饭碗。

更值得鼓舞的是，依靠科技发展经济所带来的良好效果也逐渐凸显。

比如，珠海航展见证了中国航空航天业追赶世界先进水平的全过程。珠海航展汇集的是航空航天领域人类最尖端的科研成果，是国际性大经贸高科技交流盛会，这一领域里的研究和应用水平是国家整体实力的标志。

1987年7月8日，我代表珠海市与加拿大苏里市商定结为友好城市，1992年我再次访问苏里市时，苏里市议员马文亨特介绍，他是国际航空航天博览会成员，为安全起见，博览会一般都在海滨城市举行。他认为，珠海以建机场为契机举办航空航天博览会是绝佳时机。回国后，我们市委、市政府反复协商研究，决定采纳这个建议。当时珠海正在谋划建机场、港口、铁路、高速公路、伶仃洋大桥、电厂、水厂这些事关全局的命运工程，迫切希望通过基础设施建设改善发展环境、发展大工业、实现大繁荣，马文亨特的建议显然与我们的战略意图不谋而合。经过周密的筹备以及多次与各部委、中央的请示汇报，1996年11月4—10日，首届中国国际航空航天博览会在珠海举行。江泽民同志题词：“祝中国航空航天博览会圆满成功！”李鹏同志题词：“依靠科技进步，发展航空适应事业。加强国际交流合作，大力发展航天事业。”国务院副总理吴邦国向世界宣布：“中国政府已经决定，今后每逢双年都在珠海举行中国航空航天博览会。”

从第二届珠海航展开始，中国便陆续有新飞机亮相，至2010年第八届航展，换装歼10表演机首次在珠海上空上演了高难度的6级编队飞行，从此，中国空军、中国航空航天业和珠海航展同步晋级世界同行同业前列，世界不再敢小看中国。

赛车运动也是珠海的金饭碗。赛车运动是人类进入现代社会后开创的挑战自我极限的高科技运动项目，在国际国内都有广阔市场。珠海拥有非常宝贵的赛车运动资源和经验，是中国赛车运动的发源地、引领者、最大的消费市场和“黄埔军校”，为中国赛车运动培养了一大批车手、赛事裁判、赛事管理人员以及相关的赛车改装技术人员，在全国同业具有毋庸置疑的领军地位。

航展和赛车的高科技含量既吸引全球政界、科研界、学界、新闻界和商界的名流，又抓住了普通大众的心，其独特地位无法撼动，所创造的有形和无形价值远非那100多个亿的污染项目可以比拟。

现在，珠海的城市框架已经拉开，交通末梢变成了交通枢纽。城市综合竞争力和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取决于对人口、资源、环境和经济协调发展的支撑能力，即城市综合承载力，而不是单纯的GDP。目前还很少有学者把资源承载力、环境承载力、生态系统承载力全部放在城市系统中结合起来进行综合研究，但十八大提出的“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总体格局，以及十九大提出的“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大发展理念，就是将社会经济要素纳入到承载体系中来发展，关注的是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因素的综合作用。这一发展观和发展路径的确立，标志着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珠海在高速发展的过程中守住了青山绿水、阳光白云和沙滩，高标准建设了机场、港口、铁路、高速公路、电厂、水厂和跨海大桥等决定城市命运的公共基础设施，储备了非常富足的资源、环境和生态承载力空间，走的是一条可持续发展道路。与此同时，珠海是典型的海洋城市，人均海洋面积、海岛面积和海岸线都高于全国其他城市，海洋生态、海洋文化、海洋交通位置和海洋经济也别具特色。粤港澳大湾区和“一带一路”战略都在珠海叠加，这两大国家行为都需要先进的理念、先进的产业，但更需要优良的承载力空间。我相信，未来珠海有着丰富的发展潜力和无比光明的明天。

原刊于《纵横》2018年第10期中国文史出版社旗下《纵横》杂志出品

责编 | 于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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