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巴登山人在纽约:下山,是为了更好地回家

2019-01-09 11:55
北京

文|童辉

编辑|薛雍乐

纽约以北一小时车程的梅欧帕克,得名于旁边的梅欧帕克湖。几天前,这座小城刚刚迎来了它的初雪,林间仍依稀可见未融化的雪堆。环绕着这座小城的,还有几个更小的湖泊和水库,灰白相间的小房子点缀其间。

“相比雪山,我更喜欢湖,”纳旺尼玛说道。他在横穿梅欧帕克的六号国道旁的一家美孚加油站小店做售货员。

很少有人比五十一岁的尼玛更懂雪山。他在尼泊尔喜马拉雅山区一座有八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出生、长大。从他童年的小屋里,他可以看到珠穆朗玛峰那金字塔般的尖顶——这座世界第一高峰距离他家不到40公里。从他的村庄出发,徒步一天即可到达珠峰登山大本营。

和其他许多在喜马拉雅地区长大的夏尔巴人一样,登山成为了他人生的使命。从1992年开始,他作为高山向导和登山训练师的经验已经超过二十年。他在亚洲、欧洲、北美间旅行,训练登山学徒的同时,也征服了各大高峰。“欧洲的主要高峰,我全都登顶了,”他平静地说道。

直到2015年。这一年,他随一支五人登山队来到了阿拉斯加的北美最高峰德纳利山。由于恶劣的天气,登山计划被迫取消。在朋友的邀请下,他乘上了飞往纽约的飞机,并决定留下来——利用多年的登山训练经验,他成功申请到了工作签证。2018年的年初,生活逐渐稳定的他把妻子和两个孩子——14岁的男孩和12岁的女孩——接到了纽约。

梅欧帕克湖。本文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建立新社区

成千上万的夏尔巴人放弃了自己在尼泊尔喜马拉雅山区的生活,来到了这片距离他们的故土一万多公里远、几千米低的新大陆生活。他们在过往的生活中已经面对了太多的风险和挑战,如今,他们在美国希望寻找更加稳定的、以家庭为中心的生活。

“很多很多夏尔巴人在登山过程中去世了、消失了。雪山充满了危险,”尼玛说道。在2014年4月份发生的珠峰雪崩中,一名他的团队队员、他的好朋友,永远地离开了。那场雪崩是截至当时珠峰历史上最严重的雪崩,致16人丧生。这16人全部是夏尔巴人。

但是,这一纪录在第二年便被打破。2015年4月25日,尼泊尔发生的7.8级地震再次造成了珠峰南坡大雪崩。这一次,共有19人遇难,而其中10人是夏尔巴人。

在珠峰历史上的遇难人数中,有超过三分之一是作为登山向导和背夫的夏尔巴人。

夏尔巴联合会

位于纽约皇后区的“夏尔巴联合会”是夏尔巴人在纽约的一个社区服务与文化中心。联合会主席乌尔干说,在仍生活在尼泊尔喜马拉雅地区的六十万夏尔巴人中,越来越多人已经或正在考虑离开尼泊尔,到美国与世界其它地区定居,尤其是在连续两年的雪崩事故以后。纽约现有的夏尔巴人社区让不少人自然而然地聚集到这座与家乡截然不同的都市,纽约传统的移民文化和丰富的经济机会更是吸引着他们对安稳和富足的梦想。

“我们没有具体数据,但在美国可能居住了超过一万名夏尔巴人,”乌尔干讲道。“仅仅在纽约地区便有六千至七千人。”

“我自己估计在纽约可能有超过一万名夏尔巴人,”达瓦说道。达瓦是曼哈顿下城的一家“佛祖之地”手工艺品店的老板。他于1992年来到纽约,在1993年,他和当时居住在纽约地区的全部二十多名夏尔巴人共同创立了夏尔巴联合会。

达瓦从未想到,二十多年后,在纽约的夏尔巴人社区竟会如此繁荣——据美国移民服务局的统计,仅从2013年到2017年,来自于尼泊尔的新移民数量便翻了一番,从2013年以前稳定的每年不超过两万人,增长至2017年的三万九千人。

这其中固然包含了两次灾难后获得“临时保护身份”来到美国的尼泊尔难民,但对夏尔巴人来说,许多人都像尼玛一样,通过高超的登山技术获得了H1B工作签证——在所有获得工作签证的尼泊尔移民中,超过三分之二拿到的是有高技术要求的H1B,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来自尼泊尔的移民,包括夏尔巴人,可以称得上是庞大的“技术移民”群体。

耐人寻味的是,由于危险、家人反对,以及不高的收入,他们中的不少人在来美国前就已决定放弃登山生涯。作为登山者拿到工作签证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利用这种特殊技能换取现实的利益。

而在新大陆平坦的海滨,一种更加“平凡”的生活正在展开。

联合会一层便是佛教寺庙的装潢

从雪山到优步

纽约初冬的一天,刮着大风,我裹紧围巾走入皇后区夏尔巴联合会附近的一家叫做“辣味西藏”的小餐厅——我和尼玛以及他的好友葛布约在这里见面。他们两人穿着一层薄薄的羽绒服,脸上有喜马拉雅山区人特有的风霜痕迹。尼玛点了一盘炒面,而葛布点了简单的藏式炒饭。当然,少不了的是热热的酥油茶。

尼玛住在工作的梅欧帕克加油站商店的楼上,但是他的家人仍在纽约皇后区的长岛城。他的儿子和女儿都在上初中,妻子则像绝大多数夏尔巴人的妻子一样,做保姆的工作。

吃午饭时,他便遇到了两拨熟人,其中一个黑衣长发的中年男人更是让尼玛从座位上蹿了起来,紧紧拥抱。“这是我的中学同学!我们来自同一个村庄,”尼玛说道,一脸的骄傲。

尼玛和葛布

2015年,刚来纽约的尼玛在曼哈顿下城的“帐篷与徒步”户外用品商店找到了一份售货员的工作。“这是一份好工作,”尼玛说。有五到六个夏尔巴人在这家商店工作,而尼玛也得以认识了很多喜欢户外与登山运动的纽约居民。

其实,登山从未远离尼玛。作为2014年成立的“美国尼泊尔登山家协会”的技术指导,尼玛在平日工作之余一直协助组织徒步旅行、攀岩和每年5月29日的“珠穆朗玛日”庆祝活动。“登山家协会”有七十多名夏尔巴成员,它的活动总能吸引大量纽约地区的夏尔巴年轻人参加。

只是他自己再也没有踏足任何的登山步道了。在没有真正雪山的纽约,再怎么组织登山,也不过是副业乃至公益活动。他已经决定和职业登山告别。

“我的家人不想让我再回尼泊尔登山了,”尼玛说。“以前的我让他们太担心了。”

登山,意味着整个登山季与家人的分离,和随时可能降临的风险和灾难。

“不要像我们这样,不要。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成为登山向导或者其它登山职业,”尼玛推了推他的眼镜,真诚地看着我。“不过,我倒是希望他们仍然对徒步有兴趣!”

2018年,尼玛在纽约的生活出现了新的转折。六月,他所在的户外用品店由于建筑结构损坏而被迫关闭。他在那里工作的好朋友、同时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登山家色拉普选择了改业,成为了一名全职优步(美国专车app)司机。

“优步驾照?对我来说太难了,”尼玛皱了皱眉头。旁边的葛布笑了笑——他自己便是一名优步司机。据葛布说,为了准备驾照考试,他曾花了两个月时间研习美国交通规则的每个细节,以及纽约地区的地图和地理知识,在2015年通过了考试。

尼玛还没找到时间与信心去准备这项考试。作为曾经珠峰地区登山救援队的一员,他熟习世界屋脊的地形,却为纽约的地理而犯了难。

开优步的葛布

所以,尼玛只好靠着葛布的介绍,在美孚加油站商店里找到了现在的工作——这对他们两个的友情倒是好事。葛布和他的妻子与十一岁的儿子住在梅欧帕克附近十分钟车程的布鲁斯特小镇上,每天要花一小时开车到纽约市区做优步生意。尼玛经常可以坐他的车到皇后区看望家人,这一天也是如此。

为了下一代

“你要喝杯酥油茶么?”尼玛突然问我。还没等我回答,他便对葛布用夏尔巴语轻语了几句。葛布回头对店老板交待了几句。过了半分钟,热乎乎的奶色酥油茶便端到了我面前。

看到我略显疑惑的神情,尼玛解释道,夏尔巴语和藏语同宗同源,只是发音和个别用词上有所不同。

尼玛和葛布担心的,是他们的孩子逐渐与夏尔巴语言和文化产生隔阂。即使尼玛的孩子来到美国还不足一年,他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

“我们夏尔巴人必须要把我们的文化和语言展现给孩子们,”尼玛说道,“有太多的夏尔巴家庭丢掉了这些,太多了!”他很沉痛地说。少言寡语的葛布又点了点头。

夏尔巴联合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近几年推出了文化课程,包括夏尔巴语言、佛教与哲学课等等。联合会主席乌尔干谈起这些课程来很骄傲,说他自己会经常到课堂上参观。

“我会把我的孩子们送到语言学习班,一周至少两次,”尼玛直视着我。“不过不是现在,要等他们毕业。现在他们的学业还是太紧张。”

正说得兴起,葛布悄悄地站起来,飞速给我们这一桌买了单——包括我的这盘炒饭和酥油茶。我不好意思地抗议着,葛布和尼玛用夏尔巴语交换了几句,看着我的尴尬样,愉快地笑了起来。

“一般来说,我开优步的工作时间是早上九点到晚上七点,七点一过我就要开回一小时外的家了,”走向停车场的路上,葛布嘟囔着。“不过今天我们和你约了采访,占用了一些时间,所以我要多开一个多小时了,”他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晚点回家了。”

“你要回曼哈顿的话,往那边坐地铁,”钻进他的浅蓝色丰田SUV里,他随手一指,便和我与尼玛告别了。

车里挂着一个可爱的小黄鸭挂件,葛布说,那是他的儿子送给他的。

葛布车里的小黄鸭

民族与文化

1953年,自称“丹增夏尔巴”的丹增·诺盖伴随着新西兰探险家艾德蒙·希拉里,达成了人类史上第一次登顶珠峰的壮举。从那以后,“夏尔巴”这个名字便和登山、登山向导这些概念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从1990年代开始,越来越多的西方探险者们涌入了尼泊尔的喜马拉雅地区,将珠峰与其它高峰的攀登变得极其商业化。

由于身体适应高寒地区的气候,越来越多的当地夏尔巴人成为了专业的登山向导和背夫,帮助成千上万名登山者们完成了他们征服高山的梦想。作为登山向导或背夫,一位夏尔巴人能够在一个登山季的两个月内赚到超过五千美元,远远超过了尼泊尔人均年收入。

但在绝大多数西方人的心中,“夏尔巴”成为了一种职业,和向导、背夫挂钩。我的教授和同学在了解到夏尔巴人实际上是一个民族、一种文化之后,都非常抱歉地表示,原来他们一直只用“Sherpa”(夏尔巴)一词来简单指代给自己“提供帮助的人”。

“这很不好,”手工艺品店老板达瓦说。“我希望人们知道我们有自己独特的文化和语言。”他看到自己在美国出生长大的孩子是怎样快速地被“美国文化”所裹挟,毅然地将孩子和妻子送回到尼泊尔,每个月寄回自己生意的所得。

能开设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绝非理所当然。达瓦初来美国时,干过杂货店店员、酒店行李员、出租车司机等等职业。他和同胞面临的困境与许多其他移民群体相似:不稳定的工作、语言文化的保护,与对家庭、教育的无限关注。

“他们的新生活很挣扎,但同时,他们也在新建立的社区里创造着繁荣,”达特茅斯学院的人类学家Sienna Craig教授表示。她和其它几名关注喜马拉雅地区文化的学者一道,发起了“喜马拉雅濒危语言保护”项目,通过视频采访、记录的方式,试图增进人们对这些独特语言和文化的关注。

被问到“夏尔巴登山者”时,乌尔干竟表现得有些不满,“这里的夏尔巴人愿意做任何工作,测绘、园丁、商店店主、司机,等等等等。”不过,优步与出租车司机,以及商店销售人员仍然是夏尔巴男人最常投身的工作。他们的妻子则大多成为保姆。

梅欧帕克小镇,尼玛工作的加油站小店

大多数夏尔巴新移民仍然通过从前在尼泊尔建立的人脉关系来寻找在新大陆上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的夏尔巴人会积聚在梅欧帕克这样的小镇上。我问镇上的人,夏尔巴人最早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座小镇的,他们摇摇头说不知道,好像他们“一直就在这儿”了。

曾经是尼玛的登山学徒的明玛,便在尼玛工作的加油站对面的另一家商店里工作。这个曾经成功登顶珠峰七次的大汉告诉我,在梅欧帕克便有至少三十名夏尔巴人居住,而且这个群体内部非常的紧密——如同达瓦在二十五年前聚集的纽约市夏尔巴社群一样。

在明玛和尼玛工作的加油站路口的另一侧,另一家商店里,还有另两位夏尔巴登山者在做着销售工作。

“夏尔巴人之前在尼泊尔已经存在的社会关系、以及当下尼泊尔和纽约地区间通过网络建立的联系,是在纽约地区的夏尔巴人社区建立的最大推动力,”Craig教授表示。“我想要在尼泊尔做文化人类学的工作,不得不关注到纽约的喜马拉雅人社区。”

第六次登顶珠峰的明玛。他把许许多多照片和荣誉证书挂在了家里的墙上。

艰辛与希望

“夏尔巴人啊,他们特别特别勤劳,”尼玛工作的商店店主Tevy,一位印度裔的尼泊尔人,评价道。

每天三点到凌晨十二点,是尼玛在商店工作的轮班。三点整,尼玛急匆匆地从商店楼上的小房间冲下来,快步走到柜台后面,脱下了他的外衣。他带着黑框眼镜,一副很沉稳的样子。穿在里面的,是一件美孚商店的工作衫。工作衫的左胸缝着“美孚”的标志,右边则别着一个白色名牌,上书斜体字 “尼玛”。

尼玛仔细地检查了饮料冰柜,旋即走到了后面的储藏室里,拿出了两箱喜力啤酒,填了进去。

“买杯咖啡吧!”尼玛友好地对我说。

“给我来一个草莓味的JUUL电子烟,”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指着尼玛身后的柜台说。柜台上排列着各种品牌的香烟和电子烟。

尼玛回过头去,凝视着柜台,显得很迷惑。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JUUL电子烟的位置,但是怎么也无法确定哪种颜色是草莓味的。

“左边,左,往上,上,”那顾客很不耐烦地指挥着。“就是那个,对,粉色的。”

尼玛看上去如释重负。“8.99美元,ok?”他把烟递给顾客。“再见先生!”

在旁边的Tevy默默地看着。

“我还是个新手,”尼玛嘟囔着,转向了另一个顾客。

尼玛在商店工作

尼玛每个月能省下四五百美金,他对这样的积累感到满意。虽然在纽约处于相对底层的位置,但和以前在尼泊尔的生活相比,他觉得这已经是不小的提升。

明年,尼玛的大儿子便要初中毕业。他计划把儿子接到梅欧帕克和自己生活在一起——这也是源自明玛的推荐。明玛十二岁的儿子便在旁边的梅欧帕克初中上学。这家小而精的社区中学里,有好几个夏尔巴少年少女在学习、成长。

尼玛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享受梅欧帕克当地很好的高中教育。

我专程到梅欧帕克初中和紧邻的高中看了看。在湖边的小山坡上排列着一幢幢亮黄色小楼,铺展开几个干净的体育场。放学时间,警车封路,等待排成一队的校车送孩子们离开,消失在暮色中。

明玛儿子便乘坐这其中的一辆校车回了家,回到门口挂着五彩经幡的小房子里。进了门,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作业。他的两个年龄较小的女儿在旁边嬉戏,老人和妻子在准备食物,屋子里热气腾腾,氤氲着佛教寺庙里特有的那种香气。

在对美好生活的梦想中,仍存在丝丝惆怅。明玛说,他每次跟家人说要“回尼泊尔登山”,女儿都会大喊着“不要!”因此也便作罢。几年过后,他便也不再有这样的念想了。毕竟,七次登顶珠峰已经足够。

他看了看墙上挂满的在尼泊尔登山获得的证书,说他还有很多其它的“存货”,未来想要做成“博物馆”。“这是传承。我不会再让孩子们登山,但会告诉他们我的故事,”明玛笑眯眯地说,咂了口酥油茶。

下山以后

“冬天快来啦,你闻到雪的气息了吗?”

一个白头发的老奶奶对着在梅欧帕克初中门口游荡的我说道。她胸前挂着牌子,是学校的一名管理人员。

对于十二月初的梅欧帕克,今天额外地“暖和”,温度达到了7、8度。

“今天过后,气温就要走下坡啦(downhill)”老奶奶和蔼地说。

气温下坡,意味着冬天真正降临,白雪即将覆盖美国东北部的这片土地,冰封这个距离纽约市一小时车程、被森林和湖泊环绕着的小镇。

而对于这个小镇上居住的夏尔巴人来说,“下坡”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他们出生长大在雪山之间,他们征服过无数七千米、八千米的山峰,他们从不畏惧严寒、冰冻。但他们选择了下坡,选择了下山。他们选择了离开雪、离开雪山,来到这片距离他们家乡、珠峰脚下村落一万多公里的土地上,开启新的生活。

梅欧帕克初中

有许多理由促使我们跨过雪线、走向高山,最有名的,该数著名登山家乔治·马洛里的那句:“因为山就在那里。”他最终葬身珠峰。

但有时候,最难的也许不是前进、向上,而是离开、下坡。

尼玛说,他最惊险的一次经历,是二十五岁的时候,独身一人挑战从加德满都一路徒步到家乡村庄。在途中的一片密林中,他迷了路,两天多的时间。身上的食物和水用完了,他硬着头皮向相反的方向一路走,终于走出森林。

“那时候真是太年轻啊,”他笑着摇摇头,“现在我都结婚了,孩子也这么大啦。”

勇敢地回头,勇敢地下坡吧,因为在特定的人生节点,也许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倾注心血、值得全力追求。

这便是下山的夏尔巴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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