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国际时局迷雾,读懂一个你不知道的俄罗斯

2018-12-10 12:11
北京

落后就要挨打。

——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2004年9月4日

旧的冲击

2014年3月,俄罗斯“吞并” 克里米亚既是引发巨变的行为,又是倒退的行为。说它是革命性的行为,是因为半个多世纪以来首次有欧洲国家使用武力夺取另一个国家的领土。在这个过程中,莫斯科撼动了1945 年后国际秩序的根基,标志着冷战之后其与西方国家采取和解政策的结束。世界出现了新的“秩序”,没有人知道这个新秩序的规则以及它到底是什么样的。

与此同时,克里姆林宫(Kremlin) 的行为是时代的倒退。很多人认为这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不是与冷战时期或国际社会的一些理想化的概念进行比较,而是与继鲍里斯·叶利钦(Boris Yeltsin) 之后普京执政初期的俄罗斯进行比较得出的结论。著名学者德米特里·特列宁记述了新的现实情况下俄罗斯从地缘政治到全球化的演变。新的现实情况是: 帝国终结和冷战对抗结束,经济和技术力量的优势地位不复存在,出现了一个相互依存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民族国家的首要地位受到削弱。地缘政治仍然是相关的,但现在需要在“俄罗斯的后共产主义,后帝制转型的大背景下”考虑地缘政治。

现在俄罗斯的情形与此截然不同。全球化,或者至少是西方主导的全球化,已经过时了,而地缘政治已重新成为普京外交政策的主要组织原则。回归传统的、熟悉的和本土的主题占主导地位。在俄罗斯国内,克里姆林宫正在大力推行以保守的政治和社会价值观为基础的、不受西方自由主义思想影响的俄罗斯“国家观念”。在国际上,它主导复苏的民族主义,公然违抗美国的领导,并对很多现有的国际规范和制度合法性进行挑战。俄罗斯精英们曾有的自卑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战斗、进取和自信的新状态,至少在公共场合是这样的。

乌克兰危机体现了心态和方式上的变化。它还凸显了俄罗斯与西方看待世界的方式不同。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远远超出了单纯的政策分歧。这种两极分化反映了双方对国际政治的本质、全球治理的规则以及所谓的“普世” 价值观持有不同的观点。它来自于矛盾的历史事件,并揭示了在成功、权力和伟大这类基本定义上的分歧。它代表了观念的鸿沟,西方领导人谴责克里姆林宫采用了19 世纪的外交政策,而莫斯科则指责美国和欧洲未能接受21 世纪的后西方秩序。

俄罗斯与新的世界无序

在人类的悲剧面前以及在乌克兰不断升级的紧张局势下,很容易忽略克里姆林宫对乌克兰采取的行动产生于一个特定的环境。

该行动是普京对俄罗斯规划的缩影和俄罗斯在国际社会中地位的重申,凸显了俄罗斯国内发展的重要趋势、与西方的关系及其外交政策。 它们不仅适用于艰难的过去和动荡的现在,也适用于不详的未来。

《孤独的帝国 : 俄罗斯与新世界无序》一书则回答了三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首先,前所未有、日益变化的世界给俄罗斯带来了什么挑战? 许多莫斯科(和其他地方)的知识分子对这个问题的争论都集中在“西方的没落” 与金砖国家(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 的崛起上。 这些争论预示着历史会不可避免地走向“其他国家的崛起” 和“全球权力转向东方”。在克里姆林宫对“国际关系的多中心体系”的解释中,俄罗斯作为一个独立的势力中心,成为东西方地缘政治和文明的支点。在这样的世界中,大国比以往更有支配权、民族国家再次成为国际关系的基本组成部分、竞争无处不在、军事实力决定着真正的权力和影响力。

然而,自柏林墙倒塌之后,全球环境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不稳定、更加不可预测,这给所有国家带来了巨大的挑战,无论是大国还是小国、是强国还是弱国、是新兴国家还是老牌大国。 这个无序的新世界对莫斯科许多假设的有效性提出了质疑。 因此,展现军事实力在推进国家利益时已无法达到预期的目标,而各种软实力反而具有令人惊讶的影响力。 美国已经失去了权威性,但尚无其他国家表现出有意愿、更谈不上有能力来承担起领导的责任。国家行为体主导国际政治,但大国的影响受到小国日益增长的自信和能力的限制。 最重要的是,苏联过去打造的谱系影响力和相应的权力意识远远无法确保俄罗斯在国际体系中的特殊地位。 在前所未有的世界无序的背景下,一个国家的执行力,包括其应对变化的能力,是最最重要的。

感知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张力引发了第二个问题: 俄罗斯的外交政策如何应对从未出现过的世界无序的要求? 普京承认,俄罗斯必须在一个“快速变化的世界,一个更加开放、透明和相互依存的世界中运行”。但是,在实践中这意味着什么呢? 外部(和内部) 的现实情况如果对莫斯科应对全球治理、后苏联邻国、与亚洲各国的关系和与西方的相互往来有影响的话,会影响到何种程度?

在现今的大气候下,期待较早的变革显然是不现实的。 空中弥漫着浓浓的危机感,重点在于维持,而不在于彻底改变。思索克里姆林宫是否已经开始重新考虑,或者至少调整其核心外交政策还是有益的。 例如,它所主张的“转向东方”的政策是不是展现了由俄罗斯精英们主张的旧时的西方中心主义转向其他主义这样一个渐进的过程? 或者它是老式的战略平衡的变体,即与中国的合作主要是平衡美国和欧洲的杠杆?

在战术灵活性和战略适应性之间有一个重要的区别。 对某些单个事件和机会,如应对美国政府对叙利亚或基辅的反政府示威活动摇摆不定的情况,克里姆林宫反应迅速,这是一回事。 但是,对于更大的、往往难以把握的趋势,如大国在全球治理中的影响力日益减小、苏联加盟共和国渴望获得主权、亚太地区的战略多样化以及欧洲对俄罗斯的日益冷淡,要想灵活且富有想象地应对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这种情况下,惯性思维是很难改变的,争取通过现代的大国协作建立新威斯特伐利亚秩序并非易事。

最后,俄罗斯在后美国时代的前景如何? 莫斯科方面对此做出积极的回应,不仅把俄罗斯视为一个永恒的大国,也看作全球变革的主要受益者之一。但在美国、欧洲乃至西方,很多人认为它注定衰落,不仅会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也会落后于生机勃勃的东方国家。 这样的判断往往来自于对规范的偏见和一厢情愿的想法。 尽管如此,他们对俄罗斯的未来轨迹提出了一系列重要的问题。 莫斯科为新世界(和新俄罗斯) 制定新的外交政策的可能性有多大? 政策可能会是什么样的? 克里姆林宫是否会因为对自己在国际政坛上永恒地位的信念而在可预见的未来把改革排除在外? 这种保守思想和“围城” 心态可能造成什么后果?

尝试去预测上述疑问的答案的行为绝对是十分冒失的。本书的中心论点是,俄罗斯如果能够把自己重新定位为现代大国,它将是21世纪的领导者,在国际政治、经济和社会的许多领域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相反,一个因循守旧的俄罗斯最终可能是全球变革的主要受害者之一,其决策被边缘化,也越来越容易因为他国的野心而受到伤害。正如很有影响力的经济学家弗拉基米尔 · 茂(Vladimir Mau) 曾经警告的那样,俄罗斯可能会和16世纪的西班牙有相似的命运,在短短100多年的时间里西班牙从世界领先的国家变成欧洲外围国家中的一潭死水,因为耗费巨大的海外投机和萎靡不振的国内经济而元气大伤。更糟糕的是,它可能会像清末的中国那样,由于顽固、不理解、更不去适应周围的世界而逐步瓦解。

本文摘选自《孤独的帝国 : 俄罗斯与新世界无序》,中信出版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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