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对话(5)丨学拉丁语,办NGO,这位高中生不一样

2019-02-15 18:32
江苏

文丨中南屋的小南

他最不喜欢的事是“随大流”,比如为了不和学校里90%的同学一样学西班牙语,他宁愿选择学习艰涩古老且不实用的拉丁语。

还在读高中的他把“水稻之父”袁隆平称为自己的启蒙人,“因为他做了前人没能做过的事情,突破困难,解决问题,我觉得很棒。”

他是徐嘉辰,更多人叫他Teddy。

因为被大家公认长得像小浣熊,而觉得浣熊的英文“Raccoon”有些土气,便选了Teddy作英文名。

与Teddy聊天的时候,会感觉到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稳重周到,约定时间、回答问题总是井井有条,真如一位“老板”,可熟悉之后,却仍有少年的几分率真。

比如当初选择去美国读高中,是因为好奇想去见识一下“世界第一大国”,却发现美国没有想象中好。同理,他推断非洲也没有想象中差,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走进了位于内罗毕市中心的第二大贫民窟马萨雷(Mathare)。

“创始人”是个高中生 

马萨雷是肯尼亚第二大平民窟,在内罗毕市中心24平方公里大的地方住了60万人。垃圾填满土地,沟渠里流淌蓝绿黑色混杂的污水,周围弥漫着让人生出逃离感的臭味。

从祥和宁静的现代化城市到贫民窟,Teddy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当时感觉汽车就拐了一个弯就到了,仿佛从客厅走到卫生间一样快,然后眼前一切都不同了。”看到贫民窟的状态,Teddy觉得难以置信,他努力想象上一次看到如此破旧的棚屋,是在什么时候,甚至几乎想不到答案。

Teddy的父母都是教育工作者,而他自己非常关注青年人对社会的改变能力:“看青年人就能知道这个国家的未来。”于是在来非洲前,就确定了以“教育”为调研主题,去了解在非洲从事教育援助的中国人。

Teddy与中南屋导师在内罗毕调研

就在马萨雷贫民窟,他结识了长荣希望小学的校长David——这个辞去贵族学校校长职务,到贫民窟创办希望小学并坚持了十年的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算一个人做的是‘普通’的工作,也是伟大的。”在贫民窟的所见所知,超出了Teddy的想象,也让他了解到这些致力于一线教育的中国公益人面临的问题,比如缺乏基本生活物资支持,交通运输不便等。

同时,在肯尼亚的学校里,他也明显感觉到这些孩子的不同,“在今天如果你去问中国孩子的理想,那往往都很宏大,可对这里的孩子来说,不过是‘走出贫民窟’。”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可以加入进来,做点什么——正如他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做到的“make change”。

调研的结束却成了新的起点,Teddy与项目导师Michel创立了一家NGO,起名“Dream造梦工程”,致力于帮助肯尼亚贫民窟学校提供可持续绿色照明、净水设备和教育辅助工具,也想要为贫民窟孩子搭建了解世界的桥梁。

半年过去,Teddy的的确确地把这份事业做了起来。今年11月,Dream造梦工程公众号发布文章,作为创始人Teddy和其他六位小伙伴正式亮相,他们都是还在读书的学生。而从发布的招募消息中可以看到,他们已经是拥有“新媒体运营”、“秘书处”、“法务部”、“项目设计部”、“财务部”、“人事部”各种部门架构的组织了。

而这些“合伙人”之中,有不少来自他另外一次经历。

众所周知,暑假去哪个夏校?几乎成了在美国读高中的孩子们不可缺少的选择之一。可Teddy却不同,“只是听别人讲课,没什么意思,我比较喜欢practical的,”他笑说,“而且大家都去,我最不喜欢随大流。”

于是,把公益和商业结合的中国青年创业项目YSI(Young Sustainable Impact)青少年创变者峰会,顺理成章的吸引了他,他最热衷于做“创造”的事情,又是最感兴趣的公益与商业的结合,“何况是‘首届’,这意味着没人做过!”

最终他从600人中脱颖而出,成为20位参会学生之一。在YSI,他与队友们立足于美国纸质收据、发票难以保管的问题,提出电子收据管家“据说”的项目。后来,当他的NGO招募成员时,在YSI结识的朋友所创立的人才招募机会分享平台"Pool",也成了一个重要来源。

 Teddy在汇报“据说”项目

“‘创始人’只是个名号嘛,我并不太在意,但我想把这件事情做好,所以我需要大家。”

Teddy和队友们各有所长,有的很懂运营,有的负责翻译和编辑,而他自己则更喜欢项目策划和视觉设计,机构公众号的logo和尾图,都出自Teddy之手。

 不撞南墙不回头,要撞就撞倒 

在Teddy的简历里,他自己作为“创始人”的不仅有NGO——他还是学校Nation Introduction Club的发起者。

这是一个全球化社团,创立这个社团,源自他自己的观察。在去到全美最好的寄宿制中学之一的Philips Exter高中参加模联比赛时,他发现当模联队伍出现空缺,他们的主席会随机抽一些本校学生填补。可令他震惊的是,这些学生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也可以侃侃而谈甚至强于参赛代表。

“这件事对我产生了冲击,看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而在这个全球化背景下,对某件事的了解过于单一不利于未来的职业发展。”

于是,回到学校后,他集结了一部分中国同学和美国同学,探讨同一件国际时事,并充分讨论由文化和思想出意导致的看法和处置手段的不同,还邀请拉美地区、中东地区的同学介绍他们的背景和思维方式。

Teddy为Nation Introduction Club设计的海报

来到美国之后,他时刻关注中美政治的博弈,而对国际关系和政治的喜爱,早在Teddy幼时就埋下了种子。

因为爷爷是造船厂的厂长,经常去国外谈项目,便会和他聊遥远地方的故事。到现在,他已经记不清故事里的细节,可早已对各种国家充满探索的欲望,而在刚刚结束的申请季,他也将如愿在明年秋天,在被称为“政治家摇篮”的乔治华盛顿大学开始新的生活。

听起来,Teddy似乎完美适应了美国的生活,一切顺心如意。可其实,刚来这里的时候,并没有那么轻松,最大的难关便是以语言和文化为基础的沟通问题。

“刚来美国的时候,别人和我说‘What’s Up?’我还朝上面看呢!”Teddy笑着回忆道。

语言关普遍存在于留学生群体,而Teddy却选择迎难而上。喜欢国际关系的他鼓起勇气参加了模拟联合国社团。由于相对美国同学,他们的语言弱势很多,还从没有国际学生加入过。

“当时反对的反而是一起去的中国同学,觉得我的做法不够负责,英语不行嘛,但我当时其实只是想了解一下美国人是怎么看这个世界的。”

Teddy在学校模拟联合国社团

幸运的是,其它学生非常乐于接纳Teddy这个国际生,把他引荐进入社团。而后来,作为学校模联第一个国际学生成员,他表现出色,拿到了“Honorable Delegation”的奖项。Teddy的成功尝试,也让更多国际同学看到了可能性,到现在,社团里已经有三四个国际生成员了。

“我是属于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要撞就撞倒。”除了模联,这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事迹”并不少,最值得一提的还有学拉丁语。

因为学校里90%的学生都学习西班牙语,而Teddy总喜欢做最独特的那个,恰逢法语老师空缺,拉丁语便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一开始觉得这很unique,后来觉得这真的是challenge。”还没被南墙撞倒的Teddy稀里糊涂坚持了下来,“继续学也是因为我们拉丁语老师教的太好了”,他最不喜欢课堂教授死板知识,而这位拉丁语老师,能够随时插播神话故事,进行有意思的游戏帮大家记单词。

虽然古老拉丁语在今天几乎成为了一门“入土”的语言,可对于热爱国际政治的Teddy来说却如虎添翼——看懂拉丁语的文献资料的能力,足以帮助他了解欧美许多民族“过去的故事”。

“作为一个学习国际关系的学生,当你越多的知道一个国家或民族的过去,你就能更理解他们当今的一些选择和状况。”

 想做什么立刻去做

如果你以为“国际关系”是他一成不变的“主线”,那你就错了。对于Teddy来说,有想法就去做,也是做选择的重要原则。

除了NGO和学校社团,他曾和几个同学在学校创办杂志,希望做成一个长期的校园新闻产品。“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很新的东西,喜欢令人兴奋的idea,希望能够第一时间触碰一些事情,所以曾经很想做战地记者......不过最后放弃了,好像确实太危险。”Teddy笑说。

虽然创办的杂志,最后因为宣传不足、纸质刊物受冷落的客观状况,并没有做下去,可他却很坚定:“我总是想做什么就立刻去做,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同时,他还是学校垂直农场(Freight Farm)项目的创始成员,把废弃的集装箱改造成室内垂直无土栽培农场。在最开始的5个月里,他参与了种植实验,研究各种蔬菜分别需要在什么温度/湿度下生长,也尝试商业实验,研究如何实现盈利。

Teddy在垂直农场里

“为什么要去做农场呢?看起来没什么用?”

“因为没有人去做!去做一大堆人都去做过的事多没意思,”Teddy一贯要把“独特性”放在考虑范畴,“而且我对农业也很有兴趣,在农场里,好像可以忘掉所有繁杂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这套系统可以引入小型海岛国家或干旱地区,可用面积可达到占地面积的四倍,用水量也是相等体量的40%。

而这份关注,源自Teddy一次去马尔代夫的旅行。本以为岛上的生活会是悠闲而幸福,可在与岛内居民交流后,他得知了岛上淡水和新鲜食物的极度缺乏,居民面临家园被淹没的迷茫,对于海平面的上升有了更实质的认知。在回程的飞机上,他便开始构思解决方案,并持续关注和思考着这些海岛国家的未来发展。

正像他说的,“我特别喜欢旅游,并且喜欢找光鲜亮丽场景背后存在或可能存在的问题。”

Teddy在内罗毕调研

还有一次偶然的机会,朋友询问他对于调研“老漂族”有没有兴趣——所谓老漂族,也就是为支持儿女事业、照顾第三代而离乡背井,来到子女工作的大城市的老年人。

热爱调研又对未知感到好奇的他很快与同伴在无锡、上海进行了几次走访。他发现这一群体的辨识度很高,他们跳广场舞总在队伍的外围,常常只身看顾小孩。

“我对他们没办法融入当地群体也深有同感”,Teddy说。而在调研过程中他也发现,关注这个群体的人真的很少,而解决这个问题则需要更多去集思广益。于是他联系网易新闻,发表了一篇关于老漂族的报道,希望能够吸引更多人的关注和思考。

最近,他和小伙伴把“Dream造梦工程”改名为“Mons Aqua”,“Mons”指“山”,“Aqua”则是“水”。既是寓意帮助对象是千山外水之外的贫民窟孩子,也寓意着“踏实做事”。

“中国有话说‘做人如水,做事如山’,我们的目标就是为孩子们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让学生能有‘健康’的未来,至于更多的东西,我们也不会夸大许诺,也不愿意造成依赖。”

从2019年新的一年开始,Teddy和队友们策划先做一些有助于“中非交流”的努力。“1月1日开始,我们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小项目”,比如在朋友圈分享‘非洲梦想’,形容想象的非洲,比如发售非洲元素的文创产品来筹集资金,未来还可能有中非孩子的书信交流。

“虽然很少,可还是想做一些努力。”

Teddy设计制作的Mons Aqua公众号尾图

(本文原载于中南屋公众号:chinahouseproject,帮助中国青年走进发展中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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