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华人口述|普照寺修觉长老在美国建永久道场

修觉长老/口述  林菁/采访整理
2018-11-30 16:48
来源:澎湃新闻

修觉长老(左)和智容法师于普照寺。

20世纪80年代初,修觉长老来到美国,在纽约华埠的衣厂打工,赚来的钱全部让师父带回中国盖庙。福州林阳寺修缮一新,师父回国了,修觉长老本也想回去,但因为中国移民大潮带来了大批信徒,修觉长老决定留下来弘法,他买下一栋旧楼建盖了—座永久道场,为在家人和出家人都提供帮助,被人称为“慈悲王”。

偷偷出家林阳寺

早期皈依三宝时,因为社会主张破除迷信,我们又是共青团干部,我们只能偷偷到庙里去,事实上佛教不是迷信,是教育。

我30多岁时遇到我师父广贤法师,他是江西云居山真如寺虚云老和尚的弟子,那个道场专修禅宗,虚云老和尚是禅宗近代泰斗。他母亲也出家,101岁圆寂,广贤法师76岁圆寂, 比他母亲还早走。我认识一个60多岁的比丘尼,当时人们把她从庙里赶走,我家有一间房 子给她住,通过她我认识了广贤法师。

我当时在生产队当干部,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看了一本白话文《心经》,整个人就变了, 就认识了佛教,皈依了佛门。

1975年,我师父到福州北峰林阳寺当家,那个庙非常大,是福州5大庙(林阳,涌泉,西禅,雪峰,崇福)之一。当时林阳寺被百货仓库占用,堆积着货物。我师父发了个电报给我,他非常需要我,让我去管理林阳寺,准备修佛像。

接待鉴真像回国巡展

20世纪80年代福建的佛教复兴起来。为了迎接鉴真像回国巡展,政府拨款修葺了洛阳白马寺、上海玉佛寺、北京广济寺和法源寺。

庙修了,但没有和尚,就从福建和浙江分别调了10个和尚,到北京去做接待工作,我和我师父都在其中。接待处设在法源寺,我们花了3个月时间在法源寺搞卫生、种树。当时是中国佛教协会调我们去北京,我们挂着接待外宾的牌子,到了哪里都被当外宾接待。

1980年10月1日,师父来美国。他通过香港一个老法师旅游来美国,住在得州半年,办了绿卡,来美国的目的是拿钱回中国去盖庙。

移民美国打工盖庙

我师父在得州佛光寺待了半年,庙里的工资只有50美元。1981年,师父来纽约,1982年在门罗街15号创建福寿寺,后来搬到亚伦街,再后来搬到爱烈治街。

福寿寺非常小,我师父在沙发上睡了7年。后来我师父申请我出来,我1983年来美国,拿的是宗教方面的签证。我是中国最早直接移民来美国的出家人之—,签证几个月就办下来。

在美国的生活非常苦,本来我不想来,我师父知道我很能吃苦,就叫我来。我到现在也不懂英文,我们人在美国,心在中国,来美国是为了拿钱去中国盖庙,那时候信徒很少,后来偷渡来美国的中国人增加了,信徒也增加了。

刚开始我们靠煮斋饭赚点钱,初一、十五和周日吃斋,1个月煮斋6次给人吃。周日收到30多元,初一能收到80元到90元,钱很少,煮斋赚的钱远远不够盖庙,一个月的房租300多块,所以我们得去打工。

最早我去过长岛做装修,后来去在爱烈治街的衣厂打工,做了5年,钱全部拿回中国盖庙, 我们在中国的庙大得不得了。

我在衣厂学得很快,几个月就全部学会了所有的活儿,打扣子、拉边、打角、拉挂、车衣、 开缝、褽衣,我全学会了。

我每天的工作时间比较长,周日不休息,一个月工资1400元,那时候餐馆大厨才赚800块。1983年和1984年,1美元换5.6元人民币,后来美元涨价,曾经有—段时间1美元可以换10块人民币,后来又跌了。

我每个月赚的钱都交给师父,他每年回国一次,每次带几万元现金,他把钱放在行李箱,胆子很大。后来我帮他把钱汇过去,就这样持续到1985年,中国的庙就盖得差不多了。

除了打工赚钱,我们也在衣厂化缘,从庙里化缘,1985年农历八月我们回去为林阳寺开光。林阳寺本来叫瑞峰寺,佛像5米高,有两层楼那么高。

东南西北来的出家人,如四川、湖北、江西人,来到林阳寺出家。来往的人多了,看到庙这么雄伟,捐助也就多了,我师父1993年回中国后就不再回美国了。

买大楼建永久道场

我本来也打算回去,但往生牌已经放在庙里,所以我坚持下来。门罗街的庙原来叫福寿寺,后来搬到亚伦街79号,从1989—1997年一直在亚伦街,1997年搬到爱烈治街。

福寿寺原来是属于北美佛教协会,但那个牌照太旧,申请不到免税,1989年改为纽约佛教协会普照寺。

我们想办一个永久的道场,于是节俭、储蓄,1997年买了这个地方,这是栋100多年的房子,原先是犹太人开的珠宝店,因为这里的华人增加了,犹太人减少了,生意也少了,老板就把房子卖给我。

1993年之前所有的钱,师父全都带去。1997年,60万美元买下这栋楼,现在600万美元都买不到。那时候利息很高,9.25的利息,15年(分期付款)的利息是30万美元,房价加上利息是90万美元。2002年,我用了3年半就付完余款,还了11万多美元利息,节省了18万多美元的利息。

1997-1998年翻修房子,一年一年地把庙盖起来。那时候信徒多了,2008年这里住了20多个法师,他们拿到绿卡就出去开庙了,现在有7-8个法师。

我每年回中国2次,2001年师父圆寂。他来去自由,想死就死,不死也可以。白天我们还打电话聊天,他说,你回来跟我住几个月,把心事了掉。我说,在你有生之年,我为你建一个塔。我想让他高兴高兴。

第二天早上6点钟师父就宣布要走,保险箱钥匙和银行密码都交代好了,徒弟都不相信, 觉得他好好的人,怎么说要走了。中午12点,师父说他有点累,躺了下去,就走了。师父 修行修得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

我徒弟打电话给我说,师公走了。我不相信他走了。我师父40多岁的时候跟我说过,我衣服脱了就去了。人的肉身只是臭皮囊,这身臭皮囊不要了,就走了。第二天我飞回中国。装殓的时候,师父安详的样子,像睡着了一样。

美国是基督教国家,我们要把佛教传过来是非常辛苦的。我们要站得住脚,要吃很多苦,我们在石头上栽花,还要让它开花、结果。

我们做到了,我们建这个庙,让这么多人来住,就是开花结果,明心见性。最终要明心见性——见到自己的心,见到佛性。

(本文出自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18年5月出版的《九十九种他乡:美国华人口述实录》。出版社编辑邮箱:298266794@qq.com)

    责任编辑:田春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