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学者谈民企法治保护：无需特殊待遇，也要提高法治素养

“国有企业的企业家涉案被抓，马上可以任命一个新的来接替，但民营企业的企业家被抓，怎么办？如何保护他的企业不垮掉？这是个很有价值的法治问题。” 中南大学法学院院长陈云良抛出了这样一个话题。

1月28日，湖南省法学会成立民营经济法治研究会，陈云良当选该研究会首任会长。他对澎湃新闻说，与法学会其它专业学术团体不同，民营经济法治研究会不但有湖南的各大高校、科研院所、实务部门的同仁参与，还吸引了部分知名民营企业家的加入，力图为民营企业法治化发展提供实务研究、理论支持与制度建言。

如何贯彻、落实中央民企权益保障的系列决策及民营企业家人身财产权益侵害与保护问题，成为与会专家、司法实务界人士及民企代表热议的话题。

“为什么老板不愿告政府？”

“我有一个困惑，不知道大家注意没有，民告官的案件中并没有多少民营企业家的身影，很多老板遇到营商环境问题，都不会选择和政府打官司。”在研讨会的自由发言阶段，湖南省工商联常委、郴州小埠投资开发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邓辅唐说。

他介绍了自己的一次行政诉讼经历。“省相关部门领导到我们企业调研，鼓励我们用法律手段维权，说你试试吧。我就拿了一个标的只有8万的涉及水利局的案子试了一下。结果很快，我就接到了局长亲自打来的电话，他说，‘喂，我俩是朋友吧，不是敌人吧，你怎么起诉我呢？’后来又接到其他领导电话，‘听说你在告状？’这个官司我们一审赢了，二审又输了。”

湖南省工商联法规处副处长孙细飞表示，“企业家和政府打过交道，有的会面对基层政府行政不规范的情况，在诚信问题上，政府应该带头。”中南大学法学院教授彭中礼认为，当下营商环境的典型问题是“官本位意识较强”。

湖南省检察院民事行政检察处处长陈忠则从检察职能角度回应，“自2017年7月，检察公益诉讼制度实施以来，全省检察机关立案的行政公益诉讼案件7863件，而我们收集的行政公益诉讼案件的线索是9995件。”陈忠说，“查处行政滥作为和不作为方面我们一直在努力。行政监督举报的大门，我们是敞开的。民营企业也需要提高法治素养，加强证据的搜集。有些案子，我们看到觉得有理，但法律上启动不了程序，导致有案立不了。”

不需特殊待遇，保障民企正当权利

谈及民营企业家权益保障问题，陈忠坦言，2018年湖南检察机关办理了一起民营企业家公诉案件的纠错，2018年5月，省人民检察院还就该案件召开专门的反思会议。

陈忠介绍说，1999年前，回乡创业的企业家孙寅贵联合一家德国公司，投资1.8亿元成立张家界百龙天梯旅游开发有限公司，这一户外电梯项目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2007年9月，张家界检察院以“逃税罪”将其立案侦查，2010年8月予以逮捕，随后，百龙公司按照检察机关要求缴纳了1181万余元暂扣款。同年12月10日，检察机关提起公诉，次年5月又以“犯罪情节轻微”为由，决定“相对不起诉”。

直到2017年9月，湖南省检察院启动纠错，由张家界检察院作出申诉复查决定书，认定孙寅贵案件“证据不足，事实认定错误”而予以“绝对不起诉”。2018年4月，孙寅贵拿回了缴纳的1181万余元暂扣款。

据湖南日报此前报道，2017年4月，湖南省政协副主席胡旭晟率队赴张家界市，就“优化非公经济发展法治环境”重点课题进行调研协商监督，在单独与企业负责人召开的座谈会上，百龙天梯公司继任董事长吴旦文向调研组反映了案件案情。分析案情后，调研组认为，对于涉税犯罪的处理，主要目的是为了归税，不应轻易使用刑事手段。而百龙公司事先未受税务部门行政处罚，亦没有逃税犯罪前科，“这是一桩错案。”

“不能让合法经营的返乡创业者寒心。”调研组高度重视此案，并恪守底线：切实维护司法权威，不干涉司法机关办案；对于个案的监督，仅限于经过判决的案件。调研组第一时间向张家界市反映了非公经济发展法治环境存在的问题，并要求检察机关依法自查自纠。

上述报道称，此案也引起了湖南省人民检察院的高度重视。2017年9月，省人民检察院将该案交由张家界市人民检察院予以办理。经过自查自纠，张家界市人民检察院于2017年12月8日，依法作出刑事申诉复查决定书，“认定案件证据不足，事实认定错误，且违反法定程序，公司及原法定代表人孙寅贵没有犯罪的事实。”

决定书下达当天，湖南省政协社会与法制委员会主任李微接到孙寅贵的电话，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孙寅贵连连道谢，表示愿意回湘投资。

陈云良提出一个问题，“国有企业的企业家涉案被抓，马上可以任命一个新的来接替，但民营企业的企业家被抓，怎么办？如何保护他的企业不垮掉？这是个很有价值的法治问题。”

湖南省高新技术企业协会会长陈政峰表示，“从2016年1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公布《关于完善产权保护制度依法保护产权的意见》开始，最高法对三大涉产权案件进行重审，相信民营经济的法治环境会越来越好。”

陈云良认为，在市场竞争中，经营不善的企业该倒闭倒闭、该淘汰淘汰，这是市场行为，企业家们都会接受这一“游戏规则”，不动用刑事手段处理经济纠纷是对民营企业权益保障的基本要求，“其实企业家不需要多特殊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