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城市观察︱赌城司机回扣合法化后,发生了什么

澎湃新闻记者 李麑 综合
2019-02-01 14:52
来源:澎湃新闻

当你到达一座陌生的城市,哪里能找到地道的本地馆子,或是不错的酒吧可以放松一下?一些人会事先做好出行攻略,一一列出每天的行程或是打卡地点,也有人愿意找个本地人探探路。通常,出租车司机扮演的就是那个“活的指南”。

每逢旅游季,一些热门的旅游目的地总会爆出司机拿回扣的新闻,他们会把客人拉去合作的商家,比如三亚青岛,出租车愿意“零车费”把客人送去景区或是高消费的饭店。2018年1月,丽江市旅发委处罚了一名滴滴顺风车司机,后者把客人带去了假的“玉龙雪山”,假景点还配备了一块“海拔4880米”的标识牌。

在国内,司机收取“拉客费”处于灰色地带,有媒体曾报道过一些地区司机回扣的“产业链”,但除了少数在爆出新闻后受到处罚,通常情况下,人们只能通过点评网站等提醒他人识别套路。

在赌城拉斯维加斯,出租车司机却可以合法地收取回扣。最近,布鲁克林一名自由撰稿人Ryan Joseph采访了多位赌城司机和商户,追溯回扣的合法化之路。过去数十年,回扣在他们的收入中占据绝对比例,但在2015年Uber和Lyft两家网约车平台入住后,“游戏”又有了新玩法。

拉斯维加斯街景 视觉中国 图

和一般旅游城市不同,吸引人们来到赌城的往往不是可供自拍的美食、景点。走出赌场,人们更愿意去找点刺激,比如脱衣舞俱乐部、枪店或是大麻店——2017年赌场的大麻店已经获准可以每周七天、每天24小时营业。

面对跃跃欲试的乘客,司机们的开场白都很类似,“嘿,我认识一个家伙……想去看看吗?”

1950年代,已经有商家开始给司机发红包,鼓励他们把客人拉来自家门口。等到1980年代,人们第一次正式讨论回扣是否违法。几家本地餐馆把一个名为Philips Supper Club的俱乐部告上法庭,这间俱乐部会给每位带来客人的司机打赏3美元,餐馆们认为这违反了公平竞争,但最终未能赢得诉讼。

2009年,一位南加州游客起诉了拉斯维加斯的出租车公司和脱衣舞俱乐部,他本想去一家俱乐部,却被出租车司机载去了另一家,他指控出租车公司和俱乐部敲诈勒索,但指控被驳回。

2011年之后,司机从商户处领取红包的同时还需要填写一份税单,回扣最终合法。当然,根据内华达州法律,司机不得直接更改乘客的目的地。

在采访中,一些司机告诉Joseph,通常他们只需要把客人放在一些娱乐场所的门口,无论他们最终是否消费,司机都会按人头收到打赏,“收费标准”在40至80美元间不等。

合法化之后,赌城的司机们迎来了几年“黄金时期”。Joseph采访了费城人Ryan Antilla,他曾在基韦斯特和拉斯维加斯开出租车,如今还运营了一份杂志,名为《拉斯维加斯司机杂志》(Vegas Driver Magazine),分享各种本地商户的回扣标准。

Antilla是2008年搬来的赌城,他回忆十年前面对的一个糟糕的市场。经济危机后,内华达州出租车协会收据显示,2008至2009年,平均每个月的业绩都有15.45%的下滑。不景气的时候,商户们的回扣成了司机的救命稻草。Antilla称,当时司机每晚的回扣收入就有500至1000美元。

但在2015年,Uber和Lyft两大网约车平台入驻赌城后,情况发生了改变。

改变之一在于,通过平台叫车,起点和终点都是固定的,网约车司机并不能像出租车司机那样等人上车了再确定目的地。

但Joseph采访了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网约车司机,后者称如今他们找到了“规避方式”。“我会问,你们想去大麻店试试吗?他们同意之后,我就带他们过去,人下车,车停在门口继续打表,我再上楼告诉老板,是我介绍人过来的。无论买卖成不成,后面的流程都是一样,他们给我一张税单,我出示证件,拿钱。整个过程很快,等乘客回来我已经拿到钱了。”

2015年,Uber和Lyft入驻赌城。 视觉中国 图

改变之二来自商户,他们希望降低经营成本,出租车司机有了新的竞争者,有的网约车司机压根不知道可以拿回扣。

对于一些小商户而言,他们既希望司机能拉来客人,也顾及经营成本。Brian Minter是Sophia’s Gentlemen’s Club的经理,他告诉Joseph,目前俱乐部经营不佳,收入中大半都被用来打赏司机,这只能平摊到更高的酒水价格和其他收费中。和国内的回扣丑闻一样,回扣带来了一些恶性循环。

Harry Campbell创办了一个司机专属的博客平台The Rideshare Guy,专门整理出一些司机赚钱的小贴士,比如网约车司机可以在车内售卖零食、饮料,或是雨伞、无障碍小配件,更分享一些小道消息,比如什么时段去哪里可以获得额外的赏金。

不少商户期待,网约车平台能带来一些改变。根据Joseph的调查,网约车入驻后,不少商户都调低了司机回扣标准。

但很快,“老司机们”也加入了Uber和Lyft,在赌城,商户和司机的牵绊没那么容易被斩断。“他们继续把客人们载去打赏最多的地方”,Minter表示无奈。

Ron Reavis是一家大麻店的老板,他称,网约车和出租车都照顾了他的生意。他给每个拉客的司机付费15美元,无论车内坐了多少客人,也不管他们是否消费。Reavis认为,自己设立的“规矩”也让他在司机群体里有了信誉。一些懂行的司机还建议他,如何设置消费者动线,这也可以更好地把司机领红包的过程隐藏起来。

Reavis这也描述商家和司机的“共生关系”,“虽说顾客体验至上,但我总告诉我的员工,他们来一趟赌城,我们至多只和他们打两次照面,但司机的影响就要大得多了。”

“(2015年)网约车入驻的最初三个月,他们(出租车司机)才把我们当作敌人”,Smith是一名网约车司机,他告诉Joseph,“突然一天他们好像醒悟过来,跳上车,加入了我们。就这么简单,如今我们统一战线。”

    责任编辑:吴英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