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斯山百日骑行记

2018-11-24 20:14
上海

撰文 | 杰拉德·卡斯戴拉;编译 | 小焚

在厄瓜多尔的昆卡城工作七个月之后,我决定出发上路,实现自己长久以来的梦想,骑车纵跨安第斯山脉。每个曾经尝试过在厄瓜多尔境内骑行的人都该知道,这个国家的道路简直如同巨型过山车,其中又以被称作“塞拉”的安第斯山区的山路最为过分。

安第斯山区的山间小路蜿蜒曲折的过分。本文图片均为 Gerard Castellá 图

我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找到自己的骑行节奏,此前的旅程可说是相当艰难。上午爬坡,下午继续下坡,随着时间流逝,美丽的“帕拉莫”,也就是高山稀疏草原风光逐渐带我走进不可思议的环境中,进入海拔3500米以上的独特生态系统。眼下正值旱季,但我还是每天都被汗水浸透了。然而晚上我很少需要露营。每到黄昏,我总要向当地居民打听住宿地,最后成功入住消防站、警察局或者当地的农场。这正是安第斯山人最显著的特点之一:热情好客。

很快我进入了南厄瓜多尔的亚马逊流域地区——比尔卡班巴,也被称为“长寿之谷”。脚下的公路消失不见了,只剩泥土和碎石的混合物。我与泥路战斗了200公里,吃力地攀过许多山坡,终于抵达了秘鲁的国界线。官僚机构们总要走走形式的:看看护照,盖章,把美元换成秘鲁比索,还送我一句“欢迎来到秘鲁”。

路遇背着包袱的本地妇女

与厄瓜多尔相比,秘鲁更贫穷、物价也更低。北部的圣伊格纳西欧是个农业省份,主要生产咖啡。我在一家小杂货店停步买饼干,店主是三个40多岁的女人,她们对我提议道:“小伙子,你要是留下来帮我们种咖啡,我们就给你找个好姑娘。”我回答说,我还有一段很长的旅程要走,不过要是哪天重回这里的话,我会考虑一下的。秘鲁北部地区不为人知、也没有旅游业,但风光险峻,当地农民也都很友好;马拉尼翁河两岸布满了数不清的稻田,成为亚马逊流域的独特风景。

我继续骑行,抵达哈恩市。早有人提醒过我这一地区冲突不断,最近还发生了几起抢劫案。里程表显示,我已经骑了120公里:在40度的高温中骑车7个小时,难怪连脑袋都有烧起来的感觉。进入哈恩之前,我遇了3个持枪的家伙,他们身穿的制服上佩有“国安”纹章。这群人拦住了我,要我站到墙角去接受他们的质问。我立刻怀疑起来,他们既没有佩戴警章,也没有穿警服;于是,趁他们分神的一瞬间,我壮着胆子溜走了,拼命从他们身边跑掉。后来我才发现,这是一队志愿者,负责地区安保。

下一段路通往布兰卡山脉(Cordillera Blanca)。海拔3680米的塞罗内格罗火山以它的神奇景色欢迎我回到安第斯山区——高处的风景多么美丽呀!随后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候到来了,我在一段长达60公里的下坡路上飞速骑行,垂直高度直接下降了2780米。随着海拔降低,温度逐渐升高到46摄氏度。我决定在巴尔萨斯过夜,那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镇,坐落在不毛之地……房间只要1.5美元,但绝对不缺苍蝇、跳蚤和各种虫子。我的“阿基琉斯之踵”开始不舒服起来。一路挣扎到瓦马丘科,却遇到醉汉朝我嚷嚷:“外国佬!外国佬!”最终我决定休息几天,以冰块和止痛药缓解我的踝部疼痛,然而伤势毫无起色。

在山谷深处骑行,两旁有众多巍峨耸立的雪山

考虑到距离瓦拉斯城还有250公里的崎岖山路,我决定坐大巴前往。在瓦拉斯随处都能听见克丘亚语,那是一种古老的秘鲁方言。我穿过瓦斯卡兰国家公园,在一处能望见秘鲁最高峰——海拔6878米的瓦斯卡兰峰的偏远野外宿营。夜幕降临,温度也随之骤降,毕竟我是在海拔4200米的地方露宿,低温也不足为奇。第二天我不得不花时间给自己“解冻”,但还是在当天努力抵达了全程最高点——亚那沙拉峰,海拔4750米。随后我向中部山区骑行,那片广阔的地区中仍有印加文化的魂灵存活。毫无疑问,中部山区是我整次旅程中感受最真切的一段,这里的居民天性淳朴,不断对我露出微笑,让我不禁感到自己的渺小。

我不情愿地离开了山区,很快抵达了库斯科。我在一个名叫孔塔卡的乡村定居点歇脚,这里大约有100名居民。年轻的秘鲁营养学家乔尔邀请我在当地的健康中心过夜,他的工作就是帮助儿童避免营养不良。我们讨论了秘鲁存在的社会问题,他则带我去拜访居住在偏远山区的原住民家庭。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了。原住民家庭邀请我们共享晚餐。一个家庭里往往有三代人同住一片屋檐之下,而狗、猪、鸡和牛也一同栖居在屋里。他们不会说西班牙语,只能说克丘亚语,但总是尝试与我们交谈,哪怕只是露出微笑,以这种超乎语言的方式表达善意。这些时刻让我的旅行变得有意义起来,也迫使我重新思考,西方国家中盛行的价值观是否真的也能在此通行。

我进入了库斯科城,当然,我绝不肯错过造访马丘比丘的机会,那是印加文化最著名的艺术杰作。然后我与正在骑车环游世界的英国小伙儿山姆会合,我们一起朝玻利维亚出发,一路经过秘鲁的高地,几个星期都在海拔4000米以上骑车。雪下得很大,温度骤降,夜晚寒冷彻骨。又一个星期艰难的骑行之后,我们终于抵达玻利维亚。

登上华纳比丘,在山脊上俯瞰马丘比丘和周围波澜起伏的群山

玻利维亚拥有大量原住民人口,被认为是南美洲最贫穷的国家。在玻利维亚的某些地区,因为海拔过高、路标维护不善、无法获得水和食物等原因,我难以继续前进。于是我们在科帕卡瓦纳停下脚步,造访太阳岛;经过一路雨雪洗礼,又抵达拉巴斯。拉巴斯是座大城市,坐落在宏伟的山脉之间。

为了配一只备用轮胎,山姆暂且留在拉巴斯,而我继续向南,朝乌尤尼盐沼骑行而去。乌尤尼是世界上最大的盐沼,占地面积约12000平方公里。虽然正值旱季,盐沼依然水量充沛。水势旺盛,但我仍决定骑车穿过盐沼,前往印加瓦西岛。这一路有37公里远。我浑身冰冷,双眼因盐粒折射的阳光而灼痛,而且浑身湿透。我的双足早已麻木。5个小时后,我成功到达了印加瓦西岛。第二天我醒得很早,然而一只脚刚刚落地,我就意识到自己几乎无法走路了。我的双脚烧伤了,而且我身心俱疲,精力耗尽。我准备出发上路,可惜玻利维亚大概不太舍得放我走,到智利边境的一路上,我都不得不顶着强风奋力前行。玻利维亚对我来说是骑行最为吃力的国家了。

智利是南美最富裕的国家之一,物价果然也堪比欧洲。我朝西南方向骑去,路况极差,时而被积雪覆盖;路边火山众多,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月球地貌。我途经著名的阿斯科坦盐沼和卡尔科特盐沼,抵达卡拉玛城:城市的拥堵交通和噪音完全淹没了我。我独处的时间太长了,我已在深山中迷失,而忽然之间,我又沉陷到熙攘的文明之中。

与孩子们在一起

我来到安托法加斯塔城,太平洋欢迎我的造访;我在此地休整一天,随后前往阿塔卡马沙漠,世界上最干燥的土地、面积约105000平方公里。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可谓一无所有。从地图上看,我距离欧洲南部天文台只有30公里远,于是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一睹夜空奇景。我在沙漠中露营,蜷缩成一团、尽力保持体温,——然后,我看到了此生仅见的星空盛宴。

每年此时,阿根廷境内的安第斯山区都无法通行,因此我沿着蜿蜒路径骑向科皮亚波,再骑往圣地亚哥;在那里,我遇见了Warmshowers骑行组织中的一位朋友,他是当地“骑行客之家”的主人。我在他的小旅馆里呆了一周,然后乘飞机回家。

旅程结束了。一路累积的种种感受过于强烈,我很难理清发生的每个细节。总之,我用100天骑行了5100公里,穿越了安第斯山脉的中心地带,途径厄瓜多尔、秘鲁、玻利维亚和智利。这是一次难忘的经历,我跨越了一片乐于给予的土地:尽管土地之上的居民几乎一无所有,他们还是让你看到温暖、微笑和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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